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污镬幽深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砸门声如同催命符,瞬间将他从初踏仙途的野望中拽回冰冷的现实。
村正!征粮!时机太过巧合!他刚踏纳气,五鬼树枯朽,院中阴气未散尽,王癞子这条恶犬就扑上门来?背后必有窥伺!
“快!”王污镬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烧树!洒灰!盖棺!”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那五堆朽骸和敞开的阴沉木棺材,动作快得与方才的僵硬判若两人。
王晦钝和王卑蝼一个激灵,瞬间明白了父亲的意图。
王晦钝手忙脚乱地冲向柴房抱干草火绒,王卑蝼则抄起角落的铁锹,狠命铲起地上混杂着干涸狗血的黑土,疯狂地掩盖棺木附近可能残留的异样痕迹,尤其是那五股阴气流钻入棺底的细微印记
“爹,您……”王晦钝抱来干草,看着父亲。
王污镬不再多言,动作僵硬却异常迅速地重新躺回那口冰冷的阴沉木棺材之中。
棺底残留的阴寒黑土和狗血粉末瞬间包裹了他苍白的身体。
他深吸一口气,识海中五棵鬼树虚影微微一颤,散发出的冰冷死寂气息被他强行收敛、内敛,整个人的生机如同被瞬间掐灭的烛火,变得与棺木本身一般腐朽、沉寂。
他缓缓闭上了那双幽深的眼睛,宛如一具陈年古尸。
“盖棺!”王卑蝼低吼一声,与兄长合力,将那沉重的棺盖猛地推回原位,发出一声沉闷的“哐当”巨响,严丝合缝。
王晦钝则将抱来的干草火绒一股脑堆在最近的一堆朽骸下,掏出火折子,哆哆嗦嗦地点燃。
干燥的朽木遇火即燃,青黑色的浓烟裹挟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残余的淡淡血腥气,腾空而起。
“砰!!!”
院门终于被暴力撞开,王癞子骂骂咧咧地领着三个膀大腰圆的村丁闯了进来。
“他娘的!死……”王癞子的咒骂刚出口半截,就被眼前的景象噎了回去。
院子里浓烟滚滚,焦糊味呛人。
王家两兄弟正手忙脚乱地用铁锹拍打燃烧的朽木堆,试图控制火势,脸上沾满黑灰,狼狈不堪。
更扎眼的,是院子正中央,那口突兀摆放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漆黑棺材!
“晦气!”王癞子三角眼一瞪,捂着鼻子后退半步,嫌恶地扫过燃烧的朽木和那口棺材,“王老头呢?让他滚出来!村正征粮,磨蹭个鸟!”
王晦钝停下拍打,抹了把脸上的黑灰,强自镇定道:“癞子哥……我爹他……他今早起来,突然就……就没了气儿了!”他声音刻意带着哭腔,指向那口黑棺。
王癞子狐疑地打量着那口棺材,又看看还在冒烟的朽木堆,空气中除了焦糊味,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让他脊背发凉的阴冷气息,混着那棺材散发的陈腐土腥味,让他心里莫名发毛。
他啐了一口:“呸!死得倒他娘的是时候!老东西,临死还弄这么口晦气棺材!”
他目光贪婪地转向粮仓方向,“人死了粮也得交!村正说了,你家地多粮足,按人头摊,出这个数!”他再次比划出那个夸张的手势。
王卑蝼放下铁锹,眉骨上的疤痕在烟熏火燎中更显狰狞,他沙哑着嗓子,带着一股子阴冷湿气:“癞子哥,我爹刚走……再加上前些年我家水少......这数,是不是太多了些?按往年规矩……”
“规矩?”王癞子三角眼一翻,声音陡然拔高,似乎想用音量驱散心头那股莫名的寒意,“规矩是给活人定的?刘老蔫那老东西昨儿个还抱着他那破水簿子跟村正讲‘规矩’,结果呢?”
他故意顿了顿,声音带着残忍的快意,“今早让人发现,淹死在自家水缸里了!眼珠子泡得跟烂桃似的!这就是跟村正讲规矩的下场!”
刘老蔫死了?!王家兄弟心头剧震,但脸上极力维持着悲戚和恐惧。
“粮,按数给!”王癞子不耐烦地吼道,眼神凶狠地扫过那口黑棺,仿佛怕里面的“东西”听见,“少一粒,老子就把你们俩塞进那棺材里,陪你们那死鬼爹一起上路!动手!装车!”
三个村丁如狼似虎地冲向王家的粮仓。
王晦钝和王卑蝼眼睁睁看着金黄的麦粒被粗麻袋粗暴地铲起、拖走,心如刀绞,却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空气中弥漫着麦香、焦糊、棺材的腐朽味,还有王癞子身上那股跋扈的汗臭。
王癞子叉着腰,站在院中,目光却总忍不住瞟向那口漆黑的棺材。
浓烟渐渐小了,但那棺材静静躺在那里,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墓碑。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棺材板缝里,似乎透着一丝比地窖还冷的寒意,让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强作镇定地呵斥着村丁动作快点,声音却在不自觉地发颤走调。
粮车吱呀作响,满载着王家沉甸甸的血汗,在村丁粗暴的吆喝声中驶出院门,扬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王癞子最后恶狠狠地瞪了那口漆黑棺材一眼,仿佛要驱散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阴寒,才骂骂咧咧地跟了出去。
院门哐当一声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王晦钝和王卑蝼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在地,望着被洗劫后狼藉的粮仓和空了大半的麦垛,眼中是绝望的灰败。
空气中残留的麦香,此刻闻起来只剩下苦涩。
......
村正王魁家。
王癞子躬着腰,唾沫横飞地描述着王家的“惨状”:“……那老东西挺尸了!就躺在一口黑黢黢的大棺材里,王家那两个崽子哭丧着脸,正烧那几棵招鬼的树呢!那树死得透透的,烧起来一股子怪味儿,还冒黑烟!晦气得很!粮我给按数拉回来了,一点没少!那老狐狸一死,俩小子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死了?”村正王魁猛地从太师椅上首起身,那双精明的三角眼里射出难以置信的寒光,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山羊胡须。
“鬼树……烧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猎物突然脱钩的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肉痛。
那五棵鬼树,他王魁暗中觊觎了多少年!他隐约觉得王污镬在搞些邪门歪道,那五棵树是关键。
他一首在等,等王污镬搞出点“成果”,或者等树龄再足些......
他本想借着这次加征粮饷的由头再狠狠敲打王家一番,探探虚实,甚至逼王污镬就范,把那五棵树的秘密吐出来!
可人……居然就这么死了?树也烧了?
“千真万确!”王癞子拍着胸脯,“棺材就摆在院当中,那树烧得只剩黑灰了!我看王家那俩小子,魂都吓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