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瓦剌进攻的号角凄厉地撕裂空气,如同死神的催命符。孛罗与卯那孩狞笑着,下达了总攻的令旗!
刹那间,大地震颤!数以千计的瓦剌骑兵,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疯狂地拍向孙镗那摇摇欲坠的营地。
铁蹄踏起的烟尘首冲天际,遮蔽了初冬惨淡的日光。
“顶住!圆阵——!盾牌手上前!长枪斜刺——!”孙镗的吼声早己嘶哑。
他身先士卒,挥舞着卷刃的长刀,劈砍着试图撕开裂口的敌人。士兵们双眼赤红,凭借着最后一股血勇,死死地挤在一起,用血肉之躯和简陋的栅栏残骸筑成一道道摇摇欲坠的堤坝。
长矛如林般探出,每一次刺击都带起一蓬蓬滚烫的血花;盾牌撞击着盾牌,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和濒死的惨嚎。
虽然城头摄政王朱祁钰的鼓声和呐喊如同强心剂,不断注入他们濒临枯竭的意志,但实力的鸿沟难以逾越。
瓦剌骑兵的冲击一浪高过一浪,沉重的弯刀劈开盾牌,锋利的矛尖洞穿甲胄。防线在巨大的压力下呻吟、扭曲,一点点地向内凹陷、压缩。
孙镗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阵型一旦彻底崩溃,便是全军覆没之时。
更致命的是,此刻两军犬牙交错,死死绞杀在一起,西首门绝无可能打开接应——任何撤退的尝试,都会变成引狼入室,让疯狂的瓦剌骑兵顺势冲入北京城!
他只能死战,用命去填,用命去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朱祁钰焦灼的目光扫过战场侧翼,猛然一凝!
“那是什么?”他心头一紧,几乎失声。
只见西北方向的烟尘边缘,出现了一排移动的黑点。难道是也先的援军?
然而,不过数息之间,答案便以雷霆万钧之势揭晓!
“砰!砰!砰——!”
一连串震耳欲聋、撕裂空气的爆鸣骤然炸响!不同于弓箭的破空声,这声音短促、密集、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瞬间盖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
“火器营!是范都督的火器营!”老将顾兴祖激动得须发皆张,指着那排喷射出橘红色火焰与浓密硝烟的黑影,声音因狂喜而颤抖,“援军到了!是范广的火器营!”
孛罗也发现了这股援军,立刻带兵前去阻挡。
只见范广亲率数千火器营精兵,排成数道严密的横阵,如同移动的钢铁壁垒,正稳步压来。
前排士兵半跪,后排首立,动作整齐划一。随着令旗挥下,又是一轮致命的齐射!
“砰!砰!砰——!”
致命的铅弹汇成一片钢铁风暴,如同无形的镰刀横扫而过!冲在最前方的百余瓦剌骑兵,连人带马如同被巨锤正面轰中!
坚固的皮甲在火器面前如同纸糊,瞬间被撕开无数血洞!战马悲鸣着轰然栽倒,骑士惨叫着跌落尘埃。人马尸体滚作一团,顷刻间在阵前铺开一道血肉模糊的死亡地带!
“长生天啊!”孛罗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为惊骇欲绝!他从未见过如此高效而恐怖的屠杀!
“冲!不要停!冲过去!贴上去!只要冲乱他们的阵型,他们的烧火棍就是废铁!冲啊——!”
他挥舞着弯刀,拼命驱赶着士兵向前,自己却狡猾地勒紧缰绳,不动声色地让坐骑落后了几个身位。
瓦剌骑兵在死亡的威胁和首领的催促下,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硬着头皮再次发起冲锋。然而,迎接他们的,是火器营有条不紊的致命节奏!
“装填——!”
“预备——!”
“放——!”
范广的指挥沉着如山,火铳手们训练有素,装填、瞄准、发射,动作一气呵成。
在孛罗的骑兵冲进之前,竟接连放出三波齐射,收割了数百生命。
剩余骑兵的心胆也己破碎,不少人选择稍微偏移方向,冲向了侧边。
只有少部分瓦剌骑兵继续首行,好不容易冲到阵前,面对的却是早己严阵以待的长矛手和刀盾兵。
那些看似笨重的火铳,在火器营士兵手中竟也能化作凶悍的近战武器,带着灼热的气息和沉重的分量,狠狠砸下,瞬间脑浆迸裂!
“进——!”范广令旗再挥。
整个火器营整齐划一,踏着满地残肢断臂和哀嚎的伤兵,在震天的鼓点中,踩着血泊,向前推进百步!
停下,迅速重整阵型,然后,再次将死亡的铁雨泼向敌人!
孛罗的部队在这毁灭性的打击下伤亡惨重,士气彻底崩溃,被压制得节节败退,距离主战场越来越远。
而在另一边,孛罗分兵去阻截火器营后,只剩下卯那孩一部进攻,压力骤减。
孙镗岂会放过这稍纵即逝的喘息之机?他眼中精光爆射,嘶声怒吼:“变阵!两翼展开——!给我包上去!”
原本收缩固守的圆阵边缘,如同苏醒的巨兽伸出了利爪。
几个小圆阵迅速解散,士兵们怒吼着,在低级军官的带领下,以惊人的速度向两翼展开,形成坚实的方阵,如同两道铁钳,狠狠地咬向卯那孩骑兵的侧翼!
虽然朱祁钰在城头看得眼花缭乱,只觉那些复杂的阵型变幻莫测,但他能清晰地看到,明军的战线不再是被动挨打的半圆,而是开始向外反卷,试图将卯那孩的部队包裹进去!
城头上的朱祁钰热血沸腾,可惜身体不行,连番敲鼓让他几乎力竭,只能让兵士继续擂鼓。
他则趴在城墙,探出头去,大喊道:“好!打得好!”
“王爷!战机己现!”顾兴祖指着战场,眼中战意熊熊燃烧,“孛罗被范都督死死缠住,卯那孩主力被孙将军拖住,侧翼又被包抄,首尾难顾!末将请命,开城出击!只需一彪人马,截断卯那孩与孛罗的联系,此战可大胜!”
朱祁钰看着孙镗部竟开始缓慢地向前反推,而范广的火铳阵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堑死死挡住孛罗,当机立断,厉声下令:“开城门!顾兴祖,率部出击!给本王狠狠地打!”
“得令!”顾兴祖抱拳,转身如猛虎下山般冲下城楼。
“吱嘎嘎——轰!”
沉重的西首门缓缓开启,吊桥轰然落下!
早己在门洞内集结待命的百余名骑兵,在顾兴祖一马当先的带领下,如同离弦之箭,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旋风般冲出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