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温骄阳跟见了鬼一样跑进了温姝玉的院子,刚巧温姝玉还在洗漱,看见他那副模样,好奇问道:“怎么了这是?”
“昨天、昨天那个人……在我们府外!”
昨天那个人?温姝玉一下想起了那个被打得血淋淋的男孩。
她随手将毛巾扔在脸盆上,对温骄阳说道:“走,出去看看。”
府内的奴仆全部上岗了,看见家主从院里出来,还主动打开大门。
府外跪得笔首的人,正是昨晚的男孩。
温姝玉眯着眼打量他。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的衣服,血迹干枯发黑,看来根本没去医馆包扎。不过他看起来有精神多了,脸色也没那么惨白,应该是吃过了东西。
见出来的人是昨天买下自己的人,男孩惊喜地睁着眼睛看她。
而后又重重地朝温姝玉磕了个头,语气恳切道:“奴求大人收下奴,奴愿意一生一世给大人当牛做马。”
原来不是小哑巴啊。他的声音还有点久未进水的沙哑,听着还挺虚弱的样子。
温姝玉走到他面前,“你站起来吧。”
男孩怕她不肯收下自己,不肯起,固执地跪着,还多磕了几个头。
“给我当奴才,不听我的话可是大忌。”
听到温姝玉这么说,男孩这才犹犹豫豫地站起身来。
温姝玉发现他的脑门上还磕出了血迹,上头还沾着不少沙砾。
瞥了一眼后,温姝玉的视线落在了男孩的眼睛上,缓缓开口问道:“你如何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男孩小心翼翼地看了温姝玉一眼,发现她正在看他,又连忙低下头小声回道:“回大人的话,奴是向许多人打听过的。”
倒是挺知道规矩的,回话回得极为恭敬。
温姝玉又问:“你为何寻上门来?”
男孩道:“回大人的话,奴自小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奴己是奴籍,在外很难寻到工作。大人若不嫌弃,奴当牛做马都可以,只要能吃上饭,也不用吃饱,奴什么都能做。”
温姝玉是知道的。这个时代的人就是如此。
有了奴籍的人哪怕出去找活干,也要偷偷摸摸的,若是被人发现了,不仅要抓去官府审查一番,很可能还会吃板子。所以很多地方怕麻烦,不愿意要奴籍的人。
昨日温姝玉还在想,日子总不会比他挨打更坏了,他自个儿去寻寻出路,一定会有办法的。
但没想到,他的办法,是找上她。
他的目光虽然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但异常坚定又倔强,一点没有昨日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姐姐,若你不想收他,我喊人出来打跑他!”温骄阳见她犹豫,便给她出了个主意。
男孩听到温骄阳的话后,看了温骄阳一眼。但并没有因为温骄阳说出这种打他的话,就对温骄阳充满怨恨。
相反,他目光的情绪和刚刚如出一辙,仍是倔强。
见没打动温姝玉,又想跪下去。
温姝玉抢在他跪下去之前问道:“你叫什么?”
男孩恭恭敬敬道:“回大人的话,奴姓楚,贱名十一。”
楚十一。
温姝玉觉得这名字好熟悉。
在脑海里翻了翻,发现这人也是书里一个重要的配角,是原书里男主的机缘。
楚十一确实从小无父无母,他家里世代为奴,是给地主耕田种稻的。后来那家地主欠了一屁股债又还不起,便将家里的奴仆全数变卖。
这些年,楚十一辗转过被卖过许多地方。
如果这一次不是温姝玉将他买下,他就会被卖去雍州。
但他到了雍州也不是立刻认识男主,在被接连几年的虐打后,楚十一偶然寻得一个会武功的师傅,习得一身武艺后,将主人家撂翻才逃了出来。
后认识了男主,两人经历过几波生死,才成为异姓好兄弟。他一路陪着男主打到京城,帮着男主夺下了皇位,最后被封为护国大将军。
几乎可以说是原书男主里,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之一。
想到这里,温姝玉看楚十一的目光里,也忍不住多了几分打量。
就这瘦骨嶙峋的小男孩,日后竟能成长为一个魁梧壮硕的大将军?
看温姝玉有些松动,楚十一赶忙接着道:“奴什么活都会干,脏活累活苦活,只要给口饭吃,奴无怨无悔。”
“昨日那人说奴偷了馒头,奴也是无奈之举,奴每天只能吃一顿,每顿一个馒头。那日的馒头是馊的,奴吃完后腹泻不止,后夜实在撑不住,才大胆偷了一个馒头。”
他解释完以后,又举起手,一脸郑重地发誓:“奴以前仅有那一次偷过东西,往后在主人家绝不会再偷任何物品,小到一根针,大到金银珠宝,奴绝不会沾惹分毫,若有违背,永世不得超生!”
温姝玉扶住他的手,制止他又要再度下跪磕头的动作。
“既然如此,你便留在府内当门倌吧。”
楚十一一脸惊喜地看着温姝玉。
门倌,是整个府内最轻松的伙计。只需要开关府门,若有拜帖或请帖,将帖子收下再记下来人名头便可。
这可比他以往的活计要轻松百倍。
温姝玉看了看楚十一身上的伤势,问道:“昨日送你去医馆,你没让大夫帮你清理伤口吗?”
楚十一低下头,犯了错一般,小声道:“大夫说清理伤口后,要奴静养几日,奴怕大人将奴忘了。更怕奴会找不到大人。”
“行了。大夫说要静养便养着吧。”温姝玉回头朝自家府内看热闹的下人道,“去请个大夫回来给他瞧瞧,让府里总管给他登记一下,安排个房间。往后他也是我们尚书府的人了。”
“欸!好嘞大人。”
被点到的人小跑着去请大夫了。
大夫来了后,看到楚十一的伤势,被吓得嘴巴大张,看向温姝玉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恐惧。
楚十一似乎知道大夫误会了,便解释道,“不是尚书大人打的奴,是卖奴的人打的。”
大夫松了口气,又道,“你这伤势可不轻,也不知道你是如何撑过来的。要清理伤势,必须先将衣服脱下。现下你这伤口都跟衣服沾到一块了,这疼痛无异于剥皮,你能忍得住不?”
楚十一点点头,往自己嘴里塞了块布,让大夫尽管动手。
温姝玉看得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楚十一愣是没动弹分毫,连眉头也是轻轻皱了皱,全数忍了下来。
这孩子,果真不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