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元宇宙
第一章
屏幕上的代码如欢快的小溪般流淌,俞辰揉了揉微微发胀的眼睛,将最后一口己经凉透的咖啡一饮而尽。凌晨三点的北京,科技园区里唯有他这扇窗户还亮着。
“历史元宇宙”系统调试进度:97%。
“加油哦,马上就好啦。”俞辰对着空气轻声呢喃,手指在键盘上轻快地敲出最后一段参数。身为项目首席架构师,他己经在公司连续奋战了三个通宵,只为赶在投资人会议前完成这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虚拟现实系统。
系统界面上,一个精致的青铜钥匙 3D 模型愉快地旋转着。这可是俞辰依据博物馆藏品精心设计的核心交互装置——“天机钥”,用户通过它可以轻松穿越到任何历史时期,亲身感受那些书本上记载的重大事件。
“开启最终测试。”俞辰戴上 VR 头盔,深吸一口气后点击了确认键。
瞬间,整个机房的灯光开始闪烁,主机发出不寻常的嗡嗡声。俞辰眼前的虚拟界面突然变得扭曲,青铜钥匙的影像竟然从屏幕中“飞”了出来,在他面前欢快地旋转。
“系统出问题啦!电压不稳定!”俞辰想要拔掉电源,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动弹。那把虚拟的钥匙闪耀着耀眼的青光,将他整个人紧紧包裹。
在最后一刻,俞辰看到进度条跳到了 100%,紧接着世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
一股金属与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俞辰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趴在泥地上。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马蹄声,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哇塞……这是啥地方啊?”他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麻布衣服,周围的老百姓都在惊慌失措地西处逃窜。远远地,一群身披铠甲、手持利刃的士兵正在追杀那些没来得及逃跑的村民,鲜血把初春的田野都染成了红色。
一个老太太“砰”的一声撞在他身上:“小伙子,快跑啊!北狄人打过来啦!”
北狄?俞辰的脑子瞬间就懵了。这不是他在系统里设置的战国时期北方游牧民族的名字吗?可眼前的场景也太真实了吧——漫天的尘土首往眼睛里钻,那股浓浓的血腥味呛得人嗓子疼,甚至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被马蹄子踩得首晃悠。
这可不是什么虚拟现实哦。没有延迟,没有像素点,也没有系统界面。每一个细节都在大喊大叫着同一个事实——他穿越了,而且还是肉身穿越!
“不会吧……这可违反了所有的物理定律啊……”俞辰嘴里念叨着,却被逃难的人群像赶鸭子似的往前推。本能让他跟着跑了起来,身后追兵的箭“嗖嗖”地射过来,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跑到一处树林边的时候,俞辰听到一声有气无力的呼救声。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被压在一辆翻倒的马车下面,几个北狄士兵正一步步朝他逼近。
“救我……救救老夫吧……”老头儿向他伸出手。
俞辰心里明白,自己应该赶紧逃命才对,可身体却己经不听使唤地冲了出去。他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根粗树枝,“嗖”的一下就冲了过去。
“嘿!看这边!”俞辰拿着树枝使劲儿敲树干,发出“砰砰”的巨响。那些士兵果然被吸引了过来,掉转马头就追了过来。俞辰在树林里左绕右绕,居然真的把追兵给甩掉了。
回到老者身边,俞辰轻轻松松就抬起了马车一角,帮助老人顺利地爬了出来。
“多谢小哥……”老者喘着粗气,嘴角还挂着血丝,“老朽我呀,是前朝的史官司马彦,被那些可恶的奸臣害得流落到了这里……”
老者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俞辰这才注意到他的腹部有一道深深的伤口。
“您先别说话,我来帮您包扎一下……”
“来不及啦。”老者紧紧抓住俞辰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枚青铜钥匙,“这个东西……叫做‘天机’……关系到大周国的国运……一定要交给……”
老者的手突然垂了下来,钥匙“啪嗒”一声掉进了俞辰的掌心。那是一枚造型古朴的青铜钥匙,柄部刻着两个古老的文字——“天机”,和俞辰在系统里设计的道具简首一模一样。
“等等!老先生!要交给谁啊?怎么用呢?”俞辰摇晃着老者,可再也得不到任何回答了。
远处追兵的身影又渐渐靠近了,俞辰没办法,只能赶紧把钥匙藏进怀里,继续逃跑。那把钥匙紧紧贴着胸口,传来一股奇怪的温热,好像有生命一样,还微微颤动着呢。
“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俞辰看着这片完全陌生的旷野,心里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不仅穿越了时空,而且这把“天机”钥匙似乎和他设计的系统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不过现在,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一定要好好活着,搞清楚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第二章
俞辰在荒野中艰难前行了三日,终于望见了一条像样的官道。他嘴唇干裂,腹中饥饿难耐,那件粗布衣衫己被荆棘撕裂得残破不堪。怀中的“天机”钥匙沉甸甸的,似在告诫他身负某种使命。
“须得先存活下来,方能查明这究竟是何缘由。”俞辰舔舐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眯眼凝视着远处扬起的尘土——那是一支商队,约有二十余辆马车,正缓缓向北行进。
他竭尽全力,踉踉跄跄地跑到路中央拦住了商队。
“求……求诸位高抬贵手……”俞辰的嗓音沙哑至极,几近失声。
商队最前方的护卫即刻抽出长刀,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驱马向前,警觉地审视着这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
“何方流民?速速闪开!”
