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矿难

黑河县。名字里带着"河"，却是一个十年九旱、土地贫瘠、被无数废弃矿坑和尾矿砂包围的苦寒之地。沈振霆在这里己经待了近一年。他脱下了昂贵的定制西装，换上了耐磨的工装裤和沾满泥浆的胶鞋，皮肤被高原强烈的紫外线晒得黝黑粗糙，手掌磨出了厚厚的老茧。他住在简陋的活动板房里，和当地的村民、技术员同吃同住同劳动，亲自监督着水窖的修建、盐碱地的土壤改良、耐旱经济作物的引种实验。曾经的"面子工程"，在他手里一点点变成了惠及百姓、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事：干涸的土地上钻出了甘泉，荒芜的山坡种上了能换钱的枸杞和沙棘。然而，麻烦也接踵而至。当地盘踞多年、靠私挖滥采矿产资源牟利的黑恶势力，视他为断了财路的眼中钉。

这天，沈振霆带着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小张，深入一个废弃多年的旧矿洞，考察是否有改建成大型储水窖、解决旱季人畜饮水问题的可能。矿洞幽深黑暗，手电筒的光柱在湿滑的岩壁上晃动。就在他们深入洞内近百米，仔细测量岩层结构和渗水点时，洞口方向突然传来几声沉闷的爆炸巨响！紧接着是地动山摇般的剧烈震动！

"不好！塌方！"经验丰富的小张脸色剧变！

话音未落，头顶的岩层发出恐怖的呻吟！大块大块的碎石和泥土如同暴雨般轰然塌落！巨大的烟尘瞬间弥漫了整个矿洞！强大的冲击波将他们狠狠掀翻在地！矿灯瞬间熄灭，世界陷入一片绝对的、浓稠如墨汁的黑暗！刺骨的寒冷和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更可怕的是，冰冷的地下水正从被震裂的岩缝中汩汩涌出，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上升！

"沈董！沈董！"小张在黑暗中惊恐地呼喊，声音带着哭腔。

"别慌！"沈振霆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异常沉稳。他忍着身上的剧痛，摸索着找到被撞晕的小张，拼尽全力将他拖到一处地势稍高的岩石平台上。水很快淹没了脚踝、膝盖...冰冷刺骨。他摸索出随身携带的一块旧怀表------那是他离开蓉城时唯一带走的东西。用力掰开表盖，表盖内侧镶嵌的一个微型LED灯发出微弱却稳定的光芒，照亮了表盖内侧镶嵌的一张小小的照片------大学刚毕业时的林薇，穿着宽大的学士服，对着镜头笑得青涩而明亮，眼神清澈，仿佛盛着全世界的阳光。水汽正慢慢侵蚀着照片的边缘，墨迹开始晕染模糊，她蓝色的学士袍渐渐被浑浊的矿浆污水染成了肮脏的褐色。

"丫头"意识在寒冷、缺氧和剧痛的侵袭下变得模糊，沈振霆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中林薇的笑脸，思维开始不受控制地飘散。人说...死前会看见最渴望的...怎么我眼前...全是你哭的样子

------新生晚会后台，她借来的裙子后背拉链突然崩开，她像只受惊的小兽，躲在后花园最阴暗的角落里，肩膀一耸一耸，压抑地抽泣。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不由分说地裹住她颤抖的肩膀，笨拙地安慰："别哭，丫头，一件衣服而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父亲入狱那天，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冰冷坚硬的警局台阶上，一只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冻得通红的脚趾蜷缩着。他蹲下来，拿出刚买的、尺码明显偏大的廉价棉拖鞋，小心翼翼地给她穿上。她抬起头，满脸泪水，眼神空洞得像破碎的玻璃。

------还有...医院决裂那个冰冷刺骨的夜晚，她冲出病房后，他强撑着追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楼下，瓢泼大雨中，她单薄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进雨幕，路灯昏黄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肩膀剧烈地抽动着。他死死攥着冰冷的金属窗框，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胸口撕裂般地痛，喉咙像是被堵住，却终究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追下去...

原来...我让你哭了那么多次，冰冷的矿洞水淹没了他的胸口，刺骨的寒意吞噬着最后的体温。意识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对不起...丫头...这次...真的...要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