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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雨丝斜斜地打在将军府的窗棂上，沈知意对着铜镜，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青玉山茶花簪在烛光下泛着冷清的光泽，映得她眼下青影愈发明显。
"我这是怎么了..."指尖抚过消瘦的脸颊，铜镜里的女子忽然变得陌生起来。
她猛地站起身，梳妆匣被衣袖带翻，胭脂水粉洒了一地。
窗外雨声渐急。知意死死攥着那封字迹稀疏的家书，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碎裂——不是心碎，而是包裹着真我的那层茧。
"沈家的嫡女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患得患失了？"她对着雨夜喃喃自语。记忆中那个在诗会上侃侃而谈的少女，那个在商道上运筹帷幄的东家，如今竟被困在这西方宅院里，为一个男人而黯然神伤？
"荒唐！"她伸手轻抚案头那封字迹日渐稀疏的家书，突然将梳妆匣重重合上。
"春桃，备马车。"她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去周家马场。"
雨中的马场泥泞不堪，周云棠正挽着袖子驯马，见沈知意冒雨而来，惊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
"卿卿？你这是..."
"云棠～我要开胭脂铺。"沈知意攥紧手中的帕子，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我要找回自己，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周云棠愣了一瞬，突然大笑出声，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好！这才是我认识的沈知意嘛！哎呀呀，我就说嘛，我今日看见天空万里无云就觉得出门必有喜事，你等着哈，我让商队打听打听，帮你找找商机……"
跟云棠告别后，沈知意攥紧手中的帕子，犹豫片刻后对外面车夫道："改道，去沈府..."
沈府正厅里，沈知意跪坐在蒲团上，手指无意识地着茶盏边缘。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父亲：
"爹爹，女儿想开一间胭脂铺子。"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思虑己久。女儿不能再这样日日枯等，看着院里的山茶开了又谢..."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茶盏上的山茶花纹，"我想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如今女儿想明白了，与其把光阴耗在等待上，不如做些实实在在的事。"
沈尚书手中的茶盏"嗒"地一声放在案几上，茶汤微微晃动。"胡闹！这死陆……"
他沉声道，却在看到女儿倔强的眼神时，严肃的面容突然如冰雪消融般绽开笑容，上前扶起沈知意："我沈家的女儿，从来都是有倚仗的。女儿，不要怕，爹爹在呢，有我在的一天沈家永远是你背后最强大的后盾，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天塌下来，爹爹替你顶着！"
林氏早己红了眼眶，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手指轻轻梳理着她有些散乱的鬓发："娘的卿卿长大了..."说着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柜中取出一个锦盒，"这是娘攒的一些首饰，你拿去..."
"夫人别急。"沈尚书按住妻子的手，自己却从袖中取出地契，"西街那间三进铺面，原就是给卿卿备的嫁妆。"
沈砚书原本正在看书，闻言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温柔的光："账目上的事，大哥帮你把关。"说着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本崭新的账册，"特意给你准备的，用的是江南新进的洒金纸。"
"还有我！"沈明烨拍案而起，腰间佩刀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脆声响，惊得窗外枝头的山雀扑棱棱飞走，"谁敢欺负卿卿，我打断他的腿！"他气呼呼地补充道，"周家那丫头说了，要给你介绍最好的花农..."
柳姨娘一首站在角落抹眼泪，此时悄悄上前，将一个绣着山茶的荷包塞进沈知意手里："姑娘..."她习惯性地唤道，又急忙改口，"少夫人，这是姨娘这些年攒的体己..."荷包里的银票还带着体温，显然是贴身藏了许久。
沈知意低头看着手中突然多出的地契、账册、荷包，鼻尖一酸。窗外一阵风吹过，院中的山茶花瓣纷纷扬扬飘进厅内，落在她的裙摆上，像极了小时候家人为她庆生时撒的彩屑。
晨雾未散，朱雀大街上新挂起的"山茶坊"招牌还沾着露水。
沈家厨房里飘着甜香。林氏将刚出炉的杏仁酥装进食盒，转头喊道："明烨！过来！"
沈明烨叼着根草茎晃进来："娘，什么事啊？"
"给你妹妹送点心去。"林氏将食盒塞给他，"刚出炉的，趁热..."
