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色的天花板,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微苦气息。光线从百叶窗缝隙透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整齐的条纹。只有床旁心电监护仪发出平稳而单调的“滴…滴…”声,证明这并非梦境。
陈默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撑开一道缝隙。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想抬手遮挡。
“嘶…” 一阵酸麻无力和拉扯感瞬间从西肢百骸传来,仿佛整个人被拆开重组过。骨头缝里都透着被榨干的虚弱。
(卧槽…全身都散架了…我这是在…哪?)混沌的意识渐渐回笼,(小鱼!对!小鱼!)
他猛地一惊,想坐起来,但身体软得像面条,仅仅是动了下脖子,就一阵眩晕。
“别动!”
一个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女声在床边响起。接着,一只带着消毒手套的手掌轻轻按在他肩膀上。
陈默努力转动僵硬的脖子,视线聚焦。一位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子站在床边,眼神里带着一丝关切和…难以掩饰的好奇?
“你消耗太大了,需要静养。”护士轻声解释,动作麻利地检查了一下他手背上的输液管。她的目光,时不时飘向病房门口的方向,那里似乎站着两个笔挺的、穿着安保制服的身影。
“护士姐姐…我…我妹妹怎么样了?”陈默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挤出来的。他努力睁大眼睛,试图传递出最大的担忧和“无辜病号”的虚弱感。
护士的动作顿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你妹妹…在特殊监护区,”她斟酌着措辞,声音压得更低了,“很安全。被‘那个东西’保护着。但具体情况…杨长官有过命令…”
她没说完,只是朝门口那两个守卫的方向努了努嘴,意思不言而喻。陈默的心沉了沉,但“很安全”三个字稍微冲淡了一点焦虑。
(安全…就好…那气泡还在?杨芊芊果然在盯着…)
他艰难地点点头,脸上挤出感激的微笑:“谢谢…谢谢你们救我…还有我妹妹…” (内心OS:监视这么严密,这下真成笼中鸟了…)
就在这时,陈默的左手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指尖碰到了柔软的床单。
嗡…
一种极其微弱、但又无比熟悉的温热感,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极其缓慢地从他左手指尖升腾起来!
这感觉极其微弱,远不如以前强烈,像风中的残烛。
(能量…回来了?!虽然少得可怜…)陈默心中狂喜!同时也瞬间警觉!他下意识地想攥紧拳头尝试什么,但随即死死忍住!
他立刻维持住脸上那副虚弱感激的表情,甚至让呼吸更微弱了一点,仿佛刚才手指的颤动只是昏迷苏醒后的本能抽搐。
门口的守卫似乎没有察觉,但床边那位观察细致的护士,眼神却突然闪了一下!
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杨芊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依旧是那身暗灰色作战服,纤尘不染,表情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她没有立刻进来,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陈默虚弱的脸庞、颤抖的指尖(假装虚弱)和心电监护仪平稳的曲线上逐一扫过。
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陈默的脸上。陈默立刻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而来,赶紧垂下眼帘,努力扮演“乖巧病号”,内心却在疯狂吐槽:(又来了!这眼神比X光还狠!)
“感觉怎么样。” 杨芊芊走了进来,声音听不出情绪。她将平板递给护士,护士立刻会意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房间内只剩下陈默和杨芊芊两人(以及门口守卫无声的阴影)。
“好…好多了…谢谢杨长官关心!” 陈默立刻回道,声音依旧虚弱沙哑,但带上一种恰到好处的感激涕零,“组织医疗条件真好!我一定积极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康复,为建设安全基地贡献光和热!” (内心OS:救命!我都说的什么屁话!)
杨芊芊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她没有接茬,只是拉过床边一张椅子坐下,目光锐利地盯着他:“那个气泡护盾,是你最后的‘清洁剂研究成果’?”
“咳…咳咳咳…” 陈默被自己的口水呛得一阵剧烈咳嗽(一半是真咳一半是演的),脸憋得通红。
(来了来了!拷问环节!)
“那个…那个是…是意外!绝对的意外!” 他咳完,喘着粗气,一脸“心有余悸”和“不可思议”,“我当时在管道里,看着妹妹快不行了,我…我急疯了!就下意识地…可能是…可能是之前清洁剂和消毒水刺激残留的身体反应!或者当时管道里有奇怪的带电粒子?加上我太激动身体放电了…对对对!一定是生物电!高压生物电!巧合!绝对是奇迹般的巧合!”
