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玄心阁那扇破破烂烂、临时用木板钉起来的门板外面,居然响起了清脆悦耳的门铃声!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陈玄眼皮都没动一下。
阿七却像被针扎了屁股,噌一下从行军床上弹起来。生意!送钱的来了!他连滚带爬冲到门口,扒着门缝往外瞄了一眼。
只一眼,阿七的眼睛“唰”地亮了!
他猛地缩回头,对着瘫成咸鱼的陈玄,压低嗓子,用激动得发颤的气声低吼:“老板!老板!醒醒!别咸鱼了!来活儿了!大活儿!外面!古董商!看打扮…绝对肥羊!加钱的那种!!” 最后五个字,他咬得格外重。
陈咸鱼…动了!
他眼皮极其艰难地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向门口方向,里面闪过一丝微弱但顽强的…金光?
“让他滚…” 陈玄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别烦老子”的不耐烦,刚吐出三个字,大脑后知后觉地捕捉到了关键词,“…等等!”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从咸鱼状态弹了起来,差点把椅子带翻,“加钱?!扶…扶我起来!!”
前一秒还半死不活,下一秒己如同打了鸡血。这变脸速度,川剧大师看了都得递烟。
阿七:“……” 。
门板吱呀打开。门外站着个老头。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身考究的藏青色唐装,盘扣扣得严丝合缝。手里拄着根油光水滑的紫檀木拐杖。就是脸色…不太好。蜡黄蜡黄的,眼袋乌青,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眼神里透着股散不去的惊恐和疲惫。活像刚被十八个女鬼轮番索过命。
正是本市赫赫有名的古董收藏家,李老。
李老一看见开门的阿七,又瞥见后面趿拉着人字拖、揉着鸡窝头、明显刚“诈尸”的陈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玄心阁大师”?看着咋像刚通宵打完游戏的网瘾青年?
但事态紧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掏出一块雪白的真丝手帕,哆哆嗦嗦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声音都带着颤音:“大…大师!陈大师?救命!救命啊!我家…我家那面镜子…它…它吃人啊!”
“吃人?” 陈玄揉眼睛的手顿住了,眉毛一挑,来了点兴趣。他趿拉着人字拖上前两步,歪着头,上下打量着李老,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刚出土的唐三彩,“李老是吧?久仰久仰!您老慢慢说,别急!怎么个吃法?细嗦!是清蒸还是红烧?吐骨头不?” 他一边说,一边还下意识地捻了捻并不存在的胡子。
李老被他这不着调的话噎了一下,脸色更白了,赶紧竹筒倒豆子:“是…是一面唐代的鸾鸟缠枝纹铜镜!我…我上月刚从海外拍回来的!宝贝啊!可…可自从它进了家门,就…就邪门了!”
他喘了口气,眼神惊恐地左右瞟了瞟,仿佛怕被什么东西听见:“先是…做噩梦!天天晚上!一模一样的噩梦!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在镜子里哭!那哭声…瘆得慌!然后…就是怪影!晚上起夜,总感觉镜子里…有东西在动!不是眼花!是真的!最后…最后…”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家…用了十几年的老佣人张妈!前天晚上…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就在那镜子旁边…留了一只她的鞋!”
“嚯!” 陈玄眼睛彻底亮了,刚才的萎靡一扫而空,搓着手,一脸“这单子有点意思”的兴奋,“唐代鸾鸟纹铜镜?高端货啊!这玩意儿闹起来…段位不低!值钱!” 他大手一挥,“阿七!抄家伙!李老,带路!今儿就给您家这‘宝贝’…做个全面体检!”
李老:“……” 体检?您当是宠物医院呢?
李老家。好家伙,跟王总那土豪金别墅不是一个风格。古色古香,一水儿的红木家具,博古架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檀香味。就是…温度有点低。明明外面大太阳,屋里却凉飕飕的,跟开了强力空调似的。
那面惹祸的铜镜,被郑重其事地供在一张紫檀木的条案上。镜面朝下,上面还严严实实地蒙着一块暗红色的绸布。可即便如此,一股子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还是丝丝缕缕地从红布底下渗出来,盘旋在条案周围。条案旁边摆着的几盆名贵兰花,叶子都蔫头耷脑的,像是被冻伤了。
“就是它…” 李老指着那红布罩着的铜镜,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离那桌子远远的。
陈玄脸上的嬉笑收敛了几分。他走到条案前,没急着掀布,而是眯着眼,绕着条案转了一圈。鼻子抽了抽。檀香味里,那股子阴冷腐朽的妖异感,更明显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没去碰镜子,而是小心翼翼地捏住红绸布的一角,屏住呼吸,猛地往上一掀!
嗡——!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怨恨和扭曲恶意的气息,如同蛰伏的毒蛇,顺着掀开的红布缝隙,猛地顺着陈玄的手指就缠了上来!瞬间爬过手臂,首冲脑门!
嘶!
陈玄倒吸一口凉气!手指像被无数根冰针狠狠扎了一下,瞬间麻痹!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激得他浑身汗毛倒竖!比老宅那百年老鬼的气息…更邪!更怨!更…纯粹!
这镜子…是个“大凶”!
他脸色微变,但眼神反而更亮了,像是饿狼见到了肥肉。“嚯!好家伙!这起床气…够冲的!” 他甩了甩被冻麻的手指,扭头冲阿七喊:“阿七!‘退烧贴’伺候!”
阿七麻利地从“XX化肥”包里掏出一张画满了朱砂符文的黄色符箓递过去。
陈玄接过符箓,屏气凝神,口中念念有词,手腕一抖,符箓如同长了眼睛,“啪”地一下,精准地贴在了镜子的背面(镜面朝下扣着)。
符箓上的朱砂符文瞬间亮起微弱的红光!
然而,红光只闪了一瞬!
滋滋…滋滋…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那红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符箓边缘接触镜背的地方,竟然开始发黑、卷曲、冒起丝丝缕缕带着腥臭味的黑烟!仿佛那铜镜本身就是一个强力的腐蚀源!
效果?不能说完全没有,只能说聊胜于无。顶多像是给火山口盖了张餐巾纸。
“啧!” 陈玄眉头拧成了疙瘩,“这‘退烧贴’…过期了?还是这镜子…抗药性太强?” 他摸着下巴,盯着那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铜镜,眼神凝重起来。这玩意儿…比他想的还邪门!
“爷爷!爷爷!” 一个清脆的童音突然从里屋传来,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扎着羊角辫、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正是李老的宝贝小孙女。她手里抱着个布娃娃,好奇地跑到条案边,仰着小脸,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那面扣着的铜镜。
“妞妞!别过去!” 李老吓得脸都白了,慌忙想拉住孙女。
小女孩却指着那铜镜,奶声奶气地说:“爷爷!镜子里的那个穿红衣服的漂亮姐姐!她又在唱歌啦!好好听哦!”
轰——!
陈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猛地扭头看向小女孩!又猛地看向那面扣着的、符箓还在滋滋冒烟的铜镜!
红衣服?唱歌?
完犊子!这镜子…己经能主动引诱生人了!而且目标…还是孩子!
他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比刚才那阴气还要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