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陈平心中反而一片空明。他没有立即动身,而是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至巅峰。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可能是生与死的考验。
当第二天的晨曦勉强穿透谷口的瘴气时,陈平站起身,目光决然地望向了那片被无尽黑雾笼罩的山谷最深处。
他迈出了第一步。
踏入黑雾笼罩范围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压力便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这里的死亡煞气,其浓度与狂暴程度,远非外围可比。它们不再是无形的气体,而是化作了有质的、宛如水银般的粘稠存在,疯狂地试图钻入他的每一个毛孔。
陈平立刻收敛心神,丹田内的“生死印记”自行运转,形成一个微弱的黑灰色光罩,将他护在其中。饶是如此,他仍感觉步履维艰,每前进一分,都要消耗巨大的心力。
越往里走,光线便越是暗淡,最终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神识在这里被压制到了极限,只能勉强探出体外三尺。耳边,开始响起各种虚无缥缈的、充满了怨毒与不甘的嘶吼与哀嚎,仿佛有无数亡魂,在这片死地中沉沦。
陈平紧守心神,对这些幻象不闻不问,只凭借着对死亡煞气流向最本能的感应,坚定地朝着核心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即将耗尽时,前方的景象豁然一变。
他走出了一片漆黑的区域,来到了一处空旷的环形盆地。盆地的正中央,没有他想象中的深渊或古树,而是一口不过丈许方圆的黑色水潭。
潭水,呈现出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宛如墨汁般的黑色,表面不起一丝波澜,死寂得令人心悸。整座山谷的死亡煞气,都源自于此,又最终归于此处,形成了一个永恒的循环。
这,便是死谷的“煞源”!
找到了!
陈平心中一凛,他能感觉到,仅仅是站在这里,潭中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死亡源力,就在疯狂地侵蚀着他的护体光罩。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在距离潭边十丈远的地方盘膝坐下,这个距离,是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执行那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
他没有首接去吸收煞源的力量,而是先将心神完全沉入丹田,与幽冥鬼兰建立了最深切的共鸣。
“该你了。”
一个意念传递过去。
嗡——
幽冥鬼兰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决心,原本萎靡的花苞竟微微一颤,一缕无形的吸力,从陈平的丹田透体而出,遥遥指向了那口黑色水潭。
这是第一次尝试。陈平极其谨慎,他只引导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吸力,试图“钓”出一缕煞源之力。
然而,下一刻,他脸色剧变!
那口死寂的黑潭,仿佛被激怒的远古凶兽,猛然暴动!一股远超陈平想象的、粗如儿臂的黑色煞气,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龙,瞬息之间便循着那缕吸力,狂暴地冲入了他的体内!
“噗!”
陈平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如遭重击。那股力量太过狂暴,根本不是幽冥鬼兰能够转化的。它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根基之上。
丹田内的“生死印记”疯狂旋转,堪堪将这股力量磨灭,但陈平的脸色,己经变得一片煞白。
失败了。
他低估了煞源的恐怖。这东西,根本不是能被“引导”的,它要么不动,一动,便是雷霆万钧的毁灭!
怎么办?
陈平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温柔的索取行不通,那就只能用最刚猛的办法,强行驾驭!
他不再犹豫,将心神一分为三。一分,死守灵台清明;一分,全力催动丹田内的“生死印记”,准备迎接冲击;最后一分,则化作最纯粹的生命本源,源源不断地注入幽冥鬼兰,将其护住。
“来!”
他主动放开了对幽冥鬼兰的压制,将其作为“转化核心”的全部潜力,彻底激发!
这一次,幽冥鬼兰不再是小心翼翼地“钓”,而是化作了一个贪婪的漩涡,主动朝着煞源发起了“吞噬”!
轰!
黑色的潭水,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黑色水柱,狠狠地灌入了陈平的体内!
那一瞬间,陈平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被撑爆,意识都出现了刹那的空白。无尽的死亡与怨念,在他体内疯狂肆虐,要将他彻底同化为这片死地的一部分。
“守住!”
陈平怒吼一声,牙关紧咬,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溢出。他疯狂地催动着“生死印记”,将自身的生命本源,如同决堤的江河,不计代价地注入到己经被黑色煞气撑得近乎透明的幽冥鬼兰之中。
生与死,在他的体内,展开了一场最原始、最狂暴的对冲!
幽冥鬼兰在他的生命本源支撑下,死死地抵挡住了煞源的冲击,并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的姿态,开始“研磨”这股狂暴的力量。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当陈平感觉自己最后一丝生命本源都即将耗尽,意识也濒临溃散之时,那股狂暴的冲击,终于缓缓平息。
他成功了。
他疲惫地睁开双眼,内视己身。
只见在幽冥鬼兰的花瓣顶端,确实凝结出了一滴液体。
但那并非他所期盼的、纯净如玉的乳白色。而是一滴……充满了杂质的、浑浊不堪的灰色液滴。一股驳杂、混乱,充满了不稳定气息的波动,从上面散发出来。
它既有生的气息,又有死的残留,彼此冲突,互不相容,像是一件失败的炼金产物。
t这不是“玉露”,而是“废液”。
陈平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他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几乎身死道消,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着,脑中一片混乱。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方法、步骤,都与他推演的一模一样,为何结果却天差地别?
他失魂落魄地看着那滴灰色的“废液”,忽然,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这滴废液,虽然驳杂不堪,但其中蕴含的死亡煞气,却比首接从煞源中抽取的要“温和”了许多。其中大部分的怨念与狂暴之意,似乎都在刚才那场生死对冲中,被“磨”掉了。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破了他脑中的迷雾。
“我明白了……”
陈平喃喃自语,眼中重新亮起了光。
“不是方法错了,是‘材料’不对!”
煞源中的死亡之力,太过“污秽”,它不仅仅是纯粹的能量,更夹杂了这片死地千万年来积累的无尽怨念与负面情绪。以幽冥鬼兰目前的状态,根本无法将其一次性地提纯为最本源的生命精华。
就像用浑浊的泥浆,永远也酿不出清冽的美酒。
想要炼制出真正的“玉露”,就必须先对“材料”进行提纯!
而提纯的方法……
陈平的目光,落在了那滴灰色的“废液”上。
这东西,对自己而言是剧毒,但对以死亡之力为食的幽冥鬼兰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剂“大补药”?
虽然驳杂,但它毕竟是经过了一次“粗炼”的产物,比首接吞噬煞源要安全得多。
一个全新的、循序渐进的修炼方案,在他心中成型。
他无法一步登天,但他可以搭建阶梯!
他可以先利用煞源,炼制出这种灰色的“废液”。然后,再用这种“废液”去喂养、强化幽冥鬼兰。等到鬼兰的本质足够强大,能够承受并提纯更高级别的力量时,再进行下一步。
周而复始,层层递进!
这虽然是一条无比漫长且艰辛的道路,但却是唯一可行的、通往成功的道路!
想通了这一切,陈平心中的失落与沮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了方向的坚定与踏实。
他不再迟疑,小心翼翼地将那滴灰色“废液”从花瓣上引下,然后,将其重新注入了幽冥鬼兰的根部。
做完这一切,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艰难地离开了这片核心之地。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修行,将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炼煞,养兰,筑道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