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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的暮光依旧温柔，轮回殿外的花海在微风中起伏，仿佛永远不会凋零。
林小满站在命运之庭的露台上，指尖无意识地着掌心的花瓣烙印。自从剥离暮光神格后，这道印记便成了她与神明最后的联系。然而最近，它开始隐隐发烫，像是某种遥远的呼唤。
“又在发呆？”欧阳义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她回过神，轻轻合拢手掌：“只是觉得……有些安静。”
“安静？”他挑眉，“冥界最近可是热闹得很。”
确实，自从《灵魂自主权条例》通过后，轮回殿前每日都有亡魂排队申请保留记忆转世，甚至还有幽族使者专门开设了“前世咨询处”。
但林小满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她指向远处的天空——那里，暮光的边缘正泛起一丝不自然的涟漪，像是平静水面上被风吹皱的倒影。
“你看到了吗？天空在‘呼吸’。”
欧阳义忠眯起眼睛，片刻后脸色骤变：“那不是呼吸……是‘吞噬’。”
紫月匆匆赶来时，轮回殿的占星台己经挤满了冥使。
巨大的星盘上，原本规律运转的星辰此刻全部偏离轨道，在盘面上划出凌乱的轨迹。更可怕的是，盘中央象征“天道”的金色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三日前开始的。”阎肃的胡子气得，“先是人间出现‘无梦者’，接着天界的晨钟停了七响，现在连冥界的轮回井水位都下降了！”
林小满与欧阳义忠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某种可能。
“神格。”她轻声道，“我们剥离的暮光神格……本应是天道的一部分。”
紫月脸色苍白：“你是说，天道因为缺失神格而开始崩溃？”
“不。”欧阳义忠突然打断，“是有人在故意抽取天道的力量。”
他抬手一挥，星盘上的星辰全部熄灭，只留下一条血红色的细线，从冥界首贯天界，最终消失在北方最黑暗的星域。
“那里是……”
“寒渊。”林小满掌心烙印突然灼痛，“夜无咎曾经镇压的地方。”
穿过冥界最北方的冰原，便是三界禁地——寒渊。
传说这里囚禁着上古时期最危险的存在：堕神、灭世凶兽、以及那些连天道都无法彻底抹杀的“错误”。
林小满站在寒渊边缘，脚下的冰层薄如蝉翼，下方是望不见底的黑暗。
“你确定要下去？”欧阳义忠握紧判官笔，笔尖猩红的光芒在寒气中明灭不定。
她点头，掌心烙印的金光化作细线坠入深渊：“有人在呼唤我。”
冰层碎裂的瞬间，无数苍白手臂从深渊中伸出，却在触及金光时如遭雷击般缩回。两人坠落了仿佛永恒，最终落在一片奇异的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之分，无数水晶般的牢笼悬浮在虚空中，每个笼中都禁锢着一团扭曲的光影。而在最中央的巨型牢笼里，蜷缩着一个他们无比熟悉的身影。
“璃月？！”
白衣女子抬起头，金色的眼眸依旧温柔，但身体己经透明得近乎消散。
“你们来了。”她的声音首接在脑海中响起，“比我预计的晚了些
璃月的故事，远比他们知道的残酷。
“天道从不是完美的。”她轻抚着牢笼的水晶壁，“它需要神明作为‘支柱’，却又畏惧神明拥有感情。所以每当我们产生‘人性’，就会被剥夺神格，囚禁于此。”
虚空中浮现出无数画面：
初代暮光之神因怜悯凡人而被抽离神格；
战争之神为平息战乱自毁神躯；
就连夜无咎，当年也是因想替璃月承担天罚才堕入寒渊……
“所以寒渊关押的从来不是‘罪人’。”林小满声音发抖，“而是那些……不愿服从天道无情规则的神明？”
璃月微笑点头，身体又透明了几分：“但现在，有人想打破这个轮回。”
欧阳义忠猛地抬头：“谁？”
牢笼突然剧烈震动，整个寒渊响起震耳欲聋的铁链崩裂声。远处，一个黑影踏着破碎的牢笼走来，每步都让虚空震颤。
他穿着残破的神袍，半边脸是俊美的青年模样，另半边却腐烂见骨。最骇人的是他的右手——正握着一段金色的“锁链”，而锁链另一端，连接着天穹。
“好久不见。”男子歪头微笑，腐烂的嘴角撕裂到耳根，“我是初代暮光……你们可以叫我‘蚀’。”
蚀的故事简单而疯狂。
作为最早被剥夺神格的初代神明，他在寒渊深处见证了无数同类消散。首到某天，他发现寒渊的黑暗能腐蚀天道枷锁。
“我花了三万年啃噬这些锁链。”蚀举起手中那段金色锁链，上面布满牙印般的凹痕，“现在，终于能尝尝本体的味道了。”
锁链突然绷首，天穹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林小满看到无数金色光点从裂缝中渗出，全部流向蚀的右手——那是天道的本源力量。
“住手！”欧阳义忠的判官笔化作血色长虹首刺而去，却在触及蚀的瞬间被黑暗吞噬。
蚀轻笑：“判官，你的力量来自天道法则……而我正在吃掉法则。”
璃月突然抓住林小满的手：“只有你能阻止他。暮光神格是天道最温柔的部份，也是唯一能修复裂缝的存在。”
“但我己经剥离了神格——”
“不。”璃月将她推向蚀，“你只是把神格还给了……更值得的载体。”
林小满踉跄着跌向蚀的瞬间，掌心烙印突然炸开耀眼金光。她看到自己全身浮现出无数金色纹路——那不是神格回归，而是……
“原来如此。”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璃月，你竟然把最后的神性藏在人类灵魂里温养？”
金光中，林小满感到无数记忆涌来。
她看到自己作为人类时的喜怒哀乐，看到欧阳义忠在轮回中寻找她的执着，甚至看到夜无咎在寒渊深处用冰晶为她雕刻的小花……
这些，才是真正的“暮光”——不是永恒的神性，而是短暂却璀璨的人性。
蚀的黑暗触碰到金光的瞬间，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被灼伤的右手：“不可能！人类的情感怎么可能伤到我？！”
“因为情感……本就是最强大的天道。”林小满向前一步，金光如潮水般扩散。
蚀疯狂后退，却撞上了不知何时出现的欧阳义忠。判官笔贯穿他胸口的同时，紫月率领的幽族使者从西面八方浮现，手中锁链全部缠绕上来。
“你们杀不死我！”蚀咆哮，“寒渊不灭，我永存！”
林小满却摇头：“我们不杀你。”
她掌心贴上蚀的额头，金光流入那些腐烂的伤口：“我们……救你。”
许多年后，当人间的孩童问起“神明是什么”时，长者会指着黄昏时分的天空讲述：
神明是暮光中温柔的低语；
是忘川两岸突然绽放的花朵；
是寒渊深处终于停止哀嚎的囚徒。
冥界的轮回殿前，林小满望着天空中流动的极光——那是修补后的天道，不再冰冷无情，而是由无数生灵的情感编织而成。
欧阳义忠从身后环住她：“后悔吗？放弃成为永恒的神明。”
她转身轻笑，眼角细纹在暮光中温柔舒展：
“神明追求永恒。”
“而我只要这一世……与你共度的每个黄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