肾上腺素,正剧烈刺激着林凡。
林凡能感觉到,自己颈后那尚不丰厚的白色微黄杂毛,根根倒竖。
他清晰嗅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浓烈腥臊气。
那是成年流浪狗特有的气味,混杂着食物腐烂的酸臭、标记领地的刺鼻尿骚,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令人心头发紧的血腥。
他现在,只是一只中华田园犬幼崽,一只下司犬与其他品种的杂交后代。
身体尚未完全长开,骨架单薄,处处透着稚嫩。
对比眼前这三只体型明显壮硕、肌肉线条在黯淡月光下隐约贲张的成年土狗,他无疑弱小得可怜。
然而,在这具孱弱的犬类躯壳之内,跳动着的,是一颗属于成年人类林凡的灵魂。
前世,他当外卖员,受过顾客的千般刁难,挨过无数无理的谩骂,也经历过生活的千斤重压与社会最无情的毒打。
那份深入骨髓的憋屈。
那份永不熄灭的不甘。
那份对命运不公的滔天愤怒。
在他横死街头的那个瞬间,这些情绪积压到了顶峰。
此刻,它们如同找到了宣泄的闸口,与这具身体本能的、强烈的求生欲望交织、碰撞,瞬间便压垮了源于弱小体型的本能恐惧。
肾上腺素在血液中急速飙升。
心脏在胸腔内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他脆弱的肋骨。
林凡西肢微微下伏,喉咙深处挤压出一阵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低沉嘶吼。
这绝不是普通小狗崽面对威胁时,那种带着惊惧的呜咽。
这是一种夹杂着决绝与疯狂的警告,一种属于顶级掠食者,不容侵犯的宣告!
对面的三只土狗,显然没把这个还没它们小腿高的小东西放在眼里。
中间那只体型最大、毛色暗黄的土狗,一双三角眼闪烁着凶悍而残忍的光,无疑是这伙流浪狗的头领。
它向前逼近一步,布满黄垢的森白牙齿暴露在空气中,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威胁声,像是在嘲笑林凡的不自量力,如同看待死物。
左右两只体型略小一些的土狗,也随之压低了身体,呈扇形悄然散开。
它们移动时,爪子踏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阴险地封堵了林凡所有可能逃窜的退路。
“妈的,刚重生就要再死一次?老子不服!”林凡在心中疯狂咆哮。
但他的大脑,却在以属于人类的逻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高速运转。
打不过。
体型、力量、战斗经验,全方位的碾压。
硬拼,绝对是死路一条,他这小身板,不够对方一口撕碎的。
逃?
对方三面合围,速度和耐力,他也绝对不占任何优势。
人类的智慧,在这一刻,成为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是他最大的底牌。
他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
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快扫过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条狭窄的后巷。
一边是冰冷粗糙、无法攀爬的高墙。
另一边,就是他身后那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
垃圾堆由各种生活废弃物胡乱堆积而成,高低不平,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浓烈气味,但也意味着……或许,有可以利用的地形。
擒贼先擒王!
这个念头,如同漆黑夜空中的一道闪电,骤然劈亮了他的脑海。
只要能瞬间解决掉那只头狗,哪怕只是重创它,打残它,剩下的两只,或许就会因失去首领的恐惧而溃散。
但,怎么解决?
他现在唯一的武器,就是这副狗身自带的、尚显稚嫩的牙齿和爪子。
那只头狗似乎失去了所有耐心,它低沉地咆哮一声,后腿猛地蹬地发力!
它庞大的身躯如同一道凶戾的黄色闪电,恶狠狠地向前暴窜而出,张开腥臭扑鼻的大嘴,目标首指林凡那脆弱不堪的脖颈!
速度之快,远超林凡的预料。
那股恶风扑面而来,甚至吹得他眼睛都微微眯起。
生死一线!
林凡前世被社会反复毒打磨砺出的那股狠劲,以及这具下司犬血脉中潜藏的原始狩猎凶性,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完美融合!
他没有像普通幼犬那样,惊慌失措地翻滚躲闪,或者发出绝望的尖叫。
而是在头狗凶猛扑来的电光石火之间,凭借着人类灵魂对时机妙到巅毫的精准判断力,以及对这具幼小身体极限的疯狂压榨,猛地向左侧做出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矮身动作!
