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签押房内，油灯摇曳。林晏的手指，如同裁决之刃，最终点在孙福贵那被朱砂圈定的名字上，指腹下压着那张盖有李庸官印的染血伪契。
“柳忠其人，柳家忠仆，性情刚烈如铁。”林晏的声音沉冷如冰，穿透寂静，“周贯、王有财己毙命其手，血债索偿，岂容孙福贵独活？”
“此獠蛰伏十年，所求绝非仇敌暴毙暗室！他要的是…以毒针索命，蛇印烙魂，在仇雠最惊恐绝望之际，宣告柳家冤魂的审判！”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隯，扫过石磊、张猛、吴小乙、李水生：
“孙福贵，便是最后一道祭品！柳忠必来！且必在…”
林晏的手指重重敲在孙福贵府邸布局图上：
“此地！”指尖落处，正是孙福贵最常盘踞、也最易被外界窥探的书房！
“其时！”他望向窗外沉凝如铅的夜空，空气中弥漫着暴雨将至的硫磺铁锈味，“必趁天威怒号，雷雨交加！彼时，雷声可掩行迹，电光可耀蛇影，暴雨可涤血痕！此乃其‘蛇妖复仇’仪典之绝配！”
“铁案组！”林晏目光如电扫过石磊等人。“于孙福贵府邸严密布局，定要将柳忠缉拿归案！张猛搏杀夺针！吴小乙弩断其肩！李水生布网擒锁！石磊总控全局！孙有德备药保命！凌雨、杜雷外围策应！务必要…”
“断其爪牙！破其鬼魅！擒其活口！”
“卑职（小人）领命！”七人齐声应喝，杀伐之气盈室！
就在此时…
签押房门被猛地推开！赵西顶着满脸“忠勇”之色闯入，身后跟着面色惨白、手指颤抖的钱贵。
“大人！”赵西抱拳，声音刻意洪亮，“此獠凶残，连害二命！卑职请命，亲入孙府擒杀此贼！以赎前愆！卑职当年曾随李县令…呃…曾奉命缉拿过此獠遗党，略知其习性！”他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阴鸷。
钱贵连忙躬身，声音发飘：“下…下官亦请协防！此獠熟知衙门关节，下官或可…或可辨识其伪装…以防其金蝉脱壳…”他袖中的手在颤抖。
空气瞬间凝滞。
林晏缓缓转身，目光如冰锥般刺向二人。
“缉拿遗党？略知习性？”林晏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重若千钧，“赵西，本官没记错的话，当年当街鞭笞重伤柳忠、将其如野狗般驱逐出城的衙役班头…正是你吧？”
赵西如遭重击，脸色唰地惨白：“大…大人…”
不等他辩解，林晏目光如刀转向钱贵：“还有你，钱主簿！这份‘见证’了柳林坡易主的伪契，”他手指重重敲在案上文书，“其誊录归档、用印核验…皆是你亲手经办！你今日请命，是为协防，还是为…灭迹？！”
最后二字如同惊雷炸响！赵西额头冷汗涔涔，钱贵双腿一软几乎瘫倒！
“滚出去！”林晏袍袖一拂，声震屋瓦，“此乃‘铁案’专办！无令擅近孙府半步者——以通敌论处，格杀勿论！石磊！”
“卑职在！”石磊踏前一步，手按刀柄，目光如鹰隯锁死二人。
“将此二人‘请’回各自居所！加派双倍精锐，‘护卫’周全！首至蛇影落网！”林晏眼中寒光凛冽，“若有异动，先斩后奏！”
“遵命！”石磊手一挥，凌雨和杜雷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将面无人色的赵西和抖如筛糠的钱贵“搀扶”出去。房门沉重关闭，隔绝了所有魍魉鬼蜮。
“石磊！”
“卑职在！”
“你总揽全局！于书房外回廊、庭院制高点，设强弩伏击点，三叠配置，交叉封锁所有突进路线！箭头淬麻沸散！首要废其行动之力！弩手务选目力最佳、心志最坚者！”
“得令！弩阵必如铁闸！”石磊肃然领命。
“张猛！”
“卑职在！”张猛眼中燃着战意。
“你率近战精锐，伏于书房近处假山、影壁之后！备生石灰粉、雄黄驱毒包！待其被弩箭阻滞，石灰粉扬其面目，乱其视线！你当先扑杀，首要目标…夺其毒针！宁可伤其，不可容其施毒！流星锤备断腿之需！”
“大人放心！俺这双铁手，必捏碎他的毒爪子！”张猛拳头砸在掌心，声如闷雷。
“吴小乙！”
“卑职候令！”吴小乙目光如电。
“你控弩阵核心！居高临下，专司狙其右肩！柳忠己失左臂，但十年蛰伏，其右臂必为施毒挥钩之主力！废其右肩，等同断其獠牙！”
“必一箭穿肩！断其獠牙！”吴小乙语如寒冰。
“李水生！”
“卑职听令！”
“于回廊隐蔽处，铺设三层铁索渔网！涂以粘胶！一旦张猛缠住此獠，即刻收网！将其与孙福贵一并困锁！网中擒凶，纵有毒针亦难施展！”
“遵命！必使其如入天罗！”
“孙有德！”
“小…小人在！”
“调配止血解毒之药，随时候命！此獠，本官要活的！”
“是…是！”
命令如冰珠砸落，签押房内杀机凛冽如严冬。
“天罗地网！静待蛇归！”林晏最后西字，字字千钧。
浓墨般的乌云沉甸甸压在云泽城头，白昼如同黄昏。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那是暴雨将至的前兆，亦如同弥漫在孙府上空无形的血腥杀意。
孙府书房内，灯火通明。孙福贵肥胖的身躯深陷在宽大的楠木交椅里，脸色蜡黄如金纸，冷汗浸透了丝绸里衣，握着紫砂壶的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着。
书案上，摊着一幅临摹的狰狞蛇印草图，在烛火下如同活物蠕动。他死死盯着窗外翻滚的乌云，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喘息。
“大人…真…真能护住小人？”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望向屏风后。
屏风后，林晏的身影在烛光映照下如同山岳般沉凝。“网己布下，静待蛇归。”他的声音平静无波，穿透压抑的空气，“张猛、石磊，再查各处伏兵。”
“得令！”张猛、石磊二人立刻俯身抱拳，随后飒然转身查查各处。
院子里，暴雨前的死寂被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和兵器摩擦的细微声响打破。
屋顶阴影深处，数名衙役伏在湿滑的瓦片上，手中强弩弩弦紧绷，淬毒的箭镞在偶尔划破夜空的惨白电光下闪着幽蓝寒光，箭头无一例外地对准了孙福贵书房唯一的轩窗。
回廊雕花隔板的缝隙间，坚韧的渔网混着细密的铁链被层层叠叠铺设妥当，如同悬在暗处的蛛网，只待猎物踏入致命一步。
假山石后，张猛魁梧的身躯几乎与嶙峋的怪石融为一体，脚下存放着一袋气味刺鼻的生石灰粉。他一手紧握缠着铁链的流星锤，另一手按在腰间鹿皮囊上，里面是孙老头特制的驱毒药粉。
书房门后，石磊如同潜伏的猎豹，精钢护臂扣紧小臂，腰间断刃出鞘半寸，目光如鹰隯般透过门缝锁死庭院。吴小乙和李水生则隐匿于对面厢房，强弩上弦，屏息以待。
静夜，在等一声惊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