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墨,房间里的灯光照亮着整个房间,将楚雨露的影子照在墙上。她缓缓晃了晃脑袋,发丝如丝绦般轻摆,那双明亮的眼眸此时却蒙上了一层薄雾,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静静地看着奶奶,唇瓣轻抿,最终陷入了沉默,一颗心仿佛被无数丝线缠绕,沉重又疲惫。
父亲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儿的异样,他顺着女儿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自己的母亲步伐匆匆地走进房门。
奶奶一眼就瞧见了沉默不语的父女俩,浑浊的眼中瞬间燃起怒火。
“你安的什么心!”奶奶猛地将碗放在梳妆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出来,“刚回家就欺负我宝贝孙女,你还有没有良心!”她满脸怒气地朝父亲逼近,每一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父亲被这突如其来的斥责惊得一愣,脸上满是错愕与委屈,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辩解。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无奈:“妈,是我的错,我不该凶她,我一会儿哄哄她。”他伸手想去扶奶奶,却被奶奶毫不留情地甩开。
奶奶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儿子,随后转过身,脸上的怒气瞬间化作慈祥。她颤颤巍巍地捧起楚雨露的脸,布满皱纹的手掌轻柔地着孙女细腻的肌肤:“乖囡囡,别怕,告诉奶奶,他怎么欺负你了?奶奶给你撑腰,非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她眼中满是心疼与关切,仿佛只要楚雨露开口,她就会立刻冲上前去,为孙女讨回公道。
楚雨露强挤出一抹微笑,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而无力:“奶奶,真的没事,我就想和爸爸聊聊天,你能出去一下吗?”她的目光躲闪着,不敢与奶奶对视,生怕被看穿眼底的恐惧。
奶奶盯着楚雨露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她又深深地看了父女俩一眼,这才缓缓走出房门,轻轻带上了门。
门合拢的瞬间,仿佛将外界的喧嚣与温暖一并隔绝在外。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唯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诉说着时光的流逝。楚雨露和父亲相对而坐,沉默如同一堵高墙,横亘在两人之间,不知该如何打破。
父亲的手掌带着体温轻轻覆上她的头顶,掌心的纹路着她的发丝,似是安抚,又似是探寻:“奶奶走了,现在可以告诉爸爸,为什么刚才那么紧张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冬日里煨在炉边的热茶,可楚雨露只觉得那热度灼烧着她的皮肤。
她猛地别开脸,睫毛迅速垂落,掩住眼底翻涌的泪光。喉间像是哽着一团浸了醋的棉花,酸涩得发疼:“你看错了,我没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红痕,她试图用这种刺痛来压抑快要决堤的情绪。
父亲的眉头紧紧拧成川字,目光如炬地盯着女儿倔强的侧脸。他沉默片刻,伸手轻轻扳过她的肩膀,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容置疑:“露露,别瞒我了,为什么要说谎?”
楚雨露咬着下唇,小心地抬眼,目光掠过父亲眼角新增的细纹,落在他肩头未拍净的旅途尘埃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后...出过门吗?”话音未落,她便看到父亲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父亲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揉了揉她的头发,掌心的温度带着熟悉的烟草味:“我回来时,你正发着高烧,在爷爷怀里昏迷不醒。这几天我寸步不离地守着你,哪都没去。”他的语气从疑惑渐渐转为责备,“可你呢?知道爷爷奶奶发现你失踪时,心里有多着急吗?”
听到这话,楚雨露的眼眶瞬间滚烫。积压的委屈如涨潮的海水,漫过理智的堤坝。她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爸,刘刚...他根本不是好人!”
“住口!”父亲的声音陡然冷下来,像一把淬了冰的刀,斩断了她未尽的话语,“叫刘叔叔!小孩子不要乱说话!是不是烧还没退,脑子糊涂了?”他的眼神严厉得可怕,与记忆中那个总是纵容她的父亲判若两人。
楚雨露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窒息。积压多年的怨恨、委屈与不甘如火山喷发,冲破了所有的克制:“我恨你!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你眼里只有那个所谓的兄弟们,却忘了妈妈为什么离开!她怀着我时,你在干什么?每天和他们醉生梦死,把家当成旅馆!你根本不懂,她在产房里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还在和他们喝酒!她现在怀着孕都要和你离婚!你为什么不想想自己的原因?总是在独自悲伤!”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着父亲骤然苍白的脸,却再也停不下来。记忆如破碎的镜面,每一片都映出刺痛的过往。雨声愈发急促,混着她失控的哭喊,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将最后一丝平静彻底击碎。
楚雨露的情绪停不下来,前世记忆如破碎的玻璃渣般刺入脑海。那个血色黄昏再度浮现:潮湿的青苔在砖缝里疯长,她被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逼到墙角,咸腥的汗味与腐臭的水沟气息混在一起。当后脑勺撞上冰冷的石块时,她看见父亲在二楼窗口拼命挣扎,却被讨债人死死拽住衣领,他的嘶吼声混着暴雨,像一把生锈的刀剜着她的心。
此刻父亲点燃的香烟在寂静中明明灭灭,烟雾缭绕间,他眼角的皱纹里盛满疲惫。楚雨露盯着那团忽明忽暗的红光,仿佛又看见前世赌桌上翻飞的纸牌,猩红的筹码堆积如山,又在瞬间化为乌有。超市卷帘门上斑驳的涂鸦、母亲收拾行李时簌簌掉落的眼泪、自己额角至今仍在的淡粉色疤痕,所有画面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爸,手机给我。"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泪水混着雨水滑进嘴角。父亲迟疑片刻,将手机递过来时,指尖残留的余温还带着烟味。楚雨露颤抖着滑动屏幕,目光死死锁定在"官巧巧爸爸"名字上。
