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热季的余温刚被秋雨浇透，药圃里新播的净魂花种子便冒出了芽尖。苏冉蹲在木棚下，盯着陶碗里的“醒神露”发呆——淡绿色的汁液泛着微光，这是用风息崖带回来的星芒草新叶，混合冰棱花母株花瓣调制的，能驱散毒雾菇田残留的孢子幻障。她正想伸手试温度，后腰突然被条温热的尾巴缠住，轻轻往后一带。
“刚熬好的露太烫，沾手会起水疱。”凛的声音裹着秋雨的潮气，从身后漫过来。他浑身是水，兽皮靴还滴着泥点，显然刚从秋雨里的巡逻回来，手里攥着把沾露的“墨藤草”，叶片油亮得像浸了墨，在阴沉沉的天光下泛着冷光。
苏冉望着他耳后挂着的雨珠，想起昨夜他守在药圃木棚外，用尾巴扫落叶的样子，嘴角微微扬起：“你看，墨藤草的叶子和你兽化时的暗纹一样，阴雨天会发亮。”
凛耳尖瞬间染上薄红，弯腰时故意用兽皮护腕蹭了蹭木棚柱：“胡说，雪豹的纹比它凌厉。”尾巴却悄悄卷过她的指尖，在潮湿的泥土上扫出墨藤草的轮廓，“老族长说秋雨会泡烂新苗，得用墨藤草编篱，镇住土里的湿气。”
秋雨绵绵，药圃的泥土被泡得稀软。苏冉跟着凛给新苗插墨藤篱，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脚底的泥水“咕哝”作响，像有无数小兽在泥里翻身。她攥着凛的尾巴，感觉呼吸都带着泥土的腥气，忽然想起现代的温室大棚——那时可以精准控温控湿，此刻却只能靠墨藤草的“镇湿”特性，守着刚冒芽的新苗。
“踩稳我的脚印。”凛的声音压得极低，兽化的银豹瞳孔缩成竖线，尾巴尖轻轻点了点苏冉的脚踝——这是“别乱跑”的暗号。苏冉刚藏进新插的墨藤篱后，就听见远处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抬眼望去，竟看见赤虎族的影风，正拖着半昏迷的同族，往药圃方向踉跄走来。
“雪豹族的雌性……”影风的虎吼混着秋雨，砸在泥地里，“赤虎族的‘焚心瘴’，只有你的药能解……用影风的命换！”他怀里的同族浑身发烫，皮毛下翻涌着诡异的红纹，像被烈火炙烤的岩浆。
苏冉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凛的尾巴突然缠上她的手腕，力道却轻得像羽毛，尾尖在她掌心写了个“察”字——兽世的求助往往藏着隐秘，他在教她辨明真伪。
暮色降临时，苏冉在药圃发现了赤虎族留下的标记：片沾着血的虎毛，藏在墨藤篱的阴影里。她攥着虎毛去找凛，却发现他正蹲在石墙前，用利爪刻着新的图案——赤虎的斑纹缠绕着雪豹的爪子，中间托着颗燃烧的火珠，爪印下写着她教的“渡”字。
“去救人。”凛站起身，兽皮靴碾过泥地里的墨藤草轮廓，“但要换影风欠的‘因果’。”
救人的行动选在秋雨暂歇的子夜。苏冉跟着凛藏在药圃的木棚后，看着影风把同族艰难地放在石台前，正准备开口索要报酬，凛的银豹身影突然从雨幕里跃出，利爪扫落影风手里的骨刀，尾巴却稳稳接住摔落的赤虎同族。
“赤虎族的规矩，是拿同族当筹码？”凛的低嚎震得雨珠飞溅，银瞳里燃着墨藤草般的冷光，尾巴卷着赤虎同族往苏冉身边送，“按兽世的规矩，‘焚心瘴’的债要用‘赤焰草’田来抵——影风，你私闯雪豹族领地，该拿你们的药田管理权来换。”
影风的虎耳往后一抿，眼底闪过狠戾，却在看见苏冉手里的醒神露陶罐时，泄了气：“雪豹族的雌性……真能治好这瘴？”
苏冉将陶罐递到赤虎同族唇边，看着药液顺着他焦黑的唇瓣流进喉咙，赤虎皮毛上的红纹渐渐淡去：“焚心瘴的毒，醒神露能解七分。剩下的……要你拿赤焰草田的一季收成来换。”
药圃外的秋雨里，传来赤虎族雄性们的低呼声，影风咬咬牙，甩出枚刻着虎纹的骨牌：“行！但雪豹族得帮赤虎族守一季赤焰草田。”
救人回来的雨夜，苏冉靠在凛的兽身旁，听着他讲赤焰草田的凶险——那片地在秋雨季后会燃起诡异的红焰，草茎能喷出让人灼心的火星。她指尖着石墙上的“渡”字，忽然想起现代的急诊室，那时觉得忙碌，此刻却觉得，这头雪豹用利爪和雨夜，在荒原的石墙上，为她刻下了“渡厄”的另一种模样。
“凛，你知道‘共情’是什么意思吗？”她仰头望着雨幕里的星子，银河被乌云扯碎，凛的兽毛泛着柔白的光。
凛的尾巴卷住她的指尖，在石墙上轻轻敲了敲“渡”字：“知道。就是……你救他，我护你，谁也不拿苦难当交易。”他侧过身，银豹纹在雨夜的微光下流淌，“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我们一起渡。”
苏冉望着石墙上的刻痕，忽然觉得，这个兽世的秋雨，不仅是新苗扎根的季节，更是她和凛的羁绊在泥泞与药香中，淬炼成钢的季节。而那些来自赤虎族的血毛、影风的骨刀，无论是恶意还是求助，都不过是这片广袤荒原上，促使他们学会“共情”的试炼石。
天快亮时，药圃的净魂花新苗突然挺首了腰杆，嫩黄的芽尖顶开了泥土的重压。苏冉被惊醒，看见凛正蹲在苗前，用尾巴尖沾着雨水，在刻痕旁添了行小字——是她教他写的“同渡”。
“等赤焰草田的事了了，带你去看蛇族的‘寒潭药泽’。”凛的声音轻得像雨丝飘落，尾巴却紧紧缠着她的手腕，“蛇族的长老说，那里的墨藤草能长到一人高，像你制药时的伞。”
苏冉捏着他温热的尾巴尖，想起毒菇田的共渡，想起风翼留下的银羽毛，忽然笑了：“好，无论赤焰草田多危险，我们一起渡。”
晨雨初歇时，石墙上的刻痕被照得发亮。苏冉望着“同渡”两个字，忽然明白，在兽世的生存法则里，“同渡”不是简单的援手，而是像新苗与泥土、药香与利爪，彼此支撑，彼此照亮。而那些尚未露面的其他雄性，无论是蛇族的长老，还是人鱼族的神秘医者，都将在这片“同渡”的荒原上，成为见证他们羁绊的过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