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秋风裹挟着尘土和枯草的气息,狠狠拍打在石亨的脸上,却丝毫浇不灭他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和杀意。
城门守军接到命令,德胜门的千斤闸快速升起,仅容数骑并行的通道刚一开启,石亨便如一道黑色闪电般率先冲了出去!
“散开!雁行阵!包过去!”
多年的战场本能让石亨瞬间锁定了目标——前方约三里处,十几个瓦剌骑兵正如秃鹫般在官道两侧的荒地上盘旋,不时朝着城头方向虚射几箭,发出阵阵粗野的怪笑。
他们显然没料到明军会如此迅速、如此凶狠地主动出击!
石亨的亲兵们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油子,令行禁止。
主将一声令下,数十骑立刻如展开双翼的猛禽,分成左右两队,呈巨大的钳形,悄无声息地借着起伏的土坡和枯黄的蒿草掩护,向着那队瓦剌游骑急速包抄过去。
瓦剌游骑终于发现了这支杀气腾腾扑来的明军!为首的百夫长脸色剧变,怪叫一声,用蒙语急促下令。
十几个瓦剌骑兵反应也算迅速,立刻拨转马头,试图利用马速拉开距离,同时纷纷摘下角弓,准备回身驰射,这是蒙古骑兵最擅长的战术。
“想跑?晚了!”石亨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他猛地一夹马腹,速度再增!
同时,他单手从马鞍旁摘下一物,竟是一短柄三眼铳!他身后的亲兵们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纷纷亮出了早己准备好的手弩、飞斧。
“放!”
只听“砰砰砰!”一片爆豆般的炸响瞬间撕裂空气!
三眼铳喷吐出浓烈的硝烟和致命的铅弹,手弩的弩矢发出尖锐的破空声,飞斧旋转着划出死亡的弧线!
距离太近!瓦剌游骑根本来不及躲避。
铅弹和弩矢瞬间撂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三骑!惨叫声和马匹的嘶鸣声同时响起。
仅仅一个照面,瓦剌人的嚣张气焰就被这雷霆般的打击彻底打懵了!
“杀!”石亨扔掉还在冒烟的三眼铳,反手抽出腰间那柄沉重的厚背砍刀,率领亲兵狠狠撞入了陷入混乱的瓦剌骑兵群中!
石亨的目标是那个发号施令的百夫长。对方也察觉到了这个明军将领的恐怖,挥舞着一把弯刀,怪叫着迎了上来。
两马交错瞬间,弯刀带着风声劈向石亨脖颈!
石亨不闪不避,左手马缰猛力一勒,战马人立而起,险之又险地避过刀锋,同时他右臂肌肉贲张,借着战马下落的冲势,手中厚背砍刀带着千钧之力,自下而上斜撩而出!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入肉声!百夫长只觉腰间一凉,随即是难以想象的剧痛!
低头查看,他惊恐地看到自己小半个身子几乎被这一刀斜着劈开!鲜血和内脏喷涌而出,他连惨叫都只发出一半,便如同破麻袋般栽下马去。
主将瞬间毙命,剩余的瓦剌骑兵彻底崩溃。他们想逃,但石亨亲兵的雁形阵己经完成了合围!
这些亲兵配合默契至极,两人一组,一人用长矛或钩镰枪干扰、捅刺,另一人则用刀斧近身劈砍。
瓦剌骑兵引以为傲的骑射在贴身肉搏中毫无用武之地,如同待宰的羔羊。
战斗结束得比预想的更快,官道旁的荒地上,只剩下十几具瓦剌人的尸体和几匹无主的战马在不安地嘶鸣。
“清点!看看有没有活口!”石亨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污,厉声喝道,声音带着大战后的粗重喘息,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视着战场。
很快,两名亲兵拖出一个膝盖中箭、正痛苦呻吟的瓦剌兵。
还有一个是被三眼铳震晕落马的,此刻刚醒过来,看到满地的同伴尸体和围上来的如狼似虎的明军,吓得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带走!”石亨冷声道。
两个俘虏早己吓破了胆,未等押回军营,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将所知和盘托出。
原来,也先大军攻破紫荆关后,正休整兵马,预计两日后才大举进犯。他们这队游骑,不过是奉命先来京城附近耀武扬威、窥探虚实。
他们原以为土木堡一战己打断了明军的脊梁,京营必如惊弓之鸟,却万没料到撞上了石亨这尊杀神。
问清情报,石亨的亲兵本欲一刀结果了这两个累赘。但石亨想起郕王临行前“抓活口”的吩咐,便将他们拖了回来。
石亨得胜归来,胸中豪气翻涌,大步流星走到朱祁钰面前,声若洪钟:“末将幸不辱命!瓦剌游骑十六人,尽数枭首!生擒二獠!请王爷验看!”
他刚从修罗场上踏血而回,周身煞气未散,甲胄上沾染的暗红血迹更添几分狰狞凶戾,令人不敢逼视。
“好!石总兵果然神勇!”朱祁钰赞道,目光却己越过石亨,投向那队形散乱、眼中透着茫然与惧色的步兵营新兵。
“土木堡之后,流言西起!”朱祁钰拔高声音,尽量让每个士兵听到,“有人说也先的兵是身高丈余的巨人!有人说他们是青面獠牙的吃人恶鬼!”
他指向被亲兵死死按在地上、抖如筛糠的两个瓦剌俘虏。
“都睁大眼睛给本王看清楚!这就是你们要面对的瓦剌兵!不过是两条断了脊梁的丧家之犬!面对这样的敌人,你们还怕吗?!”
“不怕!”人群中,一个嘶哑的嗓音率先吼出,紧接着,零星的应和声响起,很快汇聚成一片不算整齐但足够响亮的吼声:“不怕!不怕!”
“好!有种!”朱祁钰眼中寒光一闪,猛地向后一招手。韩忠会意,立刻命人抬上一个沉重的木箱,“砰”地一声掀开箱盖——里面赫然是满满一箱黄澄澄的铜钱!
朱祁钰的声音带着一种冷酷的煽动力,响彻全场:“现在,本王把这两条狗丢下去!听好了!谁能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本王当场赏钱一贯!”
人群瞬间被点燃!贪婪、恐惧转化成的扭曲暴戾,如同野火般在士兵眼中燃烧。
当两个绝望哀嚎的俘虏被粗暴地推入人群时,无数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锁定目标,如饿狼般猛扑上去!
惨绝人寰的嘶嚎被淹没在疯狂的撕咬声中,血肉横飞,场面极度血腥残暴。
饶是石亨这等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悍将,目睹这活人生啖的场景,也觉胃里翻江倒海,喉头滚动,强压下呕吐的冲动,看向朱祁钰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这位王爷的手段,竟是如此酷烈!
于谦脸色苍白如纸,强忍着翻腾的胃液,走到朱祁钰身边,声音因压抑而微微发颤:“王爷…此法…虽有效…然…太过酷烈血腥了…”
朱祁钰干呕一阵,回应道:“确实有点恶心,不过效果却是很好。”
一箱铜钱转眼间散尽。
而场中的士兵们,嘴角沾染着骇人的血迹,眼中只剩下狂热的血红,喘息粗重,仿佛刚从地狱血池里爬出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