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柳渡之后,断三剑小队进入静止。
陆玄凌伤重,连夜昏迷,血止于第九息才缓缓封闭。
唐稷与韩韶在小镇后林暂驻三日,不问雁家命令,只将他放在血柳根下,轮换守卫。
他昏了整整两天半。
那两天,他梦见断碑再现。
不过这次,他不是站在碑前。
他是——跪着的那个。
碑上的字一笔一划生在他背上,火烧一般,写着:“不可败。”
他挣扎着想起身,可西肢皆缚,无剑在手。
碑后那道门再度敞开,一缕缕锈剑之影缓缓探出,犹如死者欲语。
忽然,那门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 “你说你不会再跪。”
> “可你跪得真快。”
他怒吼而起,强行从梦中醒来。
睁眼时,血早己干在脸上,金核却正在自行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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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清晨,他终于能坐起。
韩韶为他送来水,不言语,只将一枚淡红的晶核塞入他掌中。
“你体内有异化。”
“残心与你核接连。”
“这颗‘转熄核’可以压住躁意,但代价是三日不可动用气机。”
陆玄凌接过,看着她一眼。
“谢谢。”
她转身离开,未答。
唐稷坐在另一头树下啃干粮,懒洋洋地说:
“你以为这三日是等你养伤?”
“其实是等那东西看完你。”
“它在决定,要不要继续在你身上留。”
陆玄凌看向背后的匣子。
“你知道得太多。”
唐稷笑笑:“我跟过一个人,活着走出过断六。”
“那人死前告诉我一句话:兵心择主,从不看你多强。”
“它看的是——你有没有过被磨碎的那一刻。”
“如果你磨碎了,还在撑,那它就留。”
“如果你碎了就散,它转头就走。”
陆玄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掌中血痕未合,指骨,虎口仍开裂未愈。
可他还是能握剑。
他轻声问:“它还在吗?”
唐稷笑:“还在。”
“它睡在你金核里,像只蛇窝在火中。”
“你什么时候再怕死,它就醒来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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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风起,云合。
韩韶忽然警觉,拔剑望林中。
“有人。”
“未入气机探查,但……有破林之声。”
三人起身,掩入风中。
陆玄凌负伤不能战,退至林后,藏于断枝之间。
他原以为,是新的伏击。
可当那道身影缓缓靠近时,他怔住了。
那人身着灰袍,脚步极轻,背着包裹,一柄旧剑横于背后。
苏落舟。
她看见陆玄凌的瞬间愣了。
下一息,她转身欲走,却己来不及。
韩韶己出现在她身后,剑指其颈:“你是谁?”
苏落舟缓缓举手:“我无恶意。”
唐稷走出林,耸肩笑:“雁家律条第十六条,战役护送中不得私随家外成员。”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叛外。”
苏落舟不语。
韩韶眼神冰冷:“杀掉。”
陆玄凌出声:“不行。”
韩韶望他:“你护她?”
“她跟了我三天,没暴露,也未扰任务。”
“她救了我。”
唐稷打趣:“救你?你都昏迷着,是梦里告诉你的?”
陆玄凌望着苏落舟。
她轻声道:“你昏迷那晚,有两人趁乱试探残心气息,我替你斩了一个,赶走了另一个。”
“……你身上那块符,是我贴的。”
韩韶沉默半息:“你不能走。”
“我可以带你,但你此行任何言行,皆属剑队之责。”
苏落舟点头:“好。”
陆玄凌转身不语,只将她手里的旧剑接过,换了一柄他随身的备用剑给她。
“这柄钝,你用不了。”
她接过新剑,望着他手背未愈的伤,声音很轻:
“疼吗?”
“疼。”
“那你后悔出林了吗?”
他抬头看天,风动枝响。
“我若不出林……”
“那这疼,就不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