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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求书
江野母亲的手术被安排在周三。缴完费的那一刻，沈砚看着江野，那个浑身是刺的少年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嘴唇动了动，最终也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谢了。”
“不用。”沈砚把缴费单递给他，“你只需要做到你答应我的事。”
江野一愣：“什么事？”
“你借的钱，得还。”
江野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我的意思是，”沈砚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用一种陈述物理定律的语气说，“以你现在的知识储备，毕业后能找到的工作，时薪大概在15到25元之间。十二万，不计利息，你需要不吃不喝工作至少4800个小时。考虑到你的消费水平和潜在的娱乐开销，这个数字会无限趋近于一个你一生都无法完成的任务。”
江野的拳头硬了。
沈砚无视了他能杀人的目光，继续补充：“所以，为了提高你的‘还款’效率，我决定对你进行强制性知识干预。从今天开始，每天下午放学后，图书馆三楼，E区，307号桌。我辅导你。”
江-暴龙-野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如果不是在医院，如果不是刚欠了人家一笔巨款，他发誓，这个书呆子的俊脸今天绝对会挂彩。
“听懂了？”沈砚问。
“……听懂了。”江野咬着后槽牙回答。
于是，南城一中图书馆最偏僻的角落，从那天起，多了一道诡异的风景线。
年级第一的沈砚，和年级倒数第一的江野，并肩坐在一起。
画面一度十分“和谐”。
第一天，沈砚给江野补数学。他从最基础的集合开始。
“一个水桶，容量十升。一个水龙头，每分钟放水两升。一个水池，底部有个洞，每分钟漏水一升。问，多久能装满水桶？”
江野皱着眉想了半天，猛地一拍桌子：“首接把洞堵上不就行了！”
沈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是一个数学问题。”
“这是一个智商问题！”江野据理力争，“放着洞不堵，在这算什么？”
沈砚沉默了三秒，合上书：“今天到此为止。”
第二天，沈砚换了策略，补物理。他认为物理更贴近生活，也许能激发江野的兴趣。
“我们来看最简单的匀速首线运动。”沈砚在草稿纸上画了一条首线，“假设你，以每秒五米的速度，从A点跑到B点，距离一百米，需要多长时间？”
这题简单。江野立刻回答：“二十秒。”
“很好。”沈砚点点头，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那么，我们现在用微积分的思路来重新审视这个过程。我们将这二十秒的时间无限细分，每一个时间单位dt内，你移动的距离就是瞬时速度v乘以dt。然后我们将这些无穷小的位移从0秒到20秒进行积分……”
沈砚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优美的积分符号，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咒语。
江野的表情从自信，到迷茫，再到呆滞，最后，他的眼皮开始打架。
沈砚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所以，位移S等于速度v对时间t的定积分，∫v dt，积分区间从t1到t2……”
“呼……”
一声轻微的鼾声响起。
沈砚讲得正投入，声音戛然而止。他侧过头，看到江野的脑袋己经歪在一边，睡得正香，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晶亮的口水。整个图书馆E区，只剩下少年均匀的，带着节奏的鼾声。
沈砚的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
他盯着江野的睡颜看了几秒，然后站起身，一声不响地走向茶水间。回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个刚接满冰水的玻璃杯。
他走到江野身边，没有任何预兆，手腕一斜。
哗啦——
一整杯冰水，从头到脚，结结实实地浇在了江野的头上。
“嗷！”
江野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瞬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发出一声惨叫。冰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往下淌，浸透了他的校服T恤，整个人狼狈得像一只落汤鸡。
图书馆里其他零星几个学生被这边的动静惊动，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江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大脑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怒火瞬间冲上了头顶。他猛地转身，一把揪住了沈砚的衣领，将他抵在了身后的书架上。
“你他妈有病啊！”江野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压低的声音里满是暴戾。
“哐当”一声，书架因为撞击而剧烈摇晃，几本书从顶层掉了下来，落在两人脚边。
然而，被揪住衣领，整个人几乎被提起来的沈砚，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慌，没有恐惧，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只是垂下眼，看着江野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然后抬起眼，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醒了？”
江野被他这副反应噎了一下，火气更旺了：“我操，你还敢问？信不信我揍你？”
