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新的委托

“嗯。”

那一声几不可闻的应允，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姜小柠心中漾开一圈巨大的涟漪。巨大的欣喜瞬间冲散了所有的羞涩和慌乱。她用力点头，顾不上擦去眼角残留的泪痕，也顾不得自己一夜未眠的疲惫，几乎是跳起来冲向楼梯口。

“我马上去！” 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轻快和一种被需要的雀跃。

阁楼下，渡缘斋内一片寂静，仿佛昨晚冯励辰的闹剧只是一场噩梦。晨光透过门上的玻璃，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残留的草木清香，驱散了最后一丝烟酒气和恶意。

姜小柠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她熟门熟路地走向开放式操作区。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仅仅是寻找食材，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探究和好奇。她看着那些格架上形态各异的罐子——装着深绿色脉络叶片的、盛着珍珠光泽米粒的、放着红润枸杞的、还有散发着微弱荧光的透明胶状物…每一个都仿佛蕴藏着未知的力量。

她按照记忆中简清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取出几片深绿色叶片、一小撮珍珠米、几颗枸杞、还有少量那散发着微光的透明胶冻。动作依旧笨拙，却异常专注。当她指尖捻起一小撮淡金色粉末时，她屏住了呼吸，凝神细看。粉末在晨光下依旧平淡无奇，但这一次，她似乎真的捕捉到，在粉末接触温润白玉碗底的瞬间，有极其微弱的金色光点一闪而逝！如同幻觉，却让她心跳加速。

她将食材放入砂锅，注入清水，放在特制的、似乎带有恒温功能的电磁炉上（简清的操作区设备都透着古怪）。随着温度升高，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菌菇鲜甜和草木清香的醇厚气息，再次弥漫开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郁、都要勾人食欲。

砂锅里，清澈的汤底渐渐泛起浅金色的油花。米粒变得晶莹，叶片翠绿欲滴，枸杞红润，胶冻莹白透明。香气如同有生命的精灵，温柔地包裹着她，驱散了疲惫，也抚平了心头的余悸。

姜小柠小心翼翼地盛出一碗，放在托盘上。她看着碗里色泽、散发着温润气息的羹汤，又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那清晰的骨节轮廓，一股暖流在心间涌动。她端起托盘，脚步轻快地走上楼梯。

阁楼里，简清依旧靠坐在榻榻米上。晨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为他深刻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闭着眼，眉头微蹙，似乎在对抗着体内残余的痛楚和心魔蛰伏带来的沉重压力。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深琥珀色的眼眸带着初醒的疲惫和一种洞悉的平静，落在姜小柠身上，又扫过她手中那碗热气腾腾的羹汤。

“简先生，好了。” 姜小柠将托盘放在矮几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她将碗轻轻推到他面前，乌木筷子和汤勺摆放整齐。

简清没有立刻动筷。他的目光在姜小柠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红肿的眼睛里，之前的恐惧和绝望己被一种明亮的、带着生机的光彩取代。脸颊的轮廓确实清晰了些，下颌线微微显露，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质都似乎褪去了一层厚重的阴霾，透出一种笨拙却真实的活力。

他深琥珀色的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微澜。那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她身上看到改变的痕迹，并且…是他亲手引导的改变。这种感觉有些陌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

他微微颔首，拿起汤勺，舀起一小口清澈温润的汤，送入唇间。动作依旧优雅，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韵律感。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带着山野草木的精华和一丝本源灵气的滋养，如同涓涓暖流，迅速渗入他枯竭的经脉和受创的识海，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和修复的力量。

姜小柠没有离开，而是安静地跪坐在矮几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像等待老师评阅作业的学生，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地看着他。她想知道，他是否也察觉到了她身上的变化？他会不会…说点什么？

简清默默地吃着。他吃得不多，动作很慢，每一口似乎都在仔细感受着食物中蕴含的能量对身体和灵魂的修复作用。阁楼里只剩下汤匙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微声响和他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一碗羹汤很快见底。简清放下汤匙，深琥珀色的眼眸抬起，再次落在姜小柠脸上。这一次，他的目光在她明显清减了些许的脸颊和那双带着期待光芒的眼睛上停留得更久了一些。

“气色好多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带着重伤后的虚弱感，却不再是之前的冰冷疏离，反而透着一丝极淡的、如同陈述天气般的平和，“灵台也清明了些。”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她的表象，落在了她灵魂本源那层因阴阳眼而沾染的稀薄阴霾上——那阴霾，似乎被护身符和渡魂斋特殊的气息洗涤，变得淡薄了些许。

姜小柠的心猛地一跳！巨大的喜悦如同烟花般在胸腔里炸开！他说了！他注意到了！虽然只是简单的“气色好多了”，但对她而言，不啻于最珍贵的肯定！她努力抑制住上扬的嘴角，眼睛却弯成了月牙，用力点头：“嗯！谢谢简先生！都是…都是这里的饭好！”

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欣喜和笨拙的感谢，简清眼底那丝极淡的微澜似乎又深了一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在调息，对抗着体内残余的痛楚和心魔的阴影。

姜小柠也安静下来，满足地收拾好碗筷。她看着简清闭目调息时沉静的侧脸，感受着阁楼内弥漫的平和气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感包裹着她。昨晚的惊魂、冯励辰的羞辱、心魔爆发的恐惧…仿佛都被这晨光和眼前这个人带来的安全感，暂时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就在这时——

“叮铃——叮铃——”

楼下渡缘斋门口，清脆的铜铃声急促地响了两遍，打破了阁楼的宁静。

姜小柠下意识地看向简清。

简清己经睁开了眼睛，深琥珀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更多的是惯常的平静。他微微侧耳，似乎在倾听着楼下的动静。

“简…简老板！简老板在吗？！求求您！帮帮忙！快开门啊！” 一个带着浓重哭腔、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中年女声，隔着门板清晰地传了上来。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

姜小柠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新的“生意”？

她看向简清。

简清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种洞悉世事般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缓缓站起身，尽管动作带着重伤初愈的虚弱和凝滞，但脊背依旧挺得笔首。他深琥珀色的眼眸扫过姜小柠，声音低沉而清晰：

“下去开门。”

“新的委托，来了。”

姜小柠连忙点头，心头那刚刚升起的安宁感瞬间被一种混杂着紧张、好奇和一丝莫名责任感的情绪取代。她看了一眼简清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那缕蛰伏的墨色，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下楼梯。

推开阁楼那扇薄薄的门板，楼下那带着哭腔的绝望呼喊更加清晰，如同冰冷的针，刺穿着渡缘斋内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平和气息。新的风暴，己然在门外酝酿。而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