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宫之内,那枚初生的文胆,悬于正中。
如一轮微缩的骄阳,散发着温润的金光。
苏墨感觉到,自己与这方天地的联系,变得更为紧密。
这不是简单的才气积累。
这是文道层次的跃迁!
他推开房门,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
院中,一道绿身影早在等候。
花芷叶,她身旁没有药童跟随。
“花姑娘。”苏墨略感意外。
花芷叶转过身,面纱微动,递过来一个小巧的瓷瓶。
“清心丹。”
她声音依旧冷清,“可固本培元,破境时能稳固境界。”
“多谢。”苏墨接过瓷瓶,入手微凉,药香沁鼻。
“不必言谢,就当我提前庆贺你秋闱中榜的礼物。”
“明日我便要启程,前往京城。”
苏墨一怔。
花芷并未看他,目光落在院中那株随风摇曳的垂柳上。
“家师有令,去京城太医署进修。此番前来,是为辞行。”
“京城……”苏墨心中微动。
“苏公子才情惊世,府城秋闱,不过是你的一处驿站。”花芷叶却截断了他的话头。
“若有缘,京城再会。”
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去,衣袂飘飘,一如她行医时的果决。
苏墨握着瓷瓶,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巷口,有些恍惚。
墙头“唰”的轻响,将他拉了回来,墨小五翻身跃入,动作灵敏。
墨小五依旧是那身灰扑扑的劲装,脸上带着几分风霜。
“我也要走了。”
墨小五开门见山,从背后箱子中翻出一个黑色的金属圆盘。
“感应碟,遇强敌可捏碎,三百里内,我能感应到。”
苏墨接过圆盘,入手沉重,上面刻满了细密的符文,比先前的示警匣子精巧不少。
“去哪?”
“北上,追一只大妖。”墨小五回答得干脆。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妖族不会善罢甘休,你自己小心。”
他拍了拍灰尘,目光扫过苏芷紧闭的房门,神色有些慌乱。
“替我……跟你姐姐道个别。”
话音未落,他己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屋檐尽头,仿佛怕苏墨再问些什么。
苏墨掂量着手中的感应蝶,又看了看姐姐房间,心中滋味难明。
花芷叶赴京,墨小五北上。
故人相继离去。
屋内传来脚步声,苏芷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走了出来。
“小墨,是花姑娘和墨先生来了么?不多坐会儿?”
苏墨回神,笑了笑:“他们都有要事,先行一步了。”
他接过热粥,暖意顺着手心传遍全身。
“姐姐,我也该准备动身了。”
苏芷端着托盘的手,轻轻颤抖,热粥也随之摇晃。
她垂下眼睑,长睫微颤,声音很轻:“……这么快么?”
“嗯,秋闱在即,早些去府城,也能早做准备。”
苏芷沉默了许久。
再抬起头时,眼中己是温柔的笑意,不见半分不舍,却难掩失落。
“好,姐姐去给你收拾行囊。”
心中虽是难舍,却没有一句挽留,她知道弟弟的追求。
“苏兄!苏兄!”
院外,萧逸尘清朗的声音传来。
他快步走进院子,脸上带着兴奋。
“苏兄,我己与家中商定,此番府城秋闱,我与你同行!”
苏墨抬头看他,心中一暖。
萧逸尘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我陪你,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苏芷姐姐也能放心些!”
正准备回屋的苏芷脚步一顿,回头对萧逸尘感激一笑:“那就有劳萧公子了。”
三日后,江州城门。
一辆青布马车静静停靠。
苏芷为苏墨整理衣领,眼圈泛红,强忍着哭意。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针脚细密的平安符,塞进苏墨的内袋。
“小墨,在外万事小心。”
她又转向萧逸尘,郑重地行了一礼:“逸尘,我弟弟,就拜托你了。”
萧逸尘连忙扶住她:“苏小姐放心,我定会照顾好苏兄。”
苏墨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到苏芷手中:“姐姐,这些银两你收好,家里一切,拜托你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苏宅,看了一眼含泪微笑的姐姐,转身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向着越州府城的方向行去。
官道之上,马车行了数日。
行至一处名为“鹰愁涧”的山谷,前方的道路,竟被一辆侧翻的货车堵死。
几名华服商人与伙计躲在车后,面色惊恐,瑟瑟发抖。
在他们前方,一头身形巨大的黑色妖虎,正旁若无人地撕咬着一匹死去的骏马,妖气滚滚。
妖将!
竟是一头妖将境的妖虎!
不远处的山坡上,另一辆更为华丽的马车停着,几名身穿锦绣儒衫的年轻学子,正凭栏远眺,指指点点。
萧逸尘凑近苏墨,冷哼一声,压低声音:“是云州白鹿书院的院服。”
只听其中一人嗤笑:“区区商贾,死了正好腾地方,别污了我等的眼。”
另一人附和:“不错。《礼记》有云‘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我等身负院中密令,岂能为这等小事暴露行藏,耽误了王师兄的大事。”
萧逸尘拳头捏紧:“文人风骨何在!”
山坡上的学子听到呵斥,为首那人轻蔑扫来:“哪里来的穷酸,也敢教训我们?”
那被困的商人中,一个中年管事见又来了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绝望地哭喊:“几位老爷!救命啊!求求你们出手相助,小人愿奉上全部家财!”
那为首的学子眉头一皱:“聒噪!”
妖虎被声音惊动,放弃马尸,转向那群商人,步步逼近。
萧逸尘胸膛起伏,文宫内才气翻涌,就要出手。
苏墨却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掀开车帘,走下马车,平静看着逼近的妖虎。
山坡上,白鹿书院学子中,一人神色不忍,刚想开口,就被为首者瞪了一眼,低斥:“李师弟,莫忘王师兄嘱咐,以大局为重!”
那李师弟只得低下头。
为首者冷笑:“又来个不怕死的。也好,让他喂饱畜生,我们正好脱身。”
苏墨没有理会他们。
他文宫内,文胆微震,“为生民立命”的道心意志悄然融入。
他嘴唇微动,只吐出了一个字。
“滚。”
声音不高。
但一股无形威压,蕴含文道意志,瞬间首轰妖虎神魂!
那原本凶性大发的妖虎,庞大身躯猛地一僵,倒地而亡!
整个山谷,一片死寂。
被困的商人们,目瞪口呆。
山坡上那几个白鹿书院学子,脸上嘲讽凝固。
为首那秀才死盯苏墨,脸色铁青。
此时,他身旁一学子凑到耳边,声音发颤:“师兄!那人……那人的相貌,是江州……苏墨!”
为首的秀才瞳孔骤缩!
震惊之后,迅速被阴冷狂喜取代!
他再看向苏墨,目光贪婪,己将对方视作囊中猎物。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对着身旁另一人,做了一个极为隐晦的手势,指尖微不可察地弹出一道微光。
那人会意,悄然后退,从袖中摸出一只传讯纸鹤。
指尖才气微吐,纸鹤无声无息地振翅而起,贴着地面,向着越州府城的方向疾飞而去,转瞬不见。
为首的秀才嘴角勾起冷笑。
他低声自语,语气尽是快意:“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对着身旁另一位心腹使了个眼色:“通知王师兄,鱼儿……自己撞进网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