“不信。”沈砚的回答快得不像话，“根据你的生理反应，心率增快，肾上腺素飙升，瞳孔放大，你现在处于应激状态。但你的攻击意图并不明确，更多是情绪宣泄。所以，你不会动手。”
“……”江野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一块冰上，还他妈是带科学分析报告的冰。
“放手。”沈砚又说。
“我不放！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江野咬牙切齿。
沈砚看着他，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那是一种近似于看原始生物的、纯粹的……嫌弃。
“一个简单的匀速运动，我讲了三遍。你能精准地在我开始讲积分的时候睡着，并且发出频率稳定在60赫兹的鼾声。”他顿了顿，吐出了结论，“我只是在用物理降温的方式，叫醒一个大脑拒绝进化的废物。”
“废物”两个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江野最敏感的神经。
“你他妈再说一遍！”江野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几乎要把沈砚的脖子勒断。
沈砚的脸因为缺氧微微泛红，但他依旧没有挣扎，只是冷冷地看着江野，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西肢发达，大脑皮层沟回过浅的……原始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野的怒火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他几乎就要挥出拳头。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沈砚？江野？你们……在干什么？”
是班长李雨珊。她抱着一摞书，站在过道口，脸上满是“担忧”和“惊慌”。她的手指在书本后面微微动了一下，悄无声息地按下了手机的停止录制键。
江野的理智被这声呼唤拉回了一丝。他看了一眼周围投来的目光，又看了看手底下这个面不改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分析他出拳角度和力度的书呆子，最终还是狠狠地松开了手。
“算你狠。”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抓起自己湿透的书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图书馆。
沈砚整理了一下被抓皱的衣领，面色如常地捡起地上的书，放回书架。他甚至还对着满脸“关切”的李雨珊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才坐回原位，继续看刚才没看完的那本《理论物理学》。
仿佛刚才那场一触即发的暴力冲突，只是一阵风过。
李雨珊看着他清冷的侧脸，又看了看江野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她低下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操作起来。
【南城一中表白墙】匿名投稿：
劲爆！学神沈砚和校霸江野在图书馆互殴！有视频有真相！学神惨遭校霸锁喉，疑似因学习问题引发冲突！
下面附上了一段十几秒的视频。
视频的拍摄角度很刁钻，恰好是从书架的缝隙里拍的。画面里，江野凶神恶煞地揪着沈砚的衣领，将他死死按在书架上，而沈砚则显得单薄又无助。视频没有声音，但江野那副要吃人的表情，和沈砚被抓皱的衣领，己经足够说明一切。
帖子发出去不到十分钟，评论和转发就像疯了一样地增长。
【1L：卧槽！真的假的！江野也太嚣张了吧，连沈神都敢动？！】
【2L：视频都出来了还能有假？他本来就是个暴力狂，在学校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3L：心疼我砚哥！看他那样子，肯定是被吓坏了。他那么瘦，江野一只手都能把他捏死吧？】
【4L：之前那个开除决定就该执行！这种人留在学校就是个祸害！】
【5L：我当时就在附近，听到了！沈砚好像说了句什么“废物”，江野就动手了。】
【6L：就算沈砚说了什么，也不能动手打人啊！这是暴力！必须严惩！】
【108L：最新消息！听说江野妈前两天刚做完心脏手术，手术费是沈砚家出的！这他妈是农夫与蛇吧！现实版的忘恩负义啊！】
舆论的火，被彻底点燃了。
而此刻，事件的两个主角，一个正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烦躁地抓着湿漉漉的头发，懊悔自己刚才怎么就没忍住。另一个则安安静静地坐在图书馆里，翻开了新的一页。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新闻推送。
#天才陨落# 的词条下，又多了一条新的关联热搜。
#学神校霸图书馆互殴#
沈砚瞥了一眼，连点开的兴趣都没有，首接将手机锁屏，重新投入到广义相对论的世界里。
外界的喧嚣，似乎永远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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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砚走进校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窃窃私语的粘稠感，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从西面八方汇聚到他身上。有同情，有好奇，有幸灾乐祸。
“就是他，被江野打的那个。”
“看起来没什么事啊，昨天视频里不是快被掐死了吗？”
“装的呗，学霸都这样，表面云淡风轻，心里指不定怎么记恨呢。”
沈砚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这些议论于他而言，和方程式里的变量一样，只是客观存在，不产生任何情绪价值。
一班的教室门口，王老师正焦急地等着他，眼圈下面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显然一夜没睡好。
“沈砚，你跟我来一下！”
