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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明盈口齿清晰，把郁明檀辩驳的余路堵死。
老夫人笑容意味深长，看向郁明檀：“檀儿，你妹妹说的可对？”
郁明檀没办法，只好含糊改口：“当时我也是吓着了，并未看清妹妹是否对我动手，或许真是误会了。”
郁明盈微微歪头，神色一派天真懵懂：
“姐姐忘了？那我提醒姐姐就是了。姐姐当时说要同我叙旧，带着我往清净的湖畔走去。”
“冰雪天湿滑，姐姐没站稳，我分明是想拉住姐姐，没想到却一块摔了下去。”
郁明檀忍辱负重，点头称是。
情形一下子扭转了。
郁青松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无奈道：“小孩子间玩闹，偶尔龃龉也是有的。”
檀儿是他的心尖。
就算做了错事，他也绝不舍得对她说半句重话。
老夫人不赞同：“明盈丫头才回来，你不分青红皂白罚她禁足，可委屈了她了。”
郁明盈长睫低垂：“孙女不委屈，只是不想白白背负上弑姐的污名，同爹娘生出嫌隙。”
她装出乖巧服软的模样。
果然，郁青松与郁夫人面色稍霁，显露出一丝愧疚。
见他们神色变化，郁明盈微微一笑。
她不指望能凭此动摇郁明檀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只是想要拿捏住这一丝愧疚，为自己铺路谋利。
哪怕是虚伪的愧意。
老夫人领头开了库房，赏了郁明盈五匹云绫锦，数件玉器摆件，还有一盒金叶子。
郁青松给了一套上好的苏州笔砚，郁夫人给了一套宝石头面。
为表歉意，连郁明檀也大出血，忍痛拿出了珍藏的点翠华簪。
此事告一段落。
随后，赏赐高调地抬进绮霞院，这一消息不胫而走。
老夫人的用意明显，在为郁明盈撑腰。
嫡二小姐终究是这个家的主子，容不得作贱。
郁府下人们惯会见风使舵。
一时之间，绮霞院的地位水涨船高，谁也不敢轻视糊弄。
……
翌日。
郁夫人召郁明盈入荷香院。
绕过影壁，她们在明间说话。
郁明盈见礼过后，正要落座。
谁料郁夫人冷不丁发难：“我让你坐了么？”
屋子里静悄悄的，光影浮尘，唯有母女二人。
郁明盈默了默，笑着问：“母亲这是何意，女儿哪里得罪了娘？”
她不气不恼，语气和缓。
她今儿穿的一身佛青暗纹罗裙，发髻素净，只在鬓边插了支簇花步摇，摇曳生姿。
郁夫人左看右看，却对明盈不太满意。
“家中不曾短缺你吃穿用度，如今既回来了，何必打扮得寒酸局促，倒像是我们亏待了你。”
这孩子有股上不来台面的小家子气。
总归不是放在身边养大的，处处比不上明檀。
还是明檀更像她，有华贵气度。
郁明盈：“女儿病容未褪，若隆重打扮，恐不伦不类。”
郁夫人没好气：“你姐姐与你一同落水受寒，她可不曾如你一般。”
“姐姐身子强健，女儿自是比不得的。”
郁明盈看了郁夫人一眼，目光探究：“母亲唤女儿来，是为了给大姐出气的？”
自她踏进荷香院起，郁夫人挑剔的话语便没停过。
郁夫人一噎。
昨晚明檀跑来她房中，抱着她哭了一宿。
郁夫人心都快碎了。
所以唤郁明盈前来，想敲打敲打她，命她收起不该有的小心思。
“你哄得了你祖母和父亲，哄不了我。”郁夫人面色不悦，“我知道你对檀儿不满，觉得我有失偏颇——”
郁明盈弯唇一笑：“那母亲是吗？”
“自然不是！”
郁夫人忽略掉心底的一抹心虚，强硬道：“檀儿出生没多久就没了亲娘，她多可怜，我对你们，当然是一视同仁的。”
“总不好落人口舌，叫外人觉得我这个继母刻薄。明盈，娘要脸，你可能体会娘的苦衷？”
郁明盈态度敷衍。
当郁夫人的话是放屁，左耳进右耳出。
郁夫人面有骄傲，继续道：“更何况，檀儿日后是要入宫选秀的。她命格贵不可言，是个有福气的。”
她话没说完。
以檀儿的资质，定能得宫中贵人青眼。
如今东宫空悬，若檀儿有朝一日能诞下皇子，说不定……
届时，他们郁家便是后族，能一跃成为京中新贵。
一想到这，郁夫人激动得血液滚烫，“你该识趣些，讨你姐姐的欢心，日后不愁没有好的亲事。”
郁明盈欣赏着郁夫人的种种作态，轻飘飘添了把火：“娘亲所言极是，姐姐定能一飞冲天。”
现在幻想飞得越高，等美梦破碎的那天，才会跌得更惨。
她会助她的好姐姐一臂之力的。
郁明盈和郁夫人一样，期待那一天尽早到来。
……
回去路上，郁明盈缓缓穿过抄手游廊。
冰雪气息清冽，拂面而过，虽刺痛，却可叫人头脑清醒。
郁明盈心旷神怡。
她无比清楚的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上辈子他们死得太快，太利索了。
他们遭受的痛苦，远远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这一次，她要诛心。
回到绮霞院，郁明盈坐在梳妆台前，任春杏替她打散头发。
外面不知哪个婢子手笨，噼里啪啦的摔了东西。
很快，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指桑骂槐：
“你这作死的小蹄子，多金贵的东西，怎就损在你手里了，不过懒散了几日，真当自个有主子命了是不是？”
婢子像是被拧住了耳朵，诶哟诶哟地求饶。
春杏忍无可忍，推开窗：“平霜，小姐还在呢，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庭院里，平霜嗤笑一声，叉起腰来：
“春杏姐姐，我们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不像你们外头庄子那样无拘无束，肆意撒泼的。”
她轻蔑地扫了眼春杏，以及春杏身后坐着的郁明盈。
“你回来的时日不多，不懂这些很正常。我可是夫人指来替二小姐管教下面人的，要立规矩，免不了吵闹，你和二小姐多担待吧！”
春杏气得狠狠合窗。
“小姐，这平霜简首是无法无天，不如回了老夫人，撵她出去！”
郁明盈凝视镜中人的脸，面色苍白，下巴尖俏，唯有一双眼像水洗过般清澈干净。
“撵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这府中，十有八九都是大姐的人。”
郁明檀故意的。
为的就是磋磨她，恶心她。
她勾唇，笑得清浅：“而且我留着平霜自有妙用，说不定，她会成为我的一枚好棋子。”
春杏愣了愣。
自回府后……小姐好像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她也说不上来。
但这样的小姐，很厉害，让她很信服。
郁明盈梳着发尾，暗暗沉思。
平霜迟早得解决掉，绮霞院内的人也会跟着大洗牌。
春杏虽好，但性子到底过于单纯了些。
她十分缺少能完全托付信任的心腹。
郁明盈想起了她的奶娘，曹妈妈。
曹妈妈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在三岁时走丢，春杏是她的小女儿。
曹妈妈临死前，仍在念叨那个走丢的大女儿。
她交给郁明盈一块能验明女儿身世的玉佩，期望有朝一日，郁明盈能找到她可怜的女儿。
前世，郁明盈为此努力过。
可她力量有限，最后线索断在了永宁伯府。
且不论她与曹妈妈的深厚情谊，便是为她如今的处境着想，也该尽力再试一试。
思虑再三，郁明盈缓缓道，“春杏，今夜你替我掩护，我出门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