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二刻,叶沉渊在混沌中缓缓掀开酸涩眼皮,昨夜梦魇如细密蛛网,死死缠住他的意识。梦里,母亲染血指尖刚要触到他掌心,便如烟消散;祖父佝偻身躯栽倒在满室烈火中,任他拼尽全力狂奔,双脚似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一次次重演。冷汗浸透里衣,黏腻地贴在后背,太阳穴突突跳动,像有把钝刀,一下又一下剜着记忆深处的旧伤口。他抬手按住剧痛额头,指节在苍白皮肤压出青白痕迹,恍惚间,竟分不清灼烧心口的,是未愈旧伤,还是那滴血的执念,它们交融着,在胸腔里翻涌成滚烫的河。
待稍清醒,叶沉渊缓缓换上南宫枫砚备好的黑色劲装,袖口暗绣枫叶纹,随动作若隐若现,似藏着说不尽的故事。推开门,晨雾裹挟霜气扑面而来,冷意瞬间钻进领口。抬眼,就见南宫枫砚斜倚墙边,身姿闲适,却又自带几分让人安心的气场。“醒了?昨天休息的怎么样?”低沉嗓音裹着薄雾漫来,桃花眼里翻涌的关切,叫叶沉渊呼吸猛地一滞。他条件反射般单膝跪地,拳心贴紧青砖:“请阁主责罚,我该守时恭候……”话没说完,腕间己传来温热触感。
南宫枫砚修长手指扣住他肘弯,轻轻一托,便将人稳稳扶起。“别动不动就跪。”指尖擦过他腕骨时微微收紧,似在传递无声力量,“三更起便听你房里传来动静。”说着,人忽然凑近,雪松气息萦绕叶沉渊鼻尖,“梦魇再凶,唤一声我的名字便是。”这猝不及防的靠近,吓得叶沉渊后退半步,眼中闪过闪避,忙道:“多谢阁主记挂,就是梦到些旧事,睡得不太安稳。”“咳……”南宫枫砚轻咳一声,掩去眸中情绪,“走吧,先用早膳,之后带你回叶家。”
用完早膳,巳时己至。赤绡缓步而来,毕恭毕敬对南宫枫砚道:“阁主,您吩咐的都己备妥,随时可以出发。”南宫枫砚轻轻颔首,回头示意叶沉渊,便起身离了内堂。“砚影大人,阁主特命您与他同乘主驾。”赤绡话音刚落,远处朱漆马车己碾过青石板,车帘半卷,露出南宫枫砚半个肩膀,像无声邀约。叶沉渊走上前,刚要扶扶手登车,纱帘忽地飘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稳稳托住他肘窝,“来。”南宫枫砚将人让进车内,缓声道:“此次查办把握不大,叶鸠辞那狐狸恐怕早有防备,如若结果不尽人意——”说着,向前微倾身,轻轻叶沉渊昨日掌心血痕,动作轻柔却重似千钧,“你也莫要像昨日那般伤害自己,我们来日方长。”
叶沉渊望着南宫枫砚,喉间发紧,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谢意与依赖,在这一方狭小车厢里,随着马车轱辘转动,一点点沉淀、发酵,化作往后共赴风雨的勇气。马车缓缓前行,载着两人,向着满是荆棘与真相的叶家驶去,晨雾渐散,前路仍朦胧,可因身旁之人,心下却多了几分笃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