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大营的篝火噼啪作响,映红了半边夜空。将士们围着火堆高声谈笑,空气中弥漫着烤肉和烈酒的气息。
"将军!这碗敬您!"副将王猛捧着酒碗踉跄走来,"要不是您那招声东击西,咱们哪能这么容易端了北狄老巢!"
陆沉舟接过酒碗,仰头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下颌滑落,在铠甲上留下深色痕迹。他抹了把嘴,笑道:"是弟兄们用命拼来的胜仗!"
"将军别谦虚!"年轻的小校尉凑过来,"听说这次捷报传回京城,陛下龙颜大悦呢!您家夫人肯定也..."
陆沉舟眼神一柔,不自觉地摸了摸胸甲内侧——那里藏着一方绣着山茶的帕子。他抬头望向东南方,仿佛能透过千山万水看到那个身影。
"卿卿现在在做什么呢..."他在心中默念,"可收到我前日寄的家书了?山茶坊的生意可还顺心?"想到这里,他嘴角不自觉扬起,又很快压下,"这傻丫头,定是又熬夜看账本了..."
"将军!再来一碗!"将士们的欢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沉舟摆摆手,眼前忽然有些模糊。他揉了揉太阳穴,恍惚间似看到营帐外一株山茶在风中摇曳——这苦寒之地,怎会有山茶?
"将军?"一个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陆沉舟转身,朦胧中见一鹅黄衣衫的女子立在灯下,发间银簪上的山茶花在火光中闪烁。他瞳孔微缩:"卿...卿?"
军医帐内,苏婉将一包药粉倒入碗中。铜镜中映出她精心装扮的容颜——鹅黄衫子是托人从京城捎来的时新样式,银簪上的山茶花更是找了最好的匠人连夜打造。
"值得么?"同帐的李医女小声问。
苏婉指尖轻抚过簪花:"三年前瘟疫,他冒死带兵护送医队入城。"她眼中闪过一丝偏执,"那时我就发誓..."
(闪回)
暴雨如注,城门紧闭。年轻的苏婉跪在泥泞中,身后是奄奄一息的病患。
"开城门啊!"她声嘶力竭地喊着,"这些人还没死!"
一支羽箭突然钉在她脚边。守城将领在城头冷笑:"染了瘟疫的都得死!"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玄甲军旗刺破雨幕,为首的青年将领勒马停在她面前。
"姑娘请起。"他翻身下马,雨水顺着铠甲滑落,"本将奉旨护送医者入城。"
苏婉抬头,看见他剑眉下那双坚毅的眼睛。他亲自为她牵马,在箭雨中高喊:"开城门!本将陆沉舟以性命担保!"
帐外传来脚步声,她迅速端起药碗,将原本准备的解药倒进炭盆。火苗"嗤"地窜高,映红了她决绝的面容。
"将军,该用药了。"
陆沉舟勉强睁开眼,帐内烛火摇曳。眼前女子低眉顺目,发间那支山茶银簪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恍惚间,簪上的花瓣与记忆中那支青玉山茶簪重叠在一起。
"卿卿..."他伸手想触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却在指尖即将触及的瞬间猛然缩回,"不对..."他强撑着站起身,带翻了案几,"你不是她..."
苏婉急忙上前搀扶,鹅黄衣袖拂过他的手臂:"将军认错人了,我是医女苏婉..."
"放开!"陆沉舟猛地挥臂,却因药力踉跄几步。他死死盯着那支银簪,"这簪子...从何而来?"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亲兵在外高喊:"报!京城加急文书!"
晨露未干,沈知意己在山茶坊后院调配新方。春桃匆匆跑来:"少夫人,将军府来信了!"
信笺上的字迹比往日更加潦草,最后几行几乎难以辨认:"...战事将毕...归期..."一滴墨渍晕染开来,像极了凋谢的山茶。
戌时三刻,沈知意正在灯下重读那封字迹模糊的家书,忽听门外传来轻叩。
"卿卿,睡了吗?"陆老夫人温和的声音响起。
沈知意连忙开门,只见老夫人端着参汤站在门外:"娘见你晚膳没用多少..."
老夫人将参汤放在桌上,目光扫过床头那半块玉佩:"当年老将军出征时,也是这样..."
她轻抚沈知意的长发,"十天半月才来一封鬼画符似的家书。"
窗外一阵风吹过,老夫人突然压低声音:"今日兵部来人,说沉舟他们营里...新去了个医女。"她握住沈知意微凉的手,"你放心,沉舟那孩子心里只有你。"
沈知意强作镇定地点头,却见一片山茶花瓣从窗外飘入,正落在信纸晕染的墨迹上。
靖安王府的书房里,萧景珩正在修剪那株白玉山茶。侍卫低声禀报:"苏医女昨夜..."
"知道了。"萧景珩剪下一枝并蒂花苞,"把这个送去山茶坊,就说...新品胭脂的配方。"
侍卫迟疑道:"王爷为何要..."
"嘘。"萧景珩将花枝放在沈知意的账本副本旁,"山茶要开了。"
月光下,并蒂花苞中的一个突然"啪嗒"落下,在账本上滚了几圈,停在"陆沉舟"三个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