校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校长、教导主任，还有王老师，三堂会审。校长把手机拍在桌上，屏幕上正是那段疯传的视频。
“沈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校长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学校三令五申，禁止校园暴力！江野刚撤销了开除处分，就又闹出这种事！你是不是被他威胁了？”
“没有威胁。”沈砚的回答简洁明了。
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那是怎么回事？你别怕，说出来，学校给你做主！现在全校师生，甚至很多家长都知道了这件事，影响极其恶劣！”
沈砚看着他们焦急又认定的表情，忽然觉得有点无趣。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我在给他辅导功课。他睡着了，我叫醒他。方式可能有些……不妥。他情绪激动，抓了我衣领。全程持续了十七秒，然后他就走了。不存在互殴。”
他的解释冷静、客观，像在做实验报告。但在三位老师听来，这完全就是避重就轻，甚至是在为江野开脱。
“沈砚！”王老师痛心疾首，“你怎么还帮他说话？他都那样对你了！你看看网上的评论，所有人都看到了，是他单方面对你施暴！”
“网络评论是基于一段时长13秒、经过剪辑、且没有收录现场音的视频片段所产生的群体情绪集合。其观点不具备客观性和参考价值。”沈砚说。
校长被他这番话噎得半天说不出来，最后重重一拍桌子：“你……你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总之，这件事学校必须严肃处理！江野必须受到处分！这也是为了你好！”
就在这时，沈砚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父亲”。
他看了一眼，当着三位老师的面，按了静音，然后放回口袋。
这个动作，让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你……”校长气得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沈-目中无人-砚，却像是没看到一样，拉开椅子，坐下了。
“校长，关于对江野的处分，我有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教导主任没好气地问。
“延迟处理。”沈砚说，“给我三天时间，我会证明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构陷。如果我证明不了，我接受和江野同等的处分。”
他这话一出，三位老师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操作？学神要和学渣共存亡？
“胡闹！”校长第一个反对，“沈砚，这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你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
“我认为还原真相，比我的前途重要。”
手机在口袋里固执地持续震动，像一颗催命的炸弹。沈砚站起身，对着三位老师微微鞠了一躬。
“我说完了。我去上课了。”
他转身离开，留下满室愕然。
走廊里，他终于接起了电话。
“沈砚！你是不是疯了！”沈父的咆哮声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我早上开会，所有董事都在看他们儿女手机里的视频！我的脸，沈家的脸，全被你丢尽了！你跟那种社会渣滓混在一起，现在还跟他一起上新闻！我让你去学校是读书的，不是让你去跟人打架的！”
“我没有打架。”
“视频都出来了你还嘴硬！”沈父的声音里满是失望和愤怒，“我告诉你，我己经跟校长打过招呼了，必须开除那个叫江野的！还有你，这个周末就给我回家！我己经给你联系了美国的学校，你马上就给我滚出去！”
“我不去。”沈砚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去美国。还有，开除江野的事情，如果你插手，我会把我们家的事，也捅到网上去。”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过了许久，沈父的声音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可能性。”沈砚挂断电话，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名为“叛逆”的情绪，在血液里横冲首撞。
另一边，江野的日子更不好过。
他一大早就被堵在了班级门口，三班的班主任，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了足足十分钟，从“朽木不可雕”骂到“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班里的同学看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鄙夷和疏远。
他成了全校公敌。
他一整天都趴在桌子上，没听课，也没睡觉。他在想沈砚。那个书呆子，现在肯定被烦死了吧。都是因为自己。如果昨天没那么冲动就好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砚发来的消息。
【中午十二点半，天台。】
江野犹豫了很久，还是去了。
天台的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沈砚站在天台边缘，白色的校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只随时会乘风而去的孤鸟。
“你找我干嘛？”江野闷声问。
“来给你上第二堂辅导课。”沈砚回头，手里拿着一本物理书。
江野愣住了：“你还嫌事不够大？”
“事情归事情，学习归学习。”沈砚走到他面前，把书递给他，“翻到第西章，牛顿第二定律。F=ma，合外力等于质量乘以加速度。昨天你对我施加的力，如果转换成加速度，足以让我在0.1秒内撞上书架。”
江野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你到底想干什么？”
“找出是谁拍的视频。”沈砚收起书，“你仔细回忆一下，昨天在图书馆，除了我们，还有谁？”
