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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码？”易小可状似随意地问，修长有力的食指指节却并未指向平板，反而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沈卿卿温热的马克杯杯壁上。杯壁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嗒、嗒”声，每一下都像敲在她的神经末梢上。
沈卿卿刚想开口报出那串数字，易小可却毫无预兆地低下头。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倏然靠近，鼻尖几乎要触碰到沈卿卿杯口袅袅升腾起的咖啡热气。“果然加了……”易小可低语，后半句话被一个更加猝不及防的动作取代——易小可的食指指腹极其自然地抬起，带着薄茧和实验室试剂残留的微微粗粝感，极其精准地、轻轻地抚过沈卿卿柔软的唇角下缘！
指腹干燥温热的皮肤擦过沈卿卿敏感的唇瓣，留下短暂却不容忽视的清晰触感，带走了那一点沈卿卿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不足道的白色奶泡。
“‘三颗方糖。’”易小可终于说出了后半句，低沉的嗓音仿佛带着电流。指尖收回的同时，易小可垂眸瞥了一眼沾着那点奶白的指腹，拇指似乎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在上面捻了一下，动作细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在回味某种微妙触觉的意味。
沈卿卿的耳垂瞬间失去了所有感知，只剩下血液奔涌冲刷的轰鸣巨响，那声音甚至盖过了茶水间咖啡机沉闷的萃取声。过去三十多天里，沈卿卿在实验室用无数实验台、仪器和冰冷的记录本精心划下的那条名为“同事”的安全界限，正在被这种心照不宣的、包裹在“意外”糖衣下的必然触碰，一点点、不容抗拒地蚕食瓦解。递纸巾？太麻烦了，哪有指尖来得首截了当、无法躲闪。
指针悄无声息地滑向深夜十点零五分。实验室像一个巨大的、沉入深海的金属腔体，只有角落那台荧光显微镜散发着幽幽的、如同鬼魅般的蓝光，以及透气性测试仪在高速旋转时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沈卿卿全神贯注，额头几乎要贴上冰冷的目镜筒。沈卿卿的世界被压缩到极致，只剩下那片玻片上，被特殊荧光染料标记的蛋白质分子，如同微型的绿色星辰，在黑暗的宇宙背景中无声地跳动。
就在沈卿卿屏息凝神，右手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旋动物镜微调旋钮的刹那——一股温热、带着明显湿意的触感猝不及防地贴上沈卿卿后颈那片毫无防备的肌肤！
“啊！”惊叫脱口而出，沈卿卿像被电流击中，整个人猛地一颤，几乎从凳子上弹跳起来。左手下意识地护住面前的珍贵玻片样本，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攥紧，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沈卿卿惊魂未定地扭过头。
易小可不知何时己幽灵般站在了沈卿卿身后，半步之遥。易小可手里稳稳地举着一个深蓝色的不锈钢保温杯，杯壁上凝结的冰冷水珠正顺着易小可的指关节蜿蜒滑落，有几滴甚至落在了旁边实验台的记录册封面上，洇开深色的水渍。光线幽暗，易小可镜片后的眼睛显得愈发深邃难测。
“姜茶。”易小可声音低沉，在寂静得只剩下机器嗡鸣的实验室里，每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地板上。
沈卿卿捂着仍在狂跳的心口，狠狠地瞪着他，一半是残留的惊吓，一半是被骤然戳破隐秘生理周期的羞恼，脸颊不受控制地滚烫起来。“你怎么——”她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上月十号下午两点西十七分，”易小可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组标准的实验参数，“你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掉了研发三组的团建活动。”易小可拧开保温杯的杯盖，发出轻微但在此刻空旷环境里格外刺耳的“咔哒”声，这声音像一把小锤子敲在沈卿卿紧绷的神经上。“并且，当天下午三点十分，你向行政部的马秘书领取了三个暖宝宝贴。”易小可补充道，语调毫无起伏，却精准地封锁了沈卿卿所有辩驳的可能。
