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空被撕裂,文明便成了易碎的琉璃。
倒计时归零前的最后几秒,死寂笼罩着实验室。林默僵立在巨大的观察窗前,指尖残留着玻璃的冰冷,窗外那片璀璨的光海在他眼中己是一片摇摇欲坠的残烛。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只有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的心脏,是这死寂中唯一狂暴的鼓点。
滴答。
原子钟上,最后一个数字无声地跳向终点。
00:00:00。
没有预兆。没有过程。
天空——裂开了。
不是比喻。是物理意义上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撕裂。
窗外那片深邃的夜幕,如同一张被无形巨手抓住两端、狠狠撕扯的厚重幕布。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其狰狞与巨大的、边缘流淌着熔岩般紫红与墨绿粘稠光芒的裂口,伴随着一声足以震碎灵魂的、无法用现有物理法则解释的恐怖尖啸,硬生生被“扯”了出来!那尖啸并非单纯的巨响,而是无数种频率、无数种波长混乱叠加的混沌之音,首接钻入大脑皮层,引发剧烈的眩晕和呕吐感。
这仅仅是开始。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脉冲,如同灭世的海啸,以那道撕裂天穹的伤口为中心,瞬间横扫整个城市!
实验室里,刺耳的警报刚刚拉响第一个音符便戛然而止——不是被关闭,而是所有电子元件在瞬间被彻底摧毁!幽蓝的控制屏幕瞬间化作一片死寂的漆黑。头顶明亮的LED灯管如同被掐灭的蜡烛,瞬间熄灭,只留下应急灯在脉冲残余的微弱干扰下发出病态的、忽明忽暗的红光。林默腕上的智能手表屏幕爆出几丝微弱的电火花,随即彻底黑屏,滚烫的表带灼烧着皮肤。远处城市的光海,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抹去!摩天大楼外立面的巨型广告屏、闪烁的霓虹、流淌的车灯长河……在万分之一秒内,全部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纯粹的、原始的黑暗!整个城市,被瞬间剥夺了光明与声音,只剩下那撕裂天空的恐怖裂口,散发着妖异的光。
“电磁脉冲…超强级…” 林默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吐出几个干涩的词。作为物理学家,他瞬间理解了这灭顶之灾的性质,但这理解带来的只有更深的绝望。
黑暗并未持续太久。或者说,另一种“光”取代了它。
大地开始剧烈地、无规律地颤抖!不是地震那种有方向的晃动,而是如同一个巨人抓住地球在疯狂地摇晃!实验室的地板像鼓面一样疯狂跳动,沉重的仪器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螺栓在巨大的应力下悲鸣断裂。林默死死抓住窗边的金属扶手,才勉强没有被抛飞出去。透过剧烈震颤的玻璃,他看到更恐怖的景象:
城市在扭曲。
远处一栋坚固的写字楼,其上半部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随意地拧了一下,钢筋混凝土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断裂呻吟,以违反物理定律的角度怪异地扭曲着,玻璃幕墙成片剥落,在下方街道上砸出死亡的烟花。一条宽阔的主干道,中间一段路面毫无征兆地向上拱起、撕裂,形成一道狰狞的土石山脊,将几辆猝不及防的汽车抛向半空,像破碎的玩具般翻滚着砸落。更远处,一片区域的重力似乎完全失效,燃烧的汽车、断裂的广告牌、甚至是大块的混凝土碎块,诡异地悬浮起来,在混乱的能量流中缓慢旋转、碰撞、解体!
物理规则,这座人类文明赖以生存的基石,在这撕裂天穹的维度裂口前,脆弱得如同孩童堆砌的沙堡,正被狂暴的潮汐肆意蹂躏、改写!
“吼——!!!”
一声非人的、混杂着尖啸、嘶鸣与粘稠摩擦感的恐怖咆哮,如同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号角,从天空那道巨大的裂口中猛地爆发出来!这声音仿佛带着实质的冲击力,震得实验室的强化玻璃窗都在嗡嗡作响!
紧接着,是洪流!
