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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的尘埃和恐慌如同爆发的瘟疫，迅速从二号炉渣堆放区席卷了整个污秽沉闷的黑石坊。巨大的撞击声和那声沉闷却极具威胁性的“爆炸”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潭，瞬间打破了作坊日复一日的麻木节律。
李铁柱被几片带着高温边缘的矿渣碎片打中了胸腹，好在皮糙肉厚加上避开了要害，但粗陋的皮围裙被烧穿了好几个洞，的皮肤下渗着血痕，惊怒交加使得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兽，吼声里都带着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恐惧！他那张被矿灰熏黑的脸上只剩下眼白在滚动：“是……是符阵！我看到符光了！有人在放暗器！有人要害我们黑石坊！”
几个离得近被迸射碎片波及的匠人则在地上打着滚，捂着被灼伤或砸破皮的部位惨哼，更增添了现场的混乱和惨烈气氛。王石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趴伏在地，身体剧烈起伏喘息着，每一次喘气都带着肺腑深处的抽痛，看着眼前西分五裂的矿渣堆，浑浊的眼珠里除了惊惧，更深的是一种麻木认命后的绝望茫然。
而李民，这个事件中心的“导火索”，此刻却如同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蜷缩在冰冷粗糙、满是尖锐矿渣碎粒的地面上，浑身血水混着煤灰汗水裹挟着金属碎屑糊成一片，左肩后背上那道鞭痕彻底崩裂，新鲜的血液正不断渗出破布，在灰黑色矿渣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他低垂着头，双臂紧紧抱着脑袋，浑身在剧烈撞击和剧痛下控制不住地抽搐颤抖，喉咙里发出痛苦而压抑的呜咽。唯有那双隐藏在污垢和血痕下的眼睛，在最深处闪烁着只有自己才明白的、如同冰冷刀锋般锐利的光芒！
成功了！引爆！不是靠纯粹的蛮力，而是依靠石片转化传导的稳定能量在粗糙符纹中的定向释放！虽然代价是那宝贵的核心石片可能彻底毁坏！但这种“人造结构”对混乱能量的引导转化能力确凿无疑！它是一条可行的路径！
现在，他需要的是混乱中的生存机会！
“滚开！都给老子滚开！死人了怎么的？！”如同滚雷般的怒吼由远及近！赵大彪带着几个同样凶神恶煞的手下，分开惊慌失措的人群，如同驱赶垃圾般粗暴地冲了进来！油腻的光头上青筋暴跳，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暴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工头！工头！”李铁柱捂着自己渗血的胸口，指着那片狼藉的矿渣堆，声音里都带着哭腔：“李小子……李小子差点被炸死！渣堆里……有玩意儿炸了！就是符法！我看到了！一闪！肯定……肯定是仙盟在查抄别的黑作坊扔进来想炸咱的！要不就是矿上又派人来捣乱抢生意！”他语无伦次，将一切归咎于外部的凶险阴谋。
赵大彪的三角眼死死盯住了蜷缩在地、浑身是血污、看起来只剩半条命的李民，又扫过旁边那个咳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王石头，最后落在那片西分五裂、还带着灼热气息的矿渣堆上，眉头拧成了一个极度暴躁的疙瘩。现场混乱不堪，矿渣堆裂开的方式确实透着古怪，绝不是自然垮塌。是有人作祟？是针对他赵大彪的位置？还是……
“妈的！一群没用的东西！”赵大彪一脚狠狠踹在旁边一块飞溅出来的矿渣碎片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如同发泄怒火。“李小子！你个狗日的废物！还能不能喘气？死没死？！”
李民的身体剧烈地抽动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打，发出一声更加凄厉但含混的、带着浓重哭腔的痛哼，抱着头的双手似乎努力想撑起来，却又无力地滑落下去，整个人成更烂的一团泥，连喘息都微弱了下去。
废物到了极致！赵大彪眼中的狐疑和恼怒瞬间被汹涌的厌恶取代。这种半死不活的东西根本不可能搞出刚才的动静！
“抬走！”赵大彪不耐烦地挥了挥他那沾满了油腻的手掌，如同掸走一只苍蝇。“丢回通铺！找老郭头过来给他撒把灰！明天要是还爬不起来，首接扔去城外乱葬岗！”他阴鸷的目光扫过死狗般的李民和王石头，还有那几个被波及哀嚎的匠人，“剩下的！给老子继续清理！今天的矿渣定额清不完，谁他娘的也别想领明天的杂粮糊糊！铁柱！给老子盯紧点！”
沉重的脚步声和呵斥声渐渐远去，矿渣堆放区只剩下沉重的矿渣铁耙拖动声、矿工们带着恐惧和麻木的喘息咳嗽声。巨大的阴影重新压了下来。
混乱暂时平息。代价是李民几乎付出了半条命的外在形象，和一块珍稀的核心石片可能彻底损毁的代价。但活着！
李民蜷缩在自己的破席上，浑身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火反复燎烤过又被浸在冰渣里，左肩后部的鞭伤处涂抹了郭老瞎子（作坊唯一懂点草药的半瞎匠人）撒上去的一把混合着草木灰和某种劣质油脂的、散发着刺鼻怪异气味的止血烂草膏。那味道混合着伤口渗出的血液和组织液，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败气味。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像是有无数锈蚀的钢针在体内搅动。
活下来就是机会！他用残存的右手紧紧护在胸口那个破布内袋的位置。贴着滚烫皮肤的，只剩下那几块相对小一些、碎片边缘更加尖锐的石质残骸，还有那块巴掌大的古老皮子，以及那片灰岩基板——它也被巨大气浪震碎了一小半，留下了刻有那粗劣符纹主体的部分，边缘是锋利的新茬。
够了！这就是种子！
就在这无尽的痛苦与虚弱循环往复几乎要把他拖入深渊时——外面整个作坊的劳作噪音骤然安静了下来！一种奇异的、带着压抑和隐隐兴奋的骚动气息如同沉闷的水波，迅速在沉闷的空气中蔓延开来！连沉重的打铁声都被压了下去！院墙外很远的地方，似乎有隐约的喧哗声浪，带着一种奇异的热度传来！
“……天元广场那边……仙长老爷们要下凡了……”通铺角落里，一个刚换班回来的中年匠人带着一丝喘息的沙哑嘀咕传入了李民的耳朵。
仙长……下凡？
李民猛地一个激灵！如同冰水灌顶！那些被痛苦压制的混乱记忆碎片瞬间被触发、拼接！
云州城东区！每年一度！由仙盟主持！凡人唯一翻身、进入“仙途”的阶梯！灵根测序大会！
测灵石！上品灵石！检测是否拥有修道资质的圣物！
身体瞬间绷紧！胸口的冰冷石片残骸在滚烫皮肤下灼烧！一个几乎荒谬却极其清晰的疯狂念头瞬间吞噬了李民所有的神智！
测灵石大会！那个地方有真正的符箓材料！有无数人接触激活测灵石！有仙盟的符箓设备！甚至有……真正的高等灵石！
混乱！喧嚣！无数凡人和低等修士聚集！那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窗口！
他需要混乱！需要接近真正的能量核心！
身体因为强烈的念头而轻微地颤栗起来，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再次刺痛。通铺里其他匠人还在低声议论着远处的喧哗，带着羡慕与卑微的期待。
李民死死抓住那刻有劣质符纹的灰岩残片，冰冷的棱角硌在掌心伤口上，带来一丝清醒的痛楚。目光如同穿过通铺的墙壁和院墙，投向了城市中心的方向。
必须在混乱中……找到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