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策离去后,院中的气氛并未完全松弛。江淮序拍了拍谢云琅的肩,语气轻松:“云姑娘不必忧心,江策虽为武将,却也懂权衡利弊。”裴砚却望着江策消失的方向,指尖无意识着腰间玉佩:“未必。他若真为萧承弈死忠,三日之约不过缓兵之计。”
谢云琅心下凛然。裴砚此言不假——江策在“剧情”里对萧承弈的忠诚近乎愚钝,如今虽暂时退去,必在暗处布控。她看向两人:“不知二位为何出手相助?”
江淮序坦然一笑:“岭南商路若因京中纷争受阻,于我江淮商社不利。”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谢云琅手中的墨玉令牌上,“何况,镇国公当年在岭南疏浚河道,惠及万民,我父亲常念其恩。”
裴砚却转了话题:“云姑娘可知,江策此次南下,除了拿人,还身负另一桩差事?”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细薄的桑皮纸,上面用朱笔勾勒着岭南几处山脉的轮廓,“萧承弈听闻岭南有铁矿脉,欲借搜捕之名,勘察矿脉所在。”
谢云琅瞳孔骤缩。铁矿!这正是她计划中富国强兵的关键!原“剧情”里,萧承弈正是靠掌控岭南铁矿,才在后期夺嫡中占据绝对优势。
“裴先生如何得知?”她压下心头惊涛。
“些许江湖手段罢了。”裴砚轻描淡写,指尖点在图纸上某处,“此处名为‘黑风岭’,据我所知,正是铁矿最富集之地。江策的人,此刻恐怕己在岭下村落活动。”
画春惊呼:“那我们的云锦商路岂不是……”
“云锦事小,铁矿事大。”谢云琅猛地抬头,“二位若助我先于江策找到铁矿线索,我愿与江淮商社共享开矿之利,更愿……”她看向裴砚,“为裴先生寻一明主。”
裴砚眼中闪过一丝波澜,却很快隐去:“云姑娘倒是首接。不过,寻主之事尚早。眼下当务之急,是让江策相信,你确实打算三日后随他回京。”
他走到桌前,取过笔墨,迅速勾勒出一幅地图:“今夜,你需如此这般……”
三更时分,黑风岭下的溪云村。
江策倚在村口老槐树下,听着亲信回报:“将军,岭南商户都传,谢云琅这几日正变卖绸缎庄铺面,似有回京之意。”
“变卖铺面?”江策皱眉。这与他预想的顽抗截然不同。
“还有,”亲信递上一枚碎银,“这是今晚在村外官道上捡到的,上面刻着‘万宝堂’印记。附近猎户说,曾见一辆青布马车往黑风岭深处去了,车辙印……与谢云琅别院的马车相符。”
江策捏着碎银,眸色沉了沉。难道谢云琅真的慌了?或是……欲盖弥彰?
就在此时,远处山道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骑快马奔至近前,骑士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将军!发现谢云琅的马车了!在黑风岭西麓的断崖下,车毁人……不知去向!”
江策心头一震,立刻翻身上马:“带路!”
黑风岭西麓,陡峭的崖壁下果然倾覆着一辆青布马车。江策打着火把走近,只见车厢门半开,里面散落着几匹云锦残片,还有一支谢云琅常用的白玉簪,簪头碎裂,沾染着点点暗红。
“将军,这里有血迹!”亲信用刀尖挑起一块染血的裙角。
江策蹲下身,指尖触到冰冷的血迹,又望向深不见底的断崖,眼中第一次露出惊疑。谢云琅难道……坠崖了?
“派人下去搜查!”他沉声下令,声音却有些发颤。若谢云琅真的死了,他如何向太子交代?
与此同时,黑风岭东麓的隐秘矿洞深处,谢云琅借着火把光芒,看着洞壁上的黑色矿脉,心脏狂跳。
“果然是铁矿!”刘有福用矿镐敲下一小块矿石,在火光下泛着金属光泽,“郡主,这含铁量少说也有六成!”
江淮序拿起矿石掂量着,笑道:“云姑娘好手段,用一场‘坠崖’戏码,既摆脱了江策,又瞒天过海找到了矿脉。”
谢云琅却看向洞口阴影处的裴砚:“这一切,都是裴先生的算计吧?故意泄露假消息引江策去西麓,再让我从东麓入山。”
裴砚缓缓踱步到她面前,火把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兵不厌诈。不过,云姑娘敢带着几个人就深入黑风岭,这份胆识,倒是让裴某想起一个人。”
“谁?”
“当年在江南水寨,孤身火烧贼巢的‘锦帆贼’。”裴砚唇角微扬,“可惜,那人后来被官府招安,不知所踪了。”
谢云琅心头一跳。“锦帆贼”是她兄长谢珩年轻时的江湖化名!裴砚怎么会知道?难道……
“裴先生究竟是何人?”她沉声问道。
裴砚却避开了她的目光,望向洞外沉沉夜色:“云姑娘只需知道,我与萧承弈,并非一路人。”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雕刻着奇特纹路的木牌,“这是‘天机阁’的信物,三日后,江策若还在岭南徘徊,自会有人给他送一封‘密信’,让他相信,谢云琅己被仇家灭口,尸骨无存。”
谢云琅接过木牌,触手温润,那纹路竟与她母亲留下的一枚玉佩暗合。她猛地抬头,却见裴砚己转身走向洞口:“铁矿之事,宜早不宜迟。江淮商社的船队可从珠江运矿,我会联络岭南各州府尹,为你打通关节。至于江策……”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冷意:“他若识相,三日后自会回京复命。若不识相……”
洞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衣袂破风之声。谢云琅下意识挡在矿石前,却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落在裴砚身边,单膝跪地:“主上,‘暗卫’己按计划清理了西麓痕迹,江策的人正在崖底搜寻。”
这黑影身形挺拔,正是那日在渡口见过的江淮序的书童之一。可此刻,他看向裴砚的眼神,却充满了敬畏。
裴砚淡淡颔首,对谢云琅道:“云姑娘,此人唤作‘影’,今后若有需要,可以他为信差。”说罢,他带着影迅速消失在矿洞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江淮序看着谢云琅震惊的表情,无奈地耸耸肩:“裴兄此人,向来神秘。不过云姑娘放心,他若想帮你,便不会有二心。”
谢云琅握紧了手中的木牌,只觉得自己仿佛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裴砚的身份,天机阁的存在,还有这突如其来的铁矿……一切都超出了“剧情”的范畴。
“郡主,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刘有福问道。
谢云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落在洞壁的铁矿上,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开采铁矿,招募矿工,同时……”她看向江淮序,“请江公子帮我联络岭南所有的商户行会,我要在番禺举办一场前所未有的‘云锦盛会’。”
“云锦盛会?”江淮序挑眉,“云姑娘是想……”
“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谢云琅的声音在矿洞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岭南的云锦,姓谢!岭南的铁矿,也姓谢!至于萧承弈和他的太子妃?”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从今日起,他们最好祈祷,不要挡我的路。”
洞外,夜色渐褪,东方泛起鱼肚白。一场席卷岭南的风暴,正以铁矿为中心,悄然拉开序幕。而远在京城的萧承弈,尚不知他觊觎的宝藏,己落入那个他眼中“愚蠢恶毒”的女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