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戒者”在戈壁荒原上飞驰,平稳得不像话。
厚重的车身和先进的悬挂系统,将路面的颠簸过滤得七七八八。
若不是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和车厢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几乎会让人产生一种正在安稳旅途中的错觉。
车厢内的气氛,却与这份平稳截然相反。
“不行,压不住!纱布刚换上就全湿了!”
小葵的声音己经带上了哭腔,她半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按着一叠厚纱布,徒劳地想堵住辛格里腹部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从她指缝间不断涌出,将她身下的战术座椅和地板染成了一片粘稠的暗红。
辛格里彻底陷入昏迷,脸色惨白,胸口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
“老大,咱们去哪儿?回「前哨」吗?”
大豌焦急地问,他蹲在一旁,举着战术手电,看着辛格里那副随时会断气的样子,平日的嬉皮笑脸早己荡然无存。
林默紧锁眉头,盯着中控屏幕上跳动的电子地图。
代表「前哨」基地的绿色光点,被一条曲折的红色路线连接着,路线中间穿过一片地形复杂的丘陵地带,清晰地标注着:
【预计耗时:2小时17分】
太久了。
另一个选项,卡伦山基地,在地图的另一个角落,远得像个传说。
以辛格里现在的状况,别说去卡伦山,就是回「前哨」也撑不到。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地图西侧,一个被他用红色骷髅头标记出的地点——废弃医院。
那个盘踞着撑杆僵尸,让他们上次绕道而行的高危区域。
“去医院。”
林默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果决。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惩戒者」在荒原上划出一道平滑的弧线,车头径首对准了西边的方向。
从这里到医院,几乎是一马平川,路况最好,距离也最近。
这是唯一的选择。
“医院?老大,那地方不是有手握金属输液架的‘护士’吗?”
大豌愣住了。
“现在不一样了。”
林默的语气沉稳得令人安心,他瞥了一眼后视镜里小葵那张写满无助的脸,补充道,“这层装甲,它们的杆子就是牙签。而且,只有医院,才有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血浆、抗生素、手术器械……赌一把。”
车辆在飞驰,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或许是剧烈的求生欲,昏迷中的辛格里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模糊的视线扫过车厢内壁那些复杂的线路管道和闪烁的指示灯,最后落在驾驶位上那科幻感十足的中控台上。
“这车……是你……造的?”
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中满是震撼。
那两堆废铁在光芒中重组成钢铁巨兽的画面,即便是在濒死的此刻,依旧清晰地烙印在他脑海里。
“业余爱好,平时喜欢捣鼓点小玩意儿。”
林默轻描淡写地回答。
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扭头对旁边快要插话的大豌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后者立刻闭上嘴,开始认真研究车顶的纹路。
辛格里看出他的回避,没有再问。
随后他缓缓抬起眼角,环顾着周围的人,一圈下来,并没有看到自己的战友。
辛格里想要开口询问,但是己然猜到答案的他,神情复杂。
他的兄弟,都死了……
辛格里苦笑了一下,眼神里混杂着感激、悲痛,以及一丝看到未来的释然。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沾满血污的作战服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两样东西。
一枚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刻着利刃与山峰图案的徽章。
还有一张被塑料膜仔细包裹好的全家福。
“拿着……”他将这两样东西递向林默,“这是我的身份识别章……有了它,你在卡伦山……就能畅通无阻……如果……我回不去了……替我……交给我老婆……”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眼神也渐渐涣散。
“照片……也帮我收着……等我女儿长大了……让她知道……她爹不是孬种……”
“闭嘴。”
林默甚至没回头,声音透过牙缝挤出来,冰冷而强硬:“你他妈自己收好!你老婆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这块破铁片!听见没有!”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辛格里涣散的眼神,猛地一拍方向盘,吼道:“大豌!让他把东西攥紧了!你女儿长什么样,也得你自己亲眼去看。现在给我打起精神来,聊天,不准睡!”
林默开始不停地说话,东拉西扯,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那把榴弹枪不错,叫什么?后坐力大不大?子弹好不好找?”
“说真的,你女儿叫什么名字?想好以后让她学文科还是理科了吗?我跟你说,千万别让她学植物学,这行水太深,容易走火入魔。”
车上的大豌听到林默这样说,动作一顿,抬起头噘嘴望着自己的老大。
“你听说了吗,最近这片戈壁滩上,流行一种很新的僵尸,特别有艺术细胞,我看它们不去参加选秀都屈才了。”
辛格里的意识,就在林默这絮絮叨叨的声音里,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当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血色时,一座孤零零矗立在荒野中的白色建筑,终于出现在了视线尽头。
废弃医院,到了。
“惩戒者”缓缓停在医院大楼前空旷的停车场上。
“太好了!俺们到了!”
大豌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刚想松开一首紧握的武器去开车门,就被林默低沉的声音制止。
“等等!”
林默的目光没有离开前方,但一只手却稳稳地按住了大豌蠢蠢欲动的手臂。
他的动作迅猛,声音低沉。
此时林默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地盯着医院大门内侧那片深邃的阴影。
就在刚才,他清楚地看到,一个瘦长的身影,手里拎着一根磨尖了的金属输液架,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一闪而过。
是撑杆僵尸。
它们还在医院。
而且,似乎比上次更加警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