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下午,席江悦声称头疼需要静养,拒绝了所有访客和家庭医生的探视。
她换上了一身朴素的深灰色长裙,外面罩了一件黑色大衣,将耀眼的金发盘起塞进软帽里,帽檐压得很低。
她没有佩戴任何珠宝,素着一张脸,背上是黑色帆布包,里面装着她的旧相机。
她从佣人通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白家,没有惊动任何人。
出租车开向了城市中一片正在改造的老工业区边缘。那里有废弃的厂房,锈迹斑斑的管道,荒草丛生的空地
这里的和花店墙上的风景有着些许相似
从水泥裂缝中钻出的草,藤蔓爬满了斑驳的红砖墙,不知道谁家的猫在废墟间敏捷地穿梭。
席江悦站在一片荒芜的空地上,寒风卷起她大衣的下摆,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尘土和青草的味道。
这种未经修饰的真实,反而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放松。她拿出那台老相机,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这一次,她的手指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
透过取景器,专注地捕捉着眼前的景象
“咔嚓。”
快门声在寂静的废墟间显得格外清晰。她沉浸在一种久违的专注里,暂时忘记了自己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取景框的边缘——在一堵断墙的拐角处。
是随风。
她正靠在一辆同样破旧的、沾满泥点的面包车旁,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似乎在等人。
她依旧穿着深色的工装外套和牛仔裤,身形清瘦,黑色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微微仰着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侧脸的线条干净而淡漠,与这片荒凉的背景融为一体。
席江悦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握着相机的手瞬间收紧。调整了焦距,将对焦点对准了那个身影。
取景框里,随风微微眯着眼,似乎在感受风的方向。
她神情放空,没有悲喜,没有期待,只有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她像一块历经风霜却依旧沉默的石头,扎根在这片荒芜之中。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从她脚边掠过,她却纹丝不动,自成一方不受侵扰的世界。
这个画面,带着一种强烈的孤独感,精准地击穿了席江悦层层包裹的心防。
她屏住呼吸,按下了快门。
然而,就在快门落下的瞬间,随风像是有所感应,缓缓转过头。那双平静如深潭的眼睛,隔着废墟和寒风,望向她,落在了席江悦和她手中的相机上。
席江悦的心跳骤然停止,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被发现了!
窘迫和恐慌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想藏起相机,想解释,想像以前一样落荒而逃。
可是,随风的目光只是在她和她手中的相机上停留了短暂的两秒。
没有惊讶,没有质问,没有被打扰的不悦。
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片了然般的平静,仿佛早己预料到她的存在,也理解她此刻的狼狈。
随即,她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极其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拧开保温杯的盖子,低头喝了一口水,热气氤氲了她淡漠的眉眼。
席江悦僵在原地,举着相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冰凉刺骨。
她明白,在随风眼中,她依旧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闯入者,行为怪异但无需在意的旁观者。
她的激动和渴望,她试图抓住的那一点点感觉,在随风眼中,或许就像这废墟上掠过的风,转瞬即逝,不值一提。
席江悦没有立刻逃走,强烈的挫败感和一种近乎自虐的倔强让她钉在了原地。她看着随风平静地喝水,看着她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看着她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
寒风刮在脸上,像冰冷的鞭子。她缓缓地放下了相机,将它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是她唯一的盾牌.
站在那里许久,她才转过身,脚步沉重地离开了这片废墟,背影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单薄而孤绝。心口的位置,空了一大块,灌满了冰冷。
她不知道的是,在废弃厂房的更高处,47s小小的脑袋正探出来,豆豆眼闪烁着复杂的微光。
“她又来了……”47s的声音在随风脑海中响起
随风正靠在车边,保温杯里的热水温暖着掌心,她看着席江悦消失的方向。
带着孤绝意味的背影在她空洞的瞳孔里留下一道极淡的痕迹。
“我知道她。”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好像真的很难过,你不觉得吗?”47s追问。
“她的世界太拥挤了。”随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想靠近一点,又怕碰碎自己。”她拧紧保温杯的盖子,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她自然是来取景的,目标达成,也该走了。
引擎发动的声音在废墟间响起,打破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