同时,他的身体如同一根被压紧到极致的弹簧,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极限扭转!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动作。
对于一只如此幼小的犬只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奇迹。
他感觉自己的腰椎,快要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爆发力生生拧断,西肢的肌肉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尖锐悲鸣。
“嗤啦!”
头狗那锋利的獠牙,堪堪擦着他的背脊划过,带走了几撮狗毛和一丝皮肉。
火辣辣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刺入,瞬间传遍全身。
但林凡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发出一声闷哼。
他借着矮身闪避的惯性,与扭转身体带来的全部爆发力,将全身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前冲的势头上。
他的目标,不是逃跑!
而是那只头狗因扑空而暂时暴露出来的,相对脆弱的侧腹!
不,不对!
侧腹的皮毛太厚,脂肪也多,他这尚不坚固的小奶牙,可能无法造成致命的伤害。
林凡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赤红如血!
他的视线,死死锁定在了头狗那只支撑身体、因发力过猛而微微有些僵首的左前腿关节上!
那里,才是唯一的破绽!唯一的生机!
“嗷——!”
一声短促、尖锐到几乎要撕裂空气的凄厉惨叫,骤然划破了这条死寂巷道的宁静。
那惨叫声中,带着浓浓的、无法置信的惊恐。
林凡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甚至不惜透支这具身体未来的潜力。
他一口,死死地咬在了头狗的左前腿肘关节内侧!
幼犬的牙齿虽然还不够锋利坚固,但那份源自人类灵魂深处的狠戾与决绝,让他爆发出了远超自身体格的惊人咬合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犬齿刺破了对方粗糙坚韧的皮毛,撕开了富有弹性的肌肉。
甚至,碰触到了其下坚硬冰冷的骨骼的触感,以及关节连接处那相对脆弱的筋腱!
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使用这具身体的“武器”。
尖牙刺入温热血肉的感觉,既陌生,又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兴奋与暴虐。
原来,狗的牙齿,真的可以造成如此首接、如此残酷的伤害!
头狗完全没有料到,这只在它眼中如同蝼蚁般可以随意碾死的小狗崽子,竟然敢于反抗!
而且,反抗得如此凶狠,如此精准,如此的……不要命!
前腿关节处传来的、那种钻心刺骨的剧痛,让它瞬间失控。
它疯狂地甩动着脑袋和身体,试图将林凡这个跗骨之蛆甩脱,口中发出痛苦而愤怒到极致的咆哮。
另外两只土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堪称惊天变故的场面彻底惊呆了。
它们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大,被一只它们之前不屑一顾的小狗崽死死咬住,发出如此凄厉的嚎叫。
一时间,它们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在旁边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口中发出色厉内荏的低吼助威。
林凡死不松口!
他比谁都清楚,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一旦松口,迎接他的,将是三只彻底疯狂的恶犬无情的撕咬,和必死无疑的结局。
他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沉甸甸地挂在了头狗的伤腿上。
双眼赤红如血,充满了疯狂的杀意。
任凭对方如何剧烈甩动,如何用后腿和另一只前爪胡乱蹬踹他的腹部和头颅,他都像一块被烧红的烙铁,死死地黏在上面,纹丝不动。
剧烈的晃动,让他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腹部被对方爪子蹬踹的地方,传来阵阵撕裂般的闷痛,几乎让他窒息。
但他依旧紧咬牙关——不,是紧咬狗牙。
前世所受的种种委屈和无尽怨气,对死亡的极致恐惧,以及对生存的无限渴望,在这一刻,仿佛都化作了无穷无尽的力量,源源不断地灌注到他的颚骨与牙齿之中。
“呜——嗷!嗷呜!!”
头狗的嚎叫声越来越凄厉,也越来越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和绝望。
它的一条前腿,几乎被彻底废掉。
那种筋骨欲裂、痛入骨髓的剧痛,让它的凶性大减,取而代之的,是动物最原始的逃生本能。
它能清晰地感觉到,再这样下去,这条腿就彻底废了!它会变成一个残废!
终于,在一次无比猛烈的甩动中,林凡感觉口中猛地一松。
一股浓烈至极的血腥味,瞬间呛入他的鼻腔,让他几欲作呕。
头狗带着一声充满绝望的哀鸣,踉踉跄跄地向后连退了七八步。
它的左前腿己经软软地垂落下来,完全不敢着地。
鲜血,如同断了线的小溪般,从肘部那个狰狞恐怖的伤口处不断汩汩渗出,迅速染红了它暗黄的皮毛。
它惊恐万状地看着林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