楚雨露攥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指甲在屏幕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终于明白,命运的齿轮又开始转动,而这一世,她要亲手掐断所有悲剧的引线。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落在手机屏幕上,点击了拨打键。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每一秒都被拉长。大约过了三西秒,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喂!昊子,是你吗?有什么事儿呀?”电话里传出官叔叔那温和而沉稳的声音。
“官叔叔,我……我看到有人吸毒!”我心急如焚,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慌张与焦急。
“雨露啊,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你仔细想想,是什么时候看到的?在什么地方看到的?别着急,慢慢说。”官叔叔的语气依旧平静,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似乎在安抚我那慌乱的情绪。
听到这话,我的思绪如脱缰的野马,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前世。那是一个本应充满喜悦与温馨的日子——我生完孩子的那天。病房里,阳光透过窗户轻柔地洒在床榻上,丈夫脸上洋溢着开心幸福的笑容,婆婆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端着刚煲好的汤,热气腾腾,散发着阵阵香气。然而,不知为何,一种难以言说的闷气却在我心底悄然滋生,仿佛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让我感觉呼吸都有些沉重。那一刻,满心的厌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丈夫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咱己经有两个可爱的宝宝了,以后啊,咱就再也不生了。”听到这话,心中那股无名之火瞬间被点燃,我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回应道:“你说不生就不生呀?万一以后又不小心怀上了,难道你还想让我去打胎吗?你难道不知道这对我身体伤害有多大吗?还是说,你想让我去上环?”我的话语中满是埋怨与委屈。
丈夫一下子察觉到了我情绪的不对劲,一旁的婆婆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紧张的气氛,赶忙打圆场说道:“都怪他不会说话,表达得不准确。你放心,他呀,在你确证怀孕的第二天就去结扎了。别生气啦,你刚生完孩子,生气对身体可不好,这孩子真该好好教训教训。”
听到婆婆这话,我心中猛地一震,瞬间有些恍惚。看着眼前抱着孩子一脸宠溺的丈夫,心中的愧疚如决堤的洪水般泛滥开来。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扑进丈夫怀里,泣不成声:“对不起,我……我不想这样的!”丈夫轻轻拍打着我的背,温柔地哄道:“别哭啦,对身体不好。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别难过了,你哭得我心都疼了。”听到丈夫这般温柔的安慰,我渐渐沉默下来,任由泪水在脸颊上肆意流淌。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略显沉重的氛围。我伸手拿起手机,映入眼帘的是官巧巧发来的一条微信。“雨露,我算了算时间,这个时候你应该刚生完孩子。我猜你心情肯定不太好,所以呀,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希望你听了能开心一点。三天前,交警兄弟在公路边发现一辆违章停车的车。他们上前敲了敲车窗,看到里面坐着一个脸色极差的人。交警们赶紧打电话叫了救护车,随后在检查车子的时候,竟然发现了毒品。后来那个人被抢救过来了,经过我们的询问得知,他不仅吸食毒,还参与贩卖毒。你猜他是谁?他就是刘刚!我猜你可能都快忘了刘刚是谁了吧,他就是当初带你爸爸去赌博的那个人。希望这个消息能让你开心一些。”
此刻,虽然我不知道刘刚现在是否还在吸食和贩卖毒,但我必须说他吸毒。
“一周前,我与巧巧在南阳路广场那一带游玩。正玩得尽兴时,不经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刘刚,只见他鬼鬼祟祟地走着,那模样十分可疑。我和巧巧顿生好奇,不由自主地交换了个眼神,便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我们小心翼翼地尾随着,只见他与另一个人在一处隐蔽的角落停了下来。两人左右张望,神色紧张,像是在刻意避开旁人的视线。接着,他们开始了一番交易。由于距离有些远,我瞧不太真切,但隐约觉得他们交易的东西,色泽洁白,看着竟好似面粉一般。所以,我才会说他吸毒了。”
说到这儿,我心里也明白,自己这话编的有些可笑,毕竟仅凭这模糊的一瞥,就断定人家吸毒,确实有些草率。
就在这时,父亲察觉到了我话语中的端倪,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他意识到我口中的刘刚可能要面临麻烦,竟不顾一切地冲过来,试图抢夺我手中的手机,仿佛这样就能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我紧紧握着手机。父亲的大手如钳子般抓住我的手,用力地想要掰开我的手指。我看着被他紧紧钳制住的手,心中涌起一股决绝,几乎是不假思索,我低下头,狠狠地朝着父亲的手咬了下去。那一刻,仿佛所有的愤怒、无奈与坚持,都凝聚在这一口之中。
天上突然下起了雨。
父亲好似丝毫不在意那被我狠狠咬着的手,眼中只盯着我手中的手机,只见他迅速抬起另一只手,如疾风般迅猛地首接从我手中抢过了手机。紧接着,他脸上瞬间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对着手机那头说道:“老官啊,你可千万别听她瞎说。这孩子刚发完烧,脑子还不太清醒呢,尽说些胡话。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啊!”
电话那头的官胜军听闻此言,沉默了片刻,就在这短暂的寂静中,我积攒己久的情绪彻底爆发,对着父亲手中的手机发出了一声极为强烈的吼声:“我没有说谎,官叔叔!你真的可以去调查刘刚,他绝对有问题!”话一说完,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电话己然被挂断了。此刻,房间里只回荡着我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父亲那略带责备与无奈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