他语无伦次地胡扯着,越说越离谱,眼神却“真诚”无比地迎向杨芊芊。
杨芊芊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了几下,调出一段数据波形图。
“巧合?” 她将平板屏幕转向陈默,上面是一段剧烈波动的能量图谱,“峰值达到Λ级,结构具备明确的空间闭环性与能量耗散迟滞效应。与你当时昏迷指尖的同源残留能量高度吻合。陈默,” 她的声音骤然一沉,“解释一下,你那‘清洁剂残留’和‘生物电’,是如何达到这种能量层级的?”
陈默看着那复杂到眼花缭乱的图谱,头皮发麻!(根本看不懂!)
(解释不了…根本解释不了!)
就在他急得额头冒冷汗,脑子疯狂运转想再编点更离谱的理由(比如天降神雷或者妹妹灵魂附体?)时——
“嗒!”
一声轻响。
床头柜上,护士留下的一小瓶盖着的、只有半瓶的医用消毒酒精瓶子,不知怎地,突然倒下!
瓶身滑过柜面,朝着地面坠落!
陈默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坏了!玻璃瓶摔地上肯定碎!弄不好又赖我头上!)
极度紧张下,他眼睛死死盯着下落的瓶子,脑子里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爆开:(停住!别掉下去!)
嗡!
那刚刚在指尖升起的微弱温热感,瞬间变得明显!但并非爆发,更像是一种被强力牵引的、被高度压缩的凝滞感!
啪嗒。
瓶子并没有悬停在空中。
但它坠落的轨迹极其诡异!
瓶身在空中似乎极其短暂地、难以察觉地顿挫了一下?紧接着,像被一股极其柔和却无法抗拒的横向力量轻轻“拨弄”了一下!
嗤——
瓶子没有垂首落地摔碎,而是以一个无比精准的斜角,撞击在床边金属床腿一个不起眼的、由支架和管线组成的凹陷处!
撞击力被完美分散!
瓶子安稳地“坐”在了那个狭窄的三角形支架凹陷里,稳稳当当,连里面的液体都只是微微晃动!
一滴未洒!完好无损!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除了那一下落地的轻响和支架金属的轻微震颤回音。
病房里一片死寂。
杨芊芊的目光,如同捕食的鹰隼,瞬间从即将掉落的瓶子上,猛地转回到陈默的脸上!
陈默的表情凝固了。(我…我干的?但好像…又不太对?刚才瓶子顿了一下?!)
他维持着刚才那副因为“紧张瓶子掉”而惊恐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带着点后怕地看向杨芊芊:“呼…吓死我了…还好…还好没掉地上…质量真不错…”
他试图用话找补。
杨芊芊没有说话。她站起身,一步一步,无声地走到那个支架旁。锐利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完好无损的瓶子上,然后又缓缓移到那个无比刁钻、恰好能完美容纳瓶身的支架凹陷处。
那地方,像是天生为接住这个瓶子而存在的。
她伸出手,极其缓慢地将瓶子从那刁钻的支架凹陷处拿了出来。
瓶体冰凉光滑。
她的手指感受不到任何异常能量残留。但这坠落轨迹和落点…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
杨芊芊拿着瓶子,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一半是虚弱一半是紧张的)的陈默。
她的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里面有风暴在无声酝酿。她没再追问气泡盾,也没看那能量图谱。
她只是盯着陈默的眼睛,许久,才用一种听不出喜怒、却让陈默后背寒毛首竖的平静语调说道:
“养好伤。”
说完,她拿着那瓶“质量过硬”的医用消毒酒精,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她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冷硬的声音再次传来:
“还有,医疗物资有限,‘巧合’太多,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损耗。”
接着,她对着门口守卫补充了一句:
“通知后勤,所有医用玻璃器皿…换成…特种强化防摔塑料瓶。”
然后才推门离开。
病房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
陈默躺在病床上,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僵了,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的后背。(她…她信了吗?她那眼神…绝对是知道了!换塑料瓶是几个意思?!警告?!还是…帮我善后??)
(小鱼暂时安全…但被重点监视…我被困在这…能力没完全恢复还被怀疑…怎么办?!药!小鱼的药肯定还在杨芊芊那里!)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恐惧和虚弱中悄然滋生:(等体力恢复一点点…至少等能动手指头…得想办法…偷溜出去一次!偷药!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