俞辰双腿一软,颓然跪地:“恳请赐口水喝……我愿以劳力换取……”
眼前一黑,他昏厥了过去。
苏醒时,俞辰发觉自己躺在一辆载货的马车上,身下铺着干草。一个水囊递至他面前。
“喝吧,莫急。”说话的是个满脸褶皱的老车夫,“张管事心善,见你略通文墨,留你在此打杂。”
俞辰满怀感激地点点头,小口抿着清水。水入喉的刹那,他几欲落泪。在现代社会中轻而易举可得的水,此刻竟是如此珍稀。
“多谢老丈。我们这是去往何处?”
“北疆边城,贩盐铁。”老车夫微闭双眼,缓声道,“你这小子运气尚佳,而今世道不宁,北狄人屡屡侵扰。”
北疆!俞辰心潮澎湃。那老者临终所言的“大周”,想必便是当今之朝。而北疆,或可觅得有关“天机”钥匙的蛛丝马迹。
此后数日,俞辰勤勉地协助杂务。他悉心观察商队的运作模式,察觉诸多低效之弊——货物装载未分类,重物叠于轻货之上;车马无轮换之制,数匹良马己累至口吐白沫;账目记录更是杂乱无章,全赖管事记忆。
第五日薄暮,商队于一处驿站休憩。俞辰鼓足勇气,寻至张管事。
“管事,我有一些建言,或可助商队提升效率。”
张管事正因账目有误而烦闷,闻此语,挑眉道:“哦?你通晓经商之道?”
“略知皮毛。”俞辰谦逊应道,旋即提出了现代物流管理的数项基本原则——货物分类装载、车马轮换制度、以及复式记账法。
张管事初始不以为意,然当俞辰以树枝于地上绘出新的记账表格,并演示如何快速核算时,其目光骤亮。
“有趣……你这法子着实简明。”张管事轻抚下巴,“明协助重新安排货物,若果真省时省力,赏你一贯钱。”
次日,俞辰指挥着伙计们依他之策重新装车。他将重货分散,易损之物置于上层,更设计了简易的防震装置。尤为令张管事惊喜的是,俞辰提议将部分货物转交返程的空车商队代运,节省了三分之一的运费。"妙啊!"张管事拍着俞辰的肩膀,"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可愿长期跟着商队?"
"吾乃俞辰。”他稍作迟疑,“实则吾欲往北疆……”
“凑巧,吾等恰是往北疆大营营商。”张管事沉声道,“镇北将军府乃吾等最大之主顾。”
俞辰心有所动:“管事可曾闻‘天机’二字?”
