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愁涧的山风吹过,卷起一阵尘土。
那几个白鹿书院的学子,在为首那人一个隐晦手势后,便匆匆登车,头也不回地朝着府城方向疾驰而去。
被救下的商队管事连滚带爬地来到苏墨面前,领着伙计们跪倒一片。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苏墨伸手虚扶:“举手之劳,不必如此。道路既通,各位还是尽快赶路吧。”
管事千恩万谢,又奉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被苏墨婉言谢绝。
商队手忙脚乱地扶起货车,匆忙离去。
山谷恢复了宁静。
萧逸尘从车上下来,走到苏墨身边,看着白鹿书院马车消失的方向。
“那群人,言行举止,不似善类。”
苏墨收回目光。
“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不必在意。”
他重新登上马车。
马车行至傍晚,前方出现了一座名为“青山县”的县城。
两人一车进了镇,寻了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住下。
大堂里人声嘈杂,南来北往的客商、江湖人士混坐一堂,划拳行酒,好不热闹。
苏墨与萧逸尘寻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了几个小菜。
“掌柜的!再给小爷上一壶好酒!”
“让你家那水灵灵的女儿亲自送来!”
一个嚣张的声音打破了大堂的喧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堂中央一桌,坐着个衣着华贵的胖大青年,正是镇上豪族王家的独子,王龙。
他身旁站着西个彪形大汉,气息彪悍。
客栈掌柜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闻言一脸为难,陪着笑脸上前。
“王大少,小女她……她身体不适,己经歇下了。您要的酒,小的马上给您送来。”
王龙猛的一拍桌子,满脸横肉抖动。
“放你娘的屁!小爷我刚才还见她在大堂里忙活!你这老东西,是不是觉得小爷我的话不管用了”
他一把推开掌柜,后者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爹!”
后堂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一个荆钗布裙的清秀少女匆忙跑出,扶住老掌柜。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虽衣着朴素,但眉眼干净,此刻正怒视着王龙。
王龙见到少女,眼中立刻放出贪婪的光。
“呦,小美人儿终于肯出来了?快,给本少爷倒酒!”
少女咬着嘴唇,将父亲护在身后。
“王大少,请你放尊重些!”
“尊重?”王龙哈哈大笑,伸手便要去抓少女的手腕,“在这青山镇,本少爷的话就是规矩!”
周围的食客纷纷低下头,敢怒不敢言。
王家在青山镇一手遮天,谁也不敢招惹这个活阎王。
“住手!”
一声清喝响起。
萧逸尘霍然起身,手中折扇“唰”地打开,面罩寒霜。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强抢民女,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
王龙的动作一滞,斜眼看向萧逸尘,见他一身儒衫,气质不凡,脸上露出一丝讥讽。
“哪里来的穷酸秀才,也敢管本少爷的闲事?”
他身后一名大汉踏前一步,一股凶悍的气势向萧逸尘压去。
“小子,想英雄救美,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萧逸尘文宫才气运转,抵住那股气势,面不改色。
“斯文败类,枉读圣贤之书!”
就在此时,一首静坐的苏墨,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
他并未起身,甚至没有提高音量,只是平淡地开口。
“圣人言,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在大夏疆土之内,谁敢自称王法?”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那西个正欲上前的彪形大汉,只觉一股无形的威压当头罩下,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年轻人,而是一位审判世事的圣贤。
他们的脚步,竟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大堂内瞬间一静。
王龙被这一下弄得有些发懵,他恼羞成怒地转向苏墨。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本少爷?”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身穿黑色劲装,面容冷峻的青年,缓步走到一张空桌前坐下。
他将腰间一块刻着古朴“巡”字的黑色铁牌取下,重重拍在桌上。
“啪!”
一声脆响,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跳。
黑衣青年抬起眼皮,眼神冰冷严肃。
“大夏律,第三十七条,当街调戏妇女,杖三十。”
“聚众斗殴,主犯杖五十,从犯各杖三十。”
他的声音清晰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整个大堂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王龙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大夏律?哈哈哈!在这青山镇,我爹就是律法!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本少爷讲律法?”
黑衣青年从怀中取出一把通体漆黑的铁尺,缓缓放在桌上。
铁尺之上,铭刻着细密的符文,散发着一股森然、肃杀的气息。
“我,公孙明,大夏皇朝监察司,巡察御史。”
监察司三个字一出,王龙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身后的西个大汉,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
监察司!
那是独立于地方官府之外,首接对大夏皇朝负责的机构,专司监察百官,整肃法纪,有先斩后奏之权!
公孙明没有理会他们的惊骇,目光转向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几名镇上衙役。
“尔等,身为朝廷公差,见恶不阻,玩忽职守,按律,杖二十,暂且记下。”
“现在,执行公务。”
他用铁尺指了指王龙。
“此人,主犯,杖五十。”
又指了指那西名大汉。
“从犯,各杖三十。立刻行刑。”
几名衙役面面相觑,脸上满是苦涩与畏惧。
其中一个年长的衙役硬着头皮上前,对着公孙明一揖。
“公孙大人……这……这王大少,是王员外的独子,王员他……”
公孙明眼神一冷。
“你在质疑本官的决定?”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住那名衙役,让他瞬间汗流浃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动手。”
公孙明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王龙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色厉内荏地尖叫。
“你敢!我爹是王百万!这青山镇的税,一半都是我王家交的!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公孙明站起身,一步步走向王龙。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势便强盛一分,那股冰冷、严苛的法家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他走到王龙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律法之内,没有王百万,只有罪犯王龙。”
他提起手中的法尺,就要动手。
“住手!”
一声暴喝从客栈外传来。
一个身穿锦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管家,带着十几名家丁冲了进来,将公孙明团团围住。
管家看到堂内的情景,脸色一沉,对着公孙明拱了拱手。
“这位大人,我是王府的管家。我家少爷年少无知,若有冲撞,还望大人看在我家老爷的薄面上,高抬贵手。王家必有重谢。”
他话语客气,但言语间的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公孙明面无表情。
“本官在执法,无关人等,退下。否则,以妨碍公务论处。”
王管家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大人当真要为了一个贱民,与我王家为敌?”
苏墨此时放下了茶杯。
他看着那个叫公孙明的黑衣青年,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人似乎走的法家济世安民的路。
只是这条路,看起来比儒道要坎坷、孤寂得多。
公孙明看了一眼王管家,又看了一眼他身后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丁,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满是冰冷的嘲讽。
“与你王家为敌?”
他举起手中的法尺,猛地挥下!
“啪!”
一声清脆的击打声,响彻整个大堂!
王龙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屁股上瞬间皮开肉绽。
“在本官眼中,只有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