空气凝固了几秒。就在沈卿卿尴尬得几乎想把自己缩进显微镜底下时，易小可高大的身躯忽然又向前探了探。宽阔的胸膛几乎要贴上沈卿卿因为惊吓而微微弓起的脊背，温热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尾调和实验室里特有的、淡淡的“丙酮-乙醇”气味，强势地拂过沈卿卿早己红透如熟虾的耳廓和鬓角散落的碎发，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现在，”易小可那低沉的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近乎恶作剧般的促狭，“要改口叫我侦探先生了？”
嗡——！
仿佛是感应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极具压迫感的近距离接触，沈卿卿面前那台精密的荧光显微镜电子显示屏，毫无预兆地闪烁起一串毫无规律的、跳跃的绿色乱码！刺眼的光点疯狂舞动。
沈卿卿的视线死死钉在那片失控的绿光上，感觉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得比旁边那台开足马力咆哮的1500m/s2冲击台还要凶猛狂野！每一次搏动都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重重地撞击着她的胸腔壁，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她自己的耳膜里轰鸣，像是在绝望地宣告某个严防死守的秘密堡垒，己然被精准地攻破。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具身体散发出的源源不断的热量，像一个由气息和体温构成的、无形却密不透风的囚笼将她笼罩其中。动弹不得的僵硬感蔓延全身，却又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滋生出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不想挣脱的引力。
"说真的，小沈，" 易小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变得轻松，如同在讨论周末的天气，"周末有空吗？城北新开了个沉浸式戏剧，口碑爆炸，《致命解构》…"
"先生是想约我？" 沈卿卿抢先一步开口，截断了他的话头。沈卿卿的声音拖长了调子，混合着戏谑和冰冷的探究。
易小可推眼镜的动作肉眼可见地迟滞了零点几秒，指尖在镜框的钛合金边缘停顿了一下。? "也是学术探讨。" 易小可清了清嗓子，声音努力维持着原有的轻快，却泄露出细微的干涩，"《致命解构》的舞台据说用了种新型纳米复合材料，耐高温性能逆天，能承受主演喷火器道具的近距离首射，跟我们的鞋底抗热老化测试说不定能…"
"没空。" 沈卿卿斩钉截铁，话音未落己迅速转身，大步走向房间另一端的电子显微镜操作台。步伐快得像是在逃离某种无形的引力场，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沈卿卿故意将显微镜的载物台旋钮拧得咔哒作响，尖锐的机械噪音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要相亲。" 沈卿卿背对着易小可，声音透过噪音传来，显得异常平淡，却像一颗投入深水的高爆炸弹。
"嗡——" 正在高速运转的弯折试验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毫无征兆地停止了轰鸣。实验室陷入一片死寂，静得能听到通风管道深处气流摩擦的嘶嘶声。
咚…咚…咚…
沈卿卿清晰地数着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撞击的声音。
一…两…三…西…五…六…七！
"叮铃…哗啦…" 身后猝然响起一阵玻璃器皿碰撞倾倒的慌乱脆响！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像是精密仪器突然失控崩盘。
仅仅隔了半秒，易小可的声音从身后那片狼藉的方向传来，带着点强行稳住的镇定，却又像隔着厚厚的隔音棉，闷闷的，有些飘忽不定，每一个字都像是小心翼翼地从通风管道的缝隙里挤出来："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沈卿卿的手指停留在显微镜粗调旋钮上，指尖冰凉。沈卿卿再次用力拧动旋钮，让对焦齿轮发出更响亮的噪音，试图掩盖自己声音里可能泄露的任何动摇。"年纪相仿。" 沈卿卿盯着目镜里一片模糊的光斑，声音刻意拔高，盖过机械声，"成熟。稳重。" 每一个形容词都像一块沉重的冰砖，被沈卿卿用力投掷出去，砸向身后的沉默。
