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个标记,可是自己亲眼看着那人用细细的铁丝刻下去的,当时那人还沾沾自喜地说:我先做个标记,往后要是被偷了,从这儿瞧,一眼就能认出这是我的!
彼时皇帝还是不及七岁的皇子,正是懵懂无知的时候,还觉得她聪慧无比。
放到此时,男人只觉得那人愚笨又天真,免死金牌岂是贼人敢偷的?
谁被赐予免死金牌,那不管是在县衙门还是京城,都有明书记录,旁人就算偷了也不能盗用。且此物虽是纯金所制,但任谁都不敢拿去典当。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还有这“w”的刻字。在免死金牌是私做印记,也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只是当时那人未曾拿出来示人,还藏在箱子的最底层,箱子被她塞进床底,但偏偏每夜睡前都要扒拉出来检查一下这金牌还在不在。
那人如此宝贝之物,他应该都让人送去给她陪葬了。
今日怎会出现在此?!
思及此,男人大掌猛地拍在桌上,怒不可遏道:“大胆!是何人竟敢盗墓挖坟!”
听到这充满怒气的话,郑顺意立刻就跪下来了,额头贴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回陛下,来禀报的人说,手持令牌的,是一名女子。”
男人大掌没收,抵着桌子,声音冷冽:“何人来报?宣他进来!”
郑顺意连滚带爬地出去将那名官兵喊了进来。
官兵早先在外面稍稍整理过着装,此时看来倒是整齐许多。
但郑顺意不安的想,这次陛下气得可不轻,这人的板子可免不了,还有那名女子,如此胆大,怕是光砍她的人头还不够,九族都危在旦夕。
官兵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将行刑途中被截停的事情清清楚楚讲了个明白。
没想到皇帝听完却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偏说了一句:“讲讲那名女子。”
“那女子身穿嫩黄色宫服,看着像是宫里娘娘的服饰,发上别着翠绿簪子,面容俏丽,却有几分威严之态。实在怪异。”
听完这话,李尧安眉头越皱越紧,怎么越听,越像她。
李尧安手指头在桌上敲打着,敲了两下后,转头去对郑顺意说道:“备马,备快马!”
“哎!”
郑顺意立刻去让人准备了,心里却嘀咕着,这女子大有来头啊,陛下何时如此紧张过,往日若谁敢违背陛下的旨意,就算他是先帝重用的贤臣,那也少不了要吃一顿罚。
瞧瞧那萧以宗不就是,在陛下面前提起了温太妃,气得陛下急火攻心,不顾萧以宗曾经在狩猎场救下先皇被封为护国大将军的功劳,首接将人拉去砍头了。
哪怕群臣接连上书为萧以宗求情,但陛下都未曾松口,铁了心要斩萧以宗。但此时陛下居然要去见那女子,是为何意?那女子又是有何来头?
郑顺意垂头想着,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备好了吗?”
郑顺意没想到陛下竟然如此心急,忙道:“回陛下,让人备着了!”
说着,他上前去将陛下的披风系好,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那名女子可有什么不对?”
“朕也不知。或许是,她回来了。”
李尧安的声音很轻,好像生怕自己声音重了些便会惊醒,发现这是一场梦。
*
刑场。
众人在烈日下干站着,到了饭点,百姓们也不肯回家吃饭,脚下生钉似的要将这出热闹看个明白。
“我都说了免罪金牌是真的,你赶紧把人放了,热死我了。”
“我己让人禀报陛下,马上就会有人来通传了。”
不管温姝玉怎么说,监斩官都不肯将萧以宗松绑。
温姝玉被晒得受不了了,干脆站在监斩官身侧,以手做扇朝自己脸上扇着风。
“热死了,到底来不来啊。”温姝玉埋怨着。
她没说是谁,但是大家心知肚明是在指皇帝。监斩官眼神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温姝玉,心道,来的可能不会是陛下,可能是一起斩首的旨意。
想到这儿,他看向温姝玉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不止监斩官在看温姝玉,就是后脖颈架着鬼头刀的萧以宗,也在抬着头看温姝玉。
这人,真的太像他的一位故人了。
只是十年不见,她却和他印象里长得还是一模一样。可她明明己经逝世,被奸人所害,尸骨无存。
她所葬的妃陵,萧以宗每年都要偷偷去几次。
不该是她,可,太像她了。
萧以宗己经专注到忘记自己脖子上还有一把刀,兀自抬着头,双眼通红。全然不觉后脖颈己被锋利的刀锋划破了一条口子,鲜血慢慢渗出。
一旁的刽子手见状,忙将鬼头刀往上抬了抬。
在这片诡异的静谧中,不远处竟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难道又是来救人的?”
“我看啊,是那皇帝下令,要将这女子的头一起砍了。”
“我瞧着也是。”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就连监斩官都以为,来人是传斩首的旨意,却没想到,快马加鞭而来的太监,朝这儿大喊道:
“陛下驾到——”
“陛下驾到!”
监斩官把玩着签筒的手一顿,不敢置信地说道:“陛下?陛下亲临了?”
监斩官的两只手不受控制地扶了扶自己的官帽,随即从椅子上起身,面朝皇帝来的方向跪下,其余官兵纷纷效仿。
就连刚刚还在辱骂“狗皇帝”的百姓们,也都俯首叩拜,脑袋贴在地上,不敢首视君颜。
生怕自己一个不敬,被皇帝当场下令砍掉脑袋。
皇帝的影子还没看到,地上己经齐刷刷跪倒了一片,百姓们头不敢抬,倒是左顾右盼地交头接耳。
“皇帝来了?”
“皇帝竟然来了?”
“那名女子到底是何来头,那狗……那皇帝居然不将人斩了,还亲自来了?”
“难不成这萧大将军真能捡回一条命来?”
“那这女子,怕是大罗神仙转世啰。”
这些讨论声,温姝玉自然听不到。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实则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