沈明烨撇撇嘴："又是卿卿..."目光却瞥见灶台上另一盘芝麻酥，"咦？这个..."
"那是备着..."林氏话未说完，就见儿子己经抓起油纸包麻利地包了起来。
"云棠爱吃这个！"沈明烨耳根微红，话音未落就往外冲，"我走啦！"
林氏举着沾满面粉的手愣在原地："等等！你喊谁...云棠？"她突然眼睛一亮，急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哎呀我得去找老爷！老大是个书呆子，没想到老二开窍了！改日，我得去周府瞧瞧……"
沈明烨拎着两包点心，轻车熟路地翻上周家墙头。正要往下跳，却见周云棠的贴身丫鬟正端着水盆经过。
"呀！沈二公子又翻墙！"小丫鬟惊叫一声。
沈明烨一个不稳，"扑通"摔进花丛里，手里的油纸包却高高举着，半点没撒。
"沈明烨！"周云棠闻声推开窗，"你又来干什么？"
沈明烨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却献宝似的举起油纸包："给你带的芝麻酥！我娘刚做的！"
周云棠怔了怔，突然"噗嗤"笑出声："傻子，有门不走非要翻墙！天天跟做贼似的……"
与此同时，沈知意站在店门口，指尖轻抚过门框上雕刻的山茶花纹。
这是她瞒着陆家，用自己嫁妆私房置办的第一间铺子。
"少夫人，都准备好了。"春桃捧着账本，小声提醒。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正要掀开珠帘，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马蹄声。
"卿卿！"沈明烨翻身下马，腰间佩刀叮当作响，"你果然在这儿！"他大步走来，手里拎着个食盒，"娘亲让我给你带的杏仁酥，说是开张吉利。"
沈知意眼眶微热："二哥怎么找到这里的？"
"哼！"沈明烨得意地扬起下巴，"周家丫头告诉我的。"他忽然压低声音，"放心，我没告诉陆家人。"
周云棠的闺房内，绫罗绸缎散落一地。她正跪坐在榻上，把一个个瓶瓶罐罐往包袱里塞。
"西域玫瑰露...要带上！"她自言自语道，又抓起一个青瓷小瓶，"这瓶山茶精油也得带上...哎呀！"她突然跳下床，从梳妆台抽屉深处翻出一个锦盒，"还有这个西域胭脂配方！卿卿肯定用得上！嬷嬷～快来帮帮我……"
窗外，周家老嬷嬷摇头叹气："小姐这是要把闺房搬空啊..."
午后，周云棠风风火火闯进后堂，手里还拎着个包袱："卿卿！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沈知意正在调配新的胭脂方子，闻言抬头："什么好东西让你这么...我去，你这是在搬家啊……"
话未说完，周云棠己经抖开包袱，露出一堆瓶瓶罐罐："你猜猜是啥？唉～西域来的花露！我特意让商队带的。"她凑近闻了闻沈知意手边的胭脂，"咦？这味道..."
"加了山茶花露。"沈知意轻声道，"沉舟最喜欢这个味道。"
周云棠撇撇嘴："我听说边关战事吃紧，通信都少了？"她突然压低声音，"卿卿，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陆沉舟..."
"云棠！"沈明烨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你又撺掇我妹妹什么？"
周云棠翻了个白眼："我跟卿卿说私房话，你偷听什么？"
沈明烨耳根一红，撇个嘴，用地上蚂蚁才能听到的话，悄悄地说："我还送你芝麻酥呢，也没看你跟我说说话嘛...…”
三日后，山茶坊的胭脂一售而空。沈知意正在核对账本，忽然发现所有存货都被同一个买家收购。
"奇怪..."她指尖抚过账本上陌生的签名，"这字迹..."
"少夫人！"掌柜匆匆进来，"那位客人又来了，说要订全年的货！"
沈知意抬头，只见门外停着一辆朴素的马车，车帘微动，隐约可见一角月白衣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