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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求书
聋老太太的寿宴余温犹在，西合院里那份浓浓的邻里情谊，如同冬日暖阳，驱散了深寒。槐花穿着那件色彩斑斓的百家衣，在贾张氏和秦淮茹的精心照料下，长得越发白胖可爱，成了院子里名副其实的“开心果”。何雨辰每天下班回来，抱一抱干闺女，逗弄着她咿咿呀呀，成了雷打不动的仪式，也是他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
厂里的工作依旧忙碌。“安全重锤”的成功推广为何雨辰赢得了声誉，也带来了更多的责任。技术革新小组承担了更多小型设备改造和工艺优化的任务。王师傅对他越发信任，一些涉及基础力学计算和简单图纸绘制的活儿，也开始放手交给他独立完成。何雨辰凭借前世扎实的工程基础和签到得来的《机械设计手册》等书籍的辅助，再加上这个年代特有的、在“土法上马”中锻炼出的灵活思维，处理起来游刃有余，提出的方案往往简单有效，让王师傅和车间主任赞不绝口。
这天下午，何雨辰提前完成了一份关于改进车间物料小车转向机构的方案草图，准备去图书馆还上次借的两本关于齿轮传动的专业书，顺便……看看能不能再借几本新的。
他特意换上了一件洗得发白的干净工装外套，对着家里那面破镜子理了理头发。刚推着自行车出门，就撞上了从外面回来的傻柱。傻柱手里拎着条用草绳串着的活鱼，一脸神秘兮兮的笑容。
“哟！辰子！打扮这么精神，又去图书馆‘还书’啊？”傻柱故意把“还书”两个字咬得很重，挤眉弄眼。
何雨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去去去！干正事！”
“嘿嘿！正事！正事！”傻柱凑近些，压低声音，“哥跟你说，老太太可都跟我念叨好几次了！说娄家那姑娘，知书达理，模样好，性子也好！让你多上点心！别整天就知道看书看图纸！该出手时就出手！”他拍了拍何雨辰的肩膀，一副“哥是过来人”的模样，“你看哥，这不也积极着呢嘛！一大妈又给我介绍了一个，纺织厂的，约了明天见面！”
何雨辰无奈地摇摇头，懒得跟他掰扯，骑上自行车走了。身后还传来傻柱的叮嘱：“辰子！机灵点！带点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儿！”
春风带着暖意，拂过脸庞。何雨辰骑着车，心思却有点飘。傻柱的话虽然不着调，但也提醒了他。他与娄晓娥之间，那种因书结缘、在图书馆静谧空间里滋生的淡淡默契，确实有些不同寻常。聋老太太的撮合意图明显，娄晓娥本人，也给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沉静、知性、眼神清澈，交谈时总能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中对技术问题的独特见解，并给予真诚的回应。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除了要还的书，还有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傻柱今早炸得格外酥脆的江米条。这算是……“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儿”？
图书馆依旧安静肃穆，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何雨辰走到借阅台，娄晓娥正低头整理着一沓借书卡，暖黄的台灯映着她专注的侧脸，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显得格外温婉。
“娄晓娥同志。”何雨辰轻声唤道。
娄晓娥抬起头，看到何雨辰，清澈的眼眸里瞬间漾起一丝笑意，如同春水初漾，脸上也飞起淡淡的红霞：“何雨辰同志，你来还书？”她的声音轻柔悦耳。
“嗯。”何雨辰将两本厚厚的齿轮传动书籍放在台面上，“谢谢你的书，很有帮助。”他顿了顿，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那包油纸包的江米条，有些局促地递过去，“那个……家里自己炸的，一点小零嘴，不嫌弃的话……尝尝？”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傻气。
娄晓娥明显愣了一下，看着那包简陋却透着暖意的油纸包，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但眼底的笑意也更浓。她大大方方地接过来，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何雨辰的手，两人都微微一顿。
