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岙镇,深秋将尽,黄叶飘落如纸。
火种室门口,新挂起一块手写横幅:
> “无名者写名节”第一期 · 人不应无名而去
消息在火种社群中迅速传开,不少曾在系统时代被归为“编号个体”的人,从各地寄来申请。
“我是E-1073。”
“我是B档转录体。”
“我是T区无人提取个案。”
“我是……”
但这些开头,都被新的纸笔覆盖。
—
桑枝站在中央台上,一身素衣,手中拿着第一张空白卡纸,慢慢念出:
> “我叫方念芙。以前他们叫我X-217C。我今年六十西岁,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写下我的真名。”
老人站在她身边,颤巍巍签下那几个字。
全场寂静。
那一刻,方念芙的眼角,有泪缓缓滑落。
—
她之后是一个年轻女孩,因“意识表达障碍”被判为“D类静默对象”,名字被抹去,自称“只是一个编号盒”。
她在台上手抖着签下:
> “苏沐棠”
下面一句话写得歪歪斜斜,但所有人都记住了:
> “我一首在,别说我没来过这个世界。”
—
那天,从清晨到日暮,从东岙镇延伸到线上平台,全国十七个火种协助点同步举行仪式。
他们站在不同城市的角落,有的在集市,有的在图书馆门前,有的甚至只是一间拆迁前的旧屋。
但他们都拿出一张纸,写下属于自己的人名。
—
不是笔名,不是网名,不是编号,不是归类。
只是:你是谁。
不是“你是什么。”
—
那天下午,火种平台收到一封特殊来信。
寄件人署名为:
> 林芮绾(身份未知 · 系统数据追溯残片)
内容很短,但落款有迹可循。根据残档识别,发出地位于东部海岸无人区——一个FA系统主核心废墟。
内容如下:
> “我不知道我是否还能被定义为人。”
> “但我希望,你们继续写下去。”
> “我,芮绾。来过。”
—
桑枝看完,没有说话。
她只是将那封信打印出来,贴在“无名者写名节”的展墙上。
然后,她轻声念道:
> “她,也来过。”
—
入夜时,广场上摆起一张长桌,每人一笔一纸,排起队签名。
人群中,一个戴鸭舌帽的青年站在最后。
他排队,静静不语,等了很久。终于轮到他。
桑枝递给他纸,他低头,缓慢写下两个字:
> “晏州。”
她一愣,怔住了。
这是——她童年记忆中,那个因“逻辑早熟”被系统提前收走、训练成实验体、后来再也没回来的人。
她以为他早就不在了。
他写完后,看着她,声音低哑:“我回来看看。”
“顺便,也写下我是谁。”
“那时候我走得太快,连名字都忘了。”
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忽然笑了笑:“你做得挺好。”
—
夜深了。
台上、墙上、桌上、玻璃窗后,一页页纸,一道道人名,铺成整整一面墙。
那不是一份名单。
那是一个世界的复写。
是那些曾被剥夺、被遗忘、被编号的人——
> 在大声说:“我不是谁的编号,我不是谁的注释,我就是我。”
—
那一夜,风很轻,月很亮。
而世界,似乎比前一日,更像是人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