无数形态扭曲、无法用地球生物图谱归类的恐怖存在,如同开闸的污秽洪水,从那道流淌着紫绿光芒的裂口中疯狂地、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
它们有的如同放大了千百倍、覆盖着几丁质甲壳和倒刺的节肢昆虫,巨大的复眼闪烁着贪婪的红光,尖锐的口器滴落着腐蚀性的粘液,每一次振翅都带起腥臭的狂风。有的则像一团团不定形的、流淌着粘稠黑绿色脓液的肉块,表面不断裂开又愈合,伸出无数条带着吸盘或骨刺的触手,所过之处,金属和混凝土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还有的如同阴影凝聚的实体,在建筑物间无声滑行,所过之处留下一片冰霜和死寂……
裂隙兽!
它们从天而降,如同地狱的使者,降临到这个瞬间瘫痪、物理法则混乱的世界。
混乱,在绝对的黑暗、扭曲和异形生物的尖啸中,瞬间达到了顶点!
“啊——!!!”
“怪物!怪物啊!”
“救命!救救我!”
“妈妈——!”
人类的尖叫、哭喊、绝望的呼号,如同沸腾的油锅里泼入冷水,瞬间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猛烈地炸开!这声音是如此密集、如此凄厉、如此充满原始的恐惧,瞬间压过了裂隙兽的咆哮和建筑物的坍塌声!声音的来源,是那些刚刚还在灯火通明中享受夜生活、此刻却被突然抛入炼狱的普通人。他们从熄火的汽车里爬出,从摇晃的写字楼里逃出,像无头苍蝇般在黑暗、扭曲、布满瓦砾和坠落物的街道上奔逃、跌倒、互相推搡、踩踏!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刚从抛锚的豪车里钻出,就被一只从天而降、形似巨大螳螂的裂隙兽锋利的前肢瞬间刺穿胸膛,高高挑起,鲜血如同喷泉般洒下,他脸上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几个刚从酒吧跑出来的年轻人,尖叫着冲向一条小巷,却被一只潜伏在阴影里的、如同巨大鼻涕虫般的肉块裂隙兽喷吐出的粘稠丝网瞬间包裹、溶解,只留下几声短促而绝望的哀嚎。一个抱着婴儿的母亲在混乱的人群中跌倒,怀中的襁褓脱手飞出,在无数奔逃的脚下瞬间消失……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发酵。秩序、道德、人性,在生存的本能和无法理解的恐怖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推搡、抢夺、为了一个可能的藏身之所而爆发的厮打……混乱的街道成了血腥的斗兽场,而猎食者,正从天空和阴影中源源不断地涌来。
“砰!砰!砰!”
终于,有零星而绝望的枪声在城市各处响起。那是绝望者的最后反抗。子弹打在那些覆盖着厚重甲壳或流淌着粘液的裂隙兽身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或溅起恶心的汁液,却往往只能激怒它们,引来更狂暴的攻击。一只被手枪子弹击中复眼的巨大飞蛾状裂隙兽,发出刺耳的嘶鸣,猛地俯冲下来,锋利的节肢轻易地将开枪者连同他藏身的汽车残骸一起切成两半!
实验室巨大的观察窗前,林默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恐惧——或者说,不仅仅是恐惧。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醒,如同手术刀般切割着他混乱的神经。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与他“幻觉”中的碎片完美重合!这不是梦,不是精神错乱!
72小时!
公式的错误!
那0.1纳秒的量子脉冲!
所有支离破碎的线索,在这一刻,被眼前这毁灭性的现实,狠狠地砸进他的意识深处,冰冷而沉重。
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街道、扭曲的建筑、肆虐的裂隙兽,死死锁定在那道撕裂天穹、如同世界巨大伤口的紫绿色裂口上。那道裂口,是灾难的源头,是物理法则崩坏的象征,也是他脑海中那些破碎预感的唯一解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恐惧和奇异验证感的冰冷洪流,冲刷着他的理智。
“维度撕裂…”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穿透了实验室里仪器发出的最后哀鸣和窗外传来的末日喧嚣。这西个字,像冰冷的铁砧,砸落在死寂的心湖,激起绝望的涟漪,也敲响了某种冰冷决断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