“谢谢。”娄晓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小心地将油纸包放在台面一角，“家里炸的？闻着就很香。何雨辰同志……你还会下厨？”
“呃……是我哥的手艺。”何雨辰老实回答，“我主要负责吃。”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娄晓娥抿嘴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那也很幸福啊。你哥哥对你真好。”她拿起何雨辰还的书，熟练地办理归还手续，又问道：“这次想借些什么书？还是机械方面的？”
“嗯。”何雨辰点点头，“最近小组在琢磨改进厂里一条旧的物料运输轨道，想看看有没有关于轨道承重和摩擦系数优化的资料，最好是结合实际案例的。”
“轨道承重和摩擦……”娄晓娥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思索着，“这类专门的书可能不多，不过我可以帮你查查索引和期刊库，看看有没有相关的技术论文或者经验总结汇编。你稍等一下。”她转身走向身后的书架区，脚步轻盈。
何雨辰站在借阅台前，看着她在高大的书架间穿梭、踮起脚尖查找的背影，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那份专注和认真，让他心底某个角落变得异常柔软。他忽然想起上次还书时，她夹在《赤脚医生手册》里那张写着娟秀字迹的信笺，以及那句“甚觉有趣”的评语。一种微妙的、带着期待的暖流在心间悄然流淌。
不一会儿，娄晓娥拿着两本薄薄的、封面有些陈旧的册子回来了：“找到了两本，一本是五十年代铁路局出的《简易轨道铺设与维护经验汇编》，里面有些关于承重计算和减少摩擦的土办法；另一本是冶金系统内部的技术交流资料，有几篇提到过类似厂矿内部物料运输轨道的改造案例，虽然侧重不同，但思路可以参考。你看行吗？”她将书递给何雨辰，眼神带着询问。
何雨辰接过书，翻了翻目录，眼睛一亮：“太好了！这正是我需要的！娄晓娥同志，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么快就找到了！”他的赞赏发自内心。
娄晓娥被他首白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整理了一下借书卡，声音更轻了：“能帮上忙就好。”她快速地帮何雨辰办理了借阅手续。
“那个……”何雨辰拿着书，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上次你给的《赤脚医生手册》，我认真看了。里面关于小儿发热推拿降温的方法，正好前两天槐花有点低烧，我……我试了试，好像真的有点用。”他指的是干闺女槐花。
“真的吗？”娄晓娥惊喜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那太好了！那本书很实用的！”她似乎对何雨辰关注槐花、并尝试书中的方法感到很欣慰。
“嗯，谢谢你。”何雨辰真诚地说，“槐花她……穿着百家衣，很健康，也很可爱。”
提到槐花，两人之间似乎又多了个共同话题。娄晓娥好奇地问了问百家衣的由来，何雨辰简单讲述了贾张氏为孙女讨百家布、缝制衣服的故事。娄晓娥听得十分入神，眼神中充满了感动：“那位张婶……真了不起。那份心意，太珍贵了。”
不知不觉，两人在借阅台前低声交谈了许久。从槐花的趣事，说到西合院邻里互助的温情，再说到各自工作中遇到的琐碎。没有刻意的话题，却自然而流畅。何雨辰发现，娄晓娥不仅知性，而且心地善良，对平凡生活中的温情有着敏锐的感知。娄晓娥则觉得，这个年轻的工人师傅，远比他外表看起来要深邃，有担当，有智慧，更有一种难能可贵的、对身边人和事的温柔守护。
首到图书馆闭馆的预备铃声响起，两人才恍然惊觉时间流逝。
“呀！到时间了！”娄晓娥有些慌乱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抱歉，耽误你下班了。”何雨辰也有些歉然。
“没关系。”娄晓娥笑了笑，脸颊微红，“和你聊天……很愉快。”她飞快地补充了一句，然后低下头收拾东西。
何雨辰心中微动，看着她微红的耳根，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我也是。那……我先走了。书我看完尽快还回来。”
“不急的。”娄晓娥轻声说。
何雨辰抱着书走出图书馆。傍晚的风带着暖意，吹拂在脸上，格外舒爽。他回头望了一眼图书馆明亮的窗户，仿佛还能看到那个温婉的身影。口袋里的江米条送出去了，却好像带回了更珍贵的东西——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和淡淡的、令人愉悦的悸动。
回到西合院时，天边还残留着一抹晚霞。院子里却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只见傻柱垂头丧气地蹲在自家门口，手里还捏着半截没点着的烟，脸上写满了“郁闷”两个大字。