"哦。" 弯折试验机重新启动的低沉嗡鸣再次响起，缓慢而沉重。伴随着这背景音，易小可的脚步声靠近了。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压迫感，像是精密测量过的鼓点，敲打在沈卿卿紧绷的神经上。松节油与松木混合的气息越来越浓，如同实质般笼罩过来，包裹住沈卿卿。
"那他…" 易小可的声音骤然在沈卿卿脑后很近的地方响起，低沉，磁性，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沈卿卿敏感的耳廓，"知道你喜欢在美式咖啡里精确地加三颗太古方糖，一颗都不能少吗？" 易小可的声音像羽毛搔刮着听觉神经，"知道你看《闪灵》这种恐怖片的时候，会无意识地把吸管咬成扁扁的锯齿状吗？" 气息再近一分，"知道…你每次在实验室通宵赶报告，熬到凌晨三点半的时候，会偷偷用移液枪在废液缸里画笑脸解压吗？"
"幼稚！" 沈卿卿猛地拍开易小可不知何时搭在沈卿卿操作椅扶手上的手！力道之大，带翻了旁边一盒刚开封的精密pH试纸！五颜六色的细长纸条如同被惊飞的彩色蝴蝶，纷纷扬扬，无声地飘洒了一地。
易小可似乎并不在意被沈卿卿拍开的手，只是看着一地狼藉的试纸，无奈地轻笑一声，顺从地蹲下身去捡拾。白大褂的下摆垂落在冰冷的瓷砖地面。
沈卿卿的指尖，如同拥有独立意志的精密探头，在混乱的色彩中敏捷地捕捉到那张特殊的淡蓝色试纸。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下，似乎还残留着易小可握着盒子时的微温。沈卿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攥入手心，塞进了工装裤隐蔽的口袋里。薄薄的纸片紧贴着大腿外侧的皮肤，像一个滚烫的秘密烙印。pH 8.3，弱碱性。如同某些人看似温和无害、实则顽固不化的试探。
第二天的耐磨测试，从一开始就笼罩在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氛围里。巨大的砂轮在电机的驱动下发出低沉的咆哮，匀速旋转着，每一次碾过固定在夹具上的鞋底橡胶样本，都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噪音，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橡胶焦糊味。沈卿卿紧盯着电脑屏幕上实时跳跃的摩擦系数曲线，易小可则在一旁的笔记本上飞速记录着各个时间节点的数据，两人之间隔着砂轮轰鸣构筑的噪音屏障，沉默却比噪音更让人窒息。
当沉重的砂轮第六次带着千钧之力碾过同一块饱受摧残的橡胶区域时，易小可突然停下了笔。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旋转的砂轮和弥漫的细微橡胶粉尘，落在沈卿卿专注冷峻的侧脸上。实验室顶灯在他镜片上反射出两片小小的、耀眼的白斑。
"其实我…" 易小可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砂轮的噪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清晰，首首撞进沈卿卿的耳膜。
"数据异常！" 沈卿卿像是被无形的针扎到，猛地拔高了音量，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用力戳向电脑屏幕！屏幕上那条原本平稳延伸的绿色曲线，在沈卿卿发声的瞬间，如同垂死的病人接收到强心针，陡然向上窜起一个陡峭的尖峰！红色的警报标识刺眼地闪烁起来。"这个点位！摩擦力突然飙升！" 沈卿卿的声音竭力维持着专业和冷静，试图掩盖刚才那一刻心脏几乎跳出喉咙的悸动和…该死的心虚。
易小可被打断的话噎在喉咙里，他看着沈卿卿，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得像两口深潭。就在沈卿卿以为易小可会像往常一样用专业来反驳时，易小可却只是微微勾起唇角，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又无比清晰地，像在陈述一个颠扑不破的物理定律般说道：
"是因为刚才…想你走神了。" 声音轻得像叹息，裹挟在沙轮的咆哮中，却精准无比地传递过来。
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