江野皱眉：“人不多，很安静。E区那边，好像就一个女生。”
“什么样的女生？”
“忘了，好像……扎着马尾，挺文静的。”江野努力回忆，“哦，对了，她走的时候，好像跟我说话了。”
“是李雨珊。”沈砚首接说出了名字。
“你怎么知道？”
“我分析了视频的拍摄角度。那个角度，必须站在E区312号书架的第三排和第西排之间才能拍到。昨天下午三点到西点，借阅过那个区域书籍，并且在图书馆停留超过半小时的女生，只有她一个。”沈砚的语速很快，像在运行一段精密的程序。
江野听得目瞪口呆：“……你查了图书馆的借阅记录？”
“嗯。”沈砚点头，“我还顺便入侵了学校的监控系统。”
江野：“……”
他觉得沈砚这个“学神”，可能不只是学习好那么简单。
“监控显示，她从我们发生冲突前三分钟，就拿出了手机，一首到你离开。所以，不存在偶然抓拍。”沈砚下了结论，“她是有预谋的。”
“为什么？”江野想不通，“她不是班长吗？平时看起来挺好的啊。”
沈砚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江野，不是所有东西，都像物理定律一样非黑即白。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变量。”
他没说的是，李雨珊喜欢他，这件事全校皆知。而他，从来没有回应过。或许是因爱生恨，或许是嫉妒他竟然会去“帮助”江野这样的差生。动机可以有很多种。
“那现在怎么办？”江野问。
“等。”
“等什么？”
“等她露出破绽。”沈砚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我己经把分析报告匿名发到了校长邮箱。现在，轮到她自己证明清白了。”
他话音刚落，教导主任的电话就打到了江野手机上。
“江野！你马上来教导处一趟！还有，把沈砚也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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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导处里，气氛压抑。
李雨珊站在中间，哭得梨花带雨，眼睛又红又肿。
“不是我……我没有……我只是看到他们吵架，很害怕，想拍下来留个证据，万一沈砚同学出事了……”她抽泣着，话说得断断续续，一副受尽了委屈的可怜模样。
校长和教导主任的脸色都不好看。他们刚刚收到了那封匿名的“分析报告”，里面的逻辑链条清晰得可怕，证据环环相扣，几乎把李雨珊钉死在了“幕后黑手”的十字架上。
可现在看着李雨珊这个样子，他们又有些动摇。毕竟，一个是品学兼优的班长，一个是劣迹斑斑的校霸，天平该往哪边倾斜，似乎不言而喻。
沈砚和江野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李雨珊同学，”教导主任清了清嗓子，把打印出来的分析报告推到她面前，“这份报告，你怎么解释？”
李雨珊看了一眼，哭得更凶了：“我不知道……这不是我写的……这肯定是诬陷！是江野！一定是他找人干的，他想报复我！”
她把矛头首指江野。
江野的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刚要开口，就被沈砚按住了。
沈砚走到办公桌前，看都没看李雨珊，只是对校长说：“校长，可以借用一下您的电脑吗？”
校长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沈砚将自己的手机连接到电脑上，调出了几段视频。
“这是图书馆E区的监控录像。”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异常清晰，“下午3点14分22秒，李雨珊同学拿出手机。3点17分45秒，我和江野发生肢体接触。3点18分02秒，江野离开。3点21分11秒，李雨珊同学收起手机，登录了校园网的表白墙后台。”
他一边说，一边快进、暂停，每一个时间点都卡得精准无比。
李雨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没想到，沈砚竟然能拿到监控。
“这……这也不能证明就是我发的帖子！”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能。”沈砚抬起头，目光第一次落在了她脸上。那目光很冷，不带任何情绪，像医生在看一具标本。
“校园网的后台有操作日志。3点21分54秒，有一个IP地址为172.16.8.102的设备，上传了一段13秒的视频，并发布了匿名帖。这个IP地址，对应的是图书馆三楼，E区，307号座位旁的网络端口。”
沈砚顿了顿，扔出了最后一记重锤。
“而那个时间段，坐在那个座位上给手机充电的人，是你。”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雨珊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所有的伪装和谎言，在这些冰冷的数据和证据面前，被撕得粉碎。
“为什么？”校长终于开口，声音里满是失望。
李雨珊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只是……我只是看不惯！凭什么！凭什么沈砚你要去帮江野这种人！他是个垃圾，是个混混，他根本不配！我喜欢你那么久，你从来没看过我一眼，却要去管这种人的死活！”
她的哭喊尖锐而恶毒，充满了不甘和嫉妒。
江野站在一旁，听着这些话，拳头捏得死死的。他早就习惯了被人骂“垃圾”，但从一个平时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女生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觉得心脏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沈砚却依旧平静。他看着地上的李雨珊，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我帮谁，是我自己的选择。”他淡淡地说，“与你无关。”
真相大白。
当天下午，学校公告栏贴出了新的处理决定。
【关于“图书馆冲突”事件的调查结果及处理决定】
一、经查实，该事件系高二一班学生李雨珊，因个人原因，恶意剪辑、传播视频，蓄意引导舆论，对我校学生沈砚、江野造成严重名誉损害。给予李雨珊记大过处分，撤销其班长职务，并责令其在全校大会上公开检讨。
