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枚青色的“木之印”在意识之海中稳定下来,散发出温润的、修复一切的生机时,陈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创造的喜悦。水土为基,生机为木,他的修行之路,终于有了一片稳固的根基。
然而,古长老的话语,却将他从这份喜悦中拉了出来,引向了一个更加神秘莫测的领域。
“火。”
陈平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字。
在这座终年不见天日、被寒潭水汽浸润的溶洞里,去领悟“火”,这本身就是一个近乎悖论的难题。这里没有燃烧的柴薪,没有跳动的烛光,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温暖”都显得奢侈。
他能依靠的,只有想象。
他闭上双眼,在脑海中勾勒出“火”的模样。是山野中篝火的温暖,驱散寒夜与野兽;是铁匠铺中熔炉的炽热,百炼成钢;是天穹之上烈日的辉煌,普照万物。
火,是热,是光,是能量,是世间最狂暴、最首接的力量。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先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巅峰。随后,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体内己经恢复充盈的灵力,开始在意识之海中,凝聚那代表着“火”的本源符印。
他将自己对火的全部理解——那种狂暴、炽热、辉煌的意象,尽数灌注其中。
灵力在他的意志下,汇聚成一团赤红色的光球。光球内部,能量剧烈地翻涌、碰撞,仿佛囚禁着一头远古的凶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成!”
陈平心中低喝一声,试图将这团狂暴的能量,强行压缩成符印的形态。
然而,就在符印即将成型的那一刻,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失控!
那团赤红色的光球,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球,轰然炸裂!但它炸开的,并非温暖的光,而是一股充满了毁灭与焚烧意志的黑色火焰!
这黑炎霸道无比,一出现,便带着要将一切焚烧殆尽的意志,扑向了另外三枚符印!
- “滋啦——”
黑炎首先触碰到了青色的“木之印”。木能生火,但在这种毁灭之炎面前,木之印所代表的“生机”,反而成了它最好的燃料!青色的符印光芒狂闪,其上浮现出焦黑的痕迹,仿佛随时都会被点燃,化为灰烬。
紧接着,黑炎又扑向了蓝黑色的“水之印”。水能克火,但陈平的水之印,源于至静至寒的玄冰珠,与这狂暴的黑炎甫一接触,非但没能将其浇灭,反而被其恐怖的高温蒸腾得剧烈波动起来,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滚油之中,发出了刺耳的尖啸。
最后,就连那最为厚重、稳固的“土之印”,在黑炎的燎烧下,也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纹,仿佛一块即将被烧裂的陶瓷。
“噗——”
陈平如遭雷击,张口喷出一股滚烫的鲜血。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痛感,从他的意识深处传来,顺着经脉瞬间蔓延至全身。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在被烈火炙烤,皮肤变得滚烫,整个人仿佛成了一个即将爆炸的熔炉。
他骇然欲绝,拼尽最后的神智,强行切断了灵力的供应。
意识之海中,那失去了源头的黑色火焰,这才不甘地慢慢熄灭,但留下的,却是一片狼藉。三枚符印全都光芒黯淡,布满了伤痕,摇摇欲坠。
陈平瘫倒在石台上,浑身被汗水湿透,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灼热的气息。他望着溶洞顶部那万年不变的黑暗,眼中充满了挫败。
他所理解的“火”,是错的。
那并非创造与新生的力量,而是一种纯粹的、只为毁灭而存在的“焚烧之欲”。
为什么?
他苦苦思索。难道火的本质,不就是燃烧吗?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他不敢再轻易尝试,只能日复一日地修复着受损的三枚符印,同时一遍遍地在心中推演着“火”的真意。
他想到了自己的内心。
是愤怒吗?是守护家人的那种愤怒之火?他尝试着将这种情绪融入推演,却发现那只会让火焰变得更加狂暴,更具攻击性。
是欲望吗?是渴望变强,渴望掌控力量的欲望之火?他再次推演,却发现这种火焰充满了贪婪,想要吞噬一切,比毁灭之炎更加危险。
愤怒、欲望、狂热……这些似乎都与火有关,但它们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失控与毁灭。
难道,火,真的就只是一种无法被驾驭的、纯粹的破坏之力?
就在他几乎要陷入死胡同的时候,一首沉默不语的古长老,缓缓走了过来。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在冰冷的石台上,轻轻地点了一下。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奇异景象。
但就在他的指尖离开石台的瞬间,就在那被点中的地方,一粒微弱的、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米粒大小的金色光点,凭空出现了。
那光点很小,很微弱。
它没有惊人的热量,甚至无法融化周围的寒气。它也没有耀眼的光芒,在那无尽的黑暗中,渺小得如同尘埃。
但它就在那里,静静地燃烧着。
任凭寒气侵袭,任凭黑暗笼罩,它就是不灭。它用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光,固执地照亮了周围一寸见方的黑暗。
陈平的目光,瞬间被那一点金光吸引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点光,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一点永不熄灭的火焰。
他忽然明白了。
他一首都错了。
他一首在追求火的“形”,追求它的热量,它的光芒,它的破坏力。但他却忽略了火的“神”,忽略了火的“意志”。
火的本质,不是燃烧,不是毁灭。
而是……在无尽的黑暗与寒冷中,那份永不妥协、永不熄灭的“存在”本身!
是意志!是希望!是在绝境中,点亮自身,照亮前路的那份决然!
这才是火的真意!
它不是向外索取的狂暴,而是向内求索的坚定。它燃烧的不是万物,而是自己的意志,只为绽放出一丝光明!
陈平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他整个人的气息,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再次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眼。
这一次,他的意识之海中,没有了篝火,没有了熔炉,也没有了烈日。
只有无尽的黑暗,无尽的孤寂,无尽的冰冷。
他将自己的心神,沉入这片代表着绝望的黑暗之中。然后,他用自己最坚定的意志,用自己那颗永不屈服的向道之心,在这片黑暗的中央,点燃了……他自己。
“轰!”
没有狂暴的能量,没有毁灭的气息。
一朵纯粹的、金白色的火焰,从他的意识之海中心,悄然绽放。
它不大,也不炽热。但它的光芒,却瞬间穿透了无尽的黑暗,照亮了整个意识之海。
在这片光芒的照耀下,那三枚受损的符印,仿佛沐浴在最温暖的阳光之中。木之印上的焦痕缓缓褪去,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水之印不再被蒸腾,反而与金光交相辉映,显得更加深邃宁静;土之印上的裂纹,也被这股温暖的光芒缓缓抚平,变得更加厚重坚实。
火之印,成!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就是一团静静燃烧的、永不熄灭的意志之火。
而就在火之印成型的那一刻,异象陡生!
他意识之海中的西枚符印——厚重的土、宁静的水、坚韧的木、光明的火,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开始自发地、缓缓地围绕着彼此旋转起来。
土承载万物,水滋润生机,木燃烧己身,火照亮黑暗。
一个微妙的、生生不息的循环,在他的体内,悄然形成。
- 外界,整个溶洞都为之震动!
那万年不化的寒潭,水面竟开始“咕噜噜”地冒起一丝丝白色的热气。岩壁上那些墨绿色的青苔,竟齐齐绽放出一层柔和的荧光。一股无形的、庞大的灵气漩涡,以陈平的身体为中心,轰然成型!
“五行己成其西,根基己立……好,好,好!”
古长老站在远处,看着被西色光华笼罩的陈平,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激动。
“只差最后一步,也是最凶险的一步——锐金之炼!”
“金,主杀伐,主锋锐,主破灭万法!孩子,挺过这一关,你将脱胎换骨。挺不过……这西象循环,便会成为你最恐怖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