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妤那场坦荡又出格的“恋爱宣言”式首播,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第二天一早,王小筝的电话打来时,语气不再是之前的火急火燎,反而充满了惊奇。
“我的姑奶奶,我真是服了你了!”王小筝在那头感叹道,“我这边公关团队熬了几个通宵,效果还不如你昨晚十分钟的首播。”
网络上的风向,确实发生了奇妙的逆转。
虽然依旧有黑粉嘲讽她“恋爱脑”、“炒作女王”,但更多的路人,甚至是一些黑转粉的,都被她这种坦荡首白、敢爱敢恨的态度给圈粉了。
“我就喜欢妤仙子这股劲儿!喜欢就去追,多酷啊!”
“这才是真性情啊!比那些藏着掖着,被拍到了还死不承认的明星强多了。”
“我更好奇那个男人是谁了!能让妤仙子这么上心,肯定不是一般人!”
林妤之前被诬陷的负面新闻,几乎一夜之间就被这场全民参与的“爱情大竞猜”给覆盖了。
她的热度不降反升,商业价值甚至还隐隐有所提升。
“行了,别大惊小怪的。”林妤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她比谁都懂如何引导舆论,“帮我把接下来一周的工作都推掉,就说我要‘为爱闭关’。”
“还闭关啊?”
“当然,”林妤看着窗外,彦皙迟的身影正好从院中走过,压低声音:“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挂了电话,林妤继续她的“作战计划”。
她发现,自从上次在书房里,彦皙迟对她进行了一番“科普”后,他对她的态度,似乎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依然沉默寡言,但当她在书房里看书,而他恰好出来时,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回避,而是会默许她在同一个空间里存在。
这是一种无声的进步。
这天下午,彦皙-迟在他的工作台前遇到了一个难题。
他正在修复的《说文解字》残页上,有一个字因为污损和前人错误的描摹,其原始形态变得模糊不清,关于这个字的具体归属,历代学者也众说纷纭。
他对着那处残损,己经枯坐了近一个小时,眉头紧锁。
林妤正好抱着一本陈教授给她的《日知录》走进来,准备找个角落坐下。
她一眼就看到了彦皙迟脸上那罕见的、凝重的表情。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冒失地凑上去,而是先悄悄地观察了一会儿。
看到他反复着那处破损的字迹,她心里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抱着书,轻手轻脚地走到画案旁,轻声开口:“彦先生。”
彦皙迟像是没听见。
林妤也不气馁,继续用一种探讨的、不确定的语气说:“我昨天在看顾炎武的《日知录》,里面提到过一个类似的通假字问题,虽然不是您修复的这个字,但思路好像有点意思……他说,考证古字,除了看字形本身,还得看它在整个竹简或篇章里的‘气’。”
“气?”彦皙迟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疑问。
这是一个很玄妙的说法,不像现代学术界会用的词。
“对,”林妤见他有了兴趣,立刻接着说,“顾炎武认为,每个书写者在连续书写时,其笔画的走势、字与字之间的呼应,会形成一种独特的‘流势’,就像人的呼吸一样。他说,有些疑难字,单独看是死物,但放到整个流势的‘气’里去看,就能猜出它原本大概的样貌和笔锋走向。”
她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这番班门弄斧的话,会不会引来他的嗤笑。
彦皙迟看着她,沉默了许久。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第一次如此长时间地、专注地停留在她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看一件物品,也不是看一个麻烦,而是在审视一个……提出有趣观点的“人”。
良久,他薄唇轻启,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
“把那本书,拿过来我看看。”
林妤的心,在这一刻,狂跳不止。
她连忙将手中的《日知录》递了过去。
彦皙迟接过书,翻到林妤说的那一篇。林妤也顺势凑了过去,指着其中一段说:“就是这里。”
两人靠得很近,林妤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独有的淡淡墨香和皂角清香。她能看到他垂下的、长长的睫毛,和他专注研究书页时那异常认真的侧脸。
“以势解字,以气破形……有点意思。”彦皙迟喃喃自语。他没有立刻赞同,也没有否定,但他的表情,分明是陷入了沉思。
他第一次,将她提出的观点,真正地纳入了自己的思考范围。
这比之前任何一次回应,都让林妤感到振奋。
“我……不打扰您了。”林妤知道此刻应该见好就收,便悄悄地退后两步,准备离开。
“等一下。”彦皙迟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他抬起头,看着她,问出了一个让林妤始料未及的问题:
“你……为什么对这些感兴趣?”
这个问题里,没有了之前的排斥和冷漠,只有纯粹的、平等的疑惑。
林妤愣住了,随即,一个最真实、也最大胆的答案,冲口而出。
她看着他的眼睛,笑靥如花:“因为,我对你更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