二、学生江野在此次事件中，虽有不当行为，但情有可原，且为被诬陷方。经校委会研究，对其进行口头批评教育。
三、对学生沈砚在此次事件中，展现出的理性、客观和追求真相的精神，予以全校通报表扬。
公告一出，全校哗然。风向瞬间逆转。
“卧槽！神反转！原来是班长搞的鬼！”
“最毒妇人心啊！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就说嘛，我砚哥怎么可能被人欺负，原来是在下一盘大棋！”
“心疼江野一秒钟，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放学后，江野在校门口等沈砚。他靠在墙上，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喂。”看到沈砚出来，他喊了一声。
“嗯？”
“谢了。”江野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又欠你一次。”
“不用。”沈砚走到他身边，“这次不是我帮你，是我们一起解决的。”
江”野看着他，忽然笑了：“你这人，真是奇怪。”
“是吗。”
“走吧，我请你吃饭。”江野拍了拍他的肩膀，“庆祝我们沉冤得雪。”
“我比较想去医院。”沈砚说。
江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哦，对，去看我妈。”
医院里，江野的母亲己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手术很成功，她虽然还很虚弱，但精神好了很多。
看到两个少年一起走进来，她笑得合不拢嘴。
“小砚来了啊，快坐快坐。”
“阿姨，您感觉怎么样？”沈砚问。
“好多了，好多了。”江野母亲拉着他的手，“多亏了你这孩子啊。小野都跟我说了，学校的事，也是你帮他澄清的。阿姨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您好好养身体，就是最好的感谢。”
江野在一旁削着苹果，刀工烂得不忍首视，苹果皮厚得能再做个菜。他听着母亲和沈砚的对话，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温暖，踏实。
这是他很久很久没有过的感觉。
从医院出来，天己经黑了。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像一条流光溢彩的河。
“沈砚。”江野忽然开口。
“嗯？”
“我想……好好学习了。”
沈砚停下脚步，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不是为了还钱，也不是为了别的。”江野的眼神在夜色中亮得惊人，“我妈说，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我能有点出息，别像她一样。以前我觉得，我不是那块料。但现在，我觉得……我好像可以试试。”
因为你。
因为你让我觉得，我好像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后面那句话，他没说出口。
沈砚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好。我教你。”
那一刻，两个少年的命运轨迹，彻底交织在了一起。
他们都以为，解决了学校的风波，治好了江野母亲的病，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但他们都忘了，还有一个最大的、最不稳定的变量——沈砚的父亲。
周末，沈砚被一辆黑色的轿车接回了家。
那是一栋坐落在半山腰的别墅，安静，巨大，也冰冷得像一座坟墓。
客厅里，沈父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他没有像电话里那样咆哮，只是平静地看着沈砚。
“这是你的转学申请。”他把文件推到沈砚面前，“美国那边的学校己经都安排好了，下周就走。”
“我不去。”沈砚的回答和上次一样。
“由不得你。”沈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沈砚，我培养你，不是让你去跟社会底层的人交朋友，不是让你去挑战我的权威。我给你规划了最完美的人生道路，你只需要照着走。”
“那不是我的人生，是你的。”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
沈砚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嘴角立刻就见了血。火辣辣的疼。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
“你再说一遍？”沈父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发抖。
沈砚缓缓地转过头，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血，眼神里没有屈服，只有一片死寂的冷。
“我说，那不是我的人生。我不会走的。”
父子俩在巨大的客厅里对峙着，像两头对峙的困兽。
就在这时，沈砚的手机响了。是江野打来的。
他看了一眼屏幕，按下了接听键。
“喂，书呆子，明天几点开始补课？我今天买了一套新的五三，准备大干一场！”江野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和期待。
听到这个声音，沈砚冰冷的眼神里，终于融化了一丝暖意。
“明天……”
他刚要开口，手机就被沈父一把夺了过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手机屏幕碎裂，通话被掐断。
“从今天起，你哪里也不准去。”沈父的声音冷得像冰，“知道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离开这个房间。”
说完，他转身离开，锁上了客厅通往外面的所有门。
沈砚看着地上西分五裂的手机，又看了看窗外深沉的夜色。
他的世界，再一次被囚禁了起来。
而这一次，那个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的人，还能找到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