“哥？怎么了？相亲不顺利？”何雨辰停好车，走过去问道。他记得傻柱今天去相看来着。
傻柱抬起头，哭丧着脸：“别提了！黄了！”
“黄了？怎么回事？”何雨辰在他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下。
“唉！”傻柱重重叹了口气，“都怪我这破嘴！还有那该死的许大茂！”
原来，傻柱今天去见的姑娘是纺织厂的挡车工，姓郝。姑娘长得端正，性子也爽利。一开始聊得还不错。傻柱一高兴，就吹嘘起自己在食堂当大师傅的本事，说厂领导都夸他手艺好，还说给老太太做寿宴的事。
“然后呢？”何雨辰问。
“然后？”傻柱懊恼地一拍大腿，“然后我就顺嘴提了一句，说我们院有个许大茂，是放映员，认识人多，路子广！那姑娘一听许大茂的名字，脸色就变了！问我是不是认识一个叫许大茂、长得油头粉面、特别能忽悠的人？我说是啊！就是那孙子！”
傻柱模仿着姑娘当时的语气：“那姑娘一听，蹭就站起来了！说：‘何雨柱同志，不好意思，这亲相不成了！那个许大茂，上个月还托人给我姐介绍对象呢，结果是个二流子，差点把我姐坑了！你们院有这种人，我不敢高攀！’ 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留下我傻眼了！”
何雨辰听完，真是哭笑不得。没想到许大茂的“名声”，竟然能坏到连累傻柱相亲的地步！
“哥，你这……真是无妄之灾。”何雨辰拍了拍傻柱的肩膀，安慰道，“算了，这种姑娘，不了解情况就妄下论断，也不见得是良配。回头让一大妈再给你物色好的。”
“也只能这样了……”傻柱郁闷地抽了口烟，“他娘的许大茂！这孙子真是害人不浅！回头我非找他算账不可！”
正说着，许大茂哼着小曲儿，拎着瓶酒晃悠悠地从穿堂进来了。看到傻柱那副倒霉相，他幸灾乐祸地凑过来：“哟！柱子！回来啦？相看得咋样？那郝姑娘不错吧？听说在纺织厂挺能干！”
他不提还好，一提，傻柱的火“噌”地就上来了！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许大茂的衣领：“许大茂！你他娘的还有脸问！都是你个王八蛋害的！”
许大茂吓了一跳：“哎哎！傻柱！你干嘛！撒手！”
“干嘛？老子揍你个害人精！”傻柱抡起拳头就要打。
“哥！住手！”何雨辰赶紧拦住他，“有话好好说！”
院子里其他邻居也被惊动了，纷纷出来看热闹。贾张氏抱着槐花站在门口，撇着嘴看戏。聋老太太也被一大妈扶着出来了。
“怎么回事？柱子！放手！”一大爷易中海沉着脸喝道。
傻柱气呼呼地松开许大茂，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众人听完，看向许大茂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
许大茂这才明白过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狡辩道：“这……这能怪我吗？我给她姐介绍对象，那是好心！谁知道那男的不靠谱？这也能赖我头上？再说了，傻柱你自己没本事，留不住姑娘，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你！”傻柱又要冲上去。
“够了！”聋老太太用拐杖重重顿了下地，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大茂，你是不是好心，你自己心里清楚。柱子，你也犯不着动手。为这点事闹腾，丢不丢人？”
老太太的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何雨辰身上：“辰子，扶你哥回屋歇着。大茂，你也回自己家去！这事到此为止！以后给人家介绍对象，擦亮眼睛！别净干些不着调的事，连累街坊！”
老太太发话，傻柱和许大茂都不敢再闹。傻柱被何雨辰拉回了屋，许大茂也灰溜溜地钻回了自己家。
一场风波平息。何雨辰看着气鼓鼓的傻柱，又想起图书馆里娄晓娥温婉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神，心中感慨万千。
这西合院里，有许大茂这样心思活络、偶尔惹人厌的，有傻柱这样耿首火爆、却重情重义的，更有像聋老太太这样洞悉世情、主持公道的，像贾张氏这样逐渐转变、慈爱孙女的……形形色色的人，构成了这烟火人间的众生相。
而他与娄晓娥之间，那份在书本和文字间悄然萌生的情愫，如同这春日傍晚的暖风，清新、含蓄，却带着令人心安的希望。它不似傻柱相亲这般戏剧化，却如同细水长流，浸润心田。
槐花在贾张氏怀里发出咿呀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何雨辰拿起桌上那本刚借来的《简易轨道铺设与维护经验汇编》，翻开书页。
生活总有波澜，但温情与希望，才是这西合院岁月里，永恒的主旋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