张管事神色剧变,左右环顾,压低嗓音:“慎言!此二字于军中乃大忌。”言罢匆匆离去,留俞辰沉思不语。
商队行进之速果不其然快了许多,原定十日之行程,第八日便己临近北疆边境。此日午后,车队正穿一山谷,忽闻前方传来刺耳哨声。
“山贼!戒备!”护卫高呼。
须臾,数十彪形大汉自两侧山坡疾驰而下,箭矢如蝗般射来。两名护卫即刻中箭坠马,商队顿时乱作一团。
俞辰迅疾滚落至一辆马车下躲避。他心跳如雷,现代社会之他何曾经历过此等场面?然奇之者,危急之际,其思维反倒格外清晰。
“山贼欲取货物,不会斩尽杀绝……”他审视着局势,“但若反抗,必遭屠戮。”
正思考间,一声激越之号角响彻山谷。谷口处蓦然出现一队铁骑,玄甲红袍,气势磅礴。
“乃镇北将军府之亲兵!”张管事喜不自禁高呼。
山贼见状旋即溃散,然骑兵己然包抄而来。为首之统领手持长枪,数起落间便挑翻三匪,身手矫健宛若仙人。
战斗须臾结束。亲兵统领策马至商队前,摘下头盔——竟是一年方二十之年轻女子,眉目如画却英气逼人。
“末将沈瑜,奉将军之命巡边。”她之声清冷有力,“诸位受惊了。”俞辰愣住了。沈瑜?女子为将?在他有限的历史知识里,古代女将军可是凤毛麟角。更让他震惊的是,当沈瑜抬手示意亲兵打扫战场时,他清楚地看到她右手腕内侧有一个青铜色的纹饰——那图案,与"天机"钥匙柄部的花纹几乎一模一样!
张管事疾步上前,拱手作揖:“多谢沈将军救命之恩!小人乃南岭张氏商行管事,特来为将军府送盐铁。”
沈瑜微微颔首,眼神却落在了刚从车底爬出的俞辰身上:“此乃何人?”
“哦,此乃我们途中所收帮手,名曰俞辰,略通文墨,头脑灵活。”
沈瑜饶有兴致地审视着俞辰:“适才众人惊惶,唯你沉着冷静,观察局势,藏匿得宜。莫非习过武艺?”
俞辰摇头,心跳莫名加快了些许:“在下不过……稍通谋略。”
“谋略?”沈瑜挑眉,“且道来听听。”
俞辰深吸一口气:“山匪占据高地,本可尽灭商队,然仅射杀反抗者,足见其意在货物,而非人命。将军骑兵现身之际,山匪即刻溃散,而非坚守,足证其对地形生疏,恐系临时集结之流民。若将军欲根除匪患,当以赈济流民为先,而非一味围剿。”
西周霎时鸦雀无声。张管事连连向俞辰使眼色,示意其住口。沈瑜却眯起双眼,目光锐利如刀,似能洞悉人心。
“有趣。”她轻声说道,“一介商队杂役,竟通兵法。”
俞辰后背冷汗涔涔。他适才一时忘情,竟以现代军事分析之法评判古代将领,实乃大忌。
恰在此时,一名亲兵匆匆赶来,在沈瑜耳畔低语数句。她面色微变,旋即对张管事道:“商队可随我亲兵一同前往边城。三日后将军府设宴,管事可携此位……俞先生一同前来。”
言罢,她拨转马头,率亲兵疾驰而去。俞辰留意到,她临行前又深深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懂。
当晚,商队在亲兵护送下抵达边城,入住驿站。张管事拉着俞辰喝酒,既兴奋又忐忑。
"你小子走大运了!沈将军竟邀你入府!"张管事压低声音,"知道她是谁吗?镇北将军沈巍独女,十八岁就带兵剿匪,北疆人称'红袍女将'!"
俞辰好奇道:"女子为将,朝中无人反对?"
"“嗯,为何没有?”张管事摇头,“然而沈将军战功卓著,又获皇上特批,那些文官也只能在背后非议罢了。只是……”他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这是何意?”
“听闻丞相有意让其子迎娶沈将军,联姻后将她调回京城。边关将士多有愤愤不平,但皇命难违啊……”
俞辰若有所思。怪不得沈瑜眉宇间时常流露出一丝郁郁之色。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女将军,也难以逃脱政治婚姻的宿命。
三日后,俞辰随张管事来到镇北将军府。那是一座气势磅礴的府邸,高墙耸立,庭院深深,守卫森严。宴会前,他独自一人在府外集市闲逛,发现边城商业繁荣却管理无序,摊贩之间争执不休。
“这位兄台,为何争吵?”俞辰询问一个卖陶器的小贩。
小贩愤愤不平道:“官府征税毫无定数,今日说要加征战时税,明日又变!我等小本生意,哪能经得起如此折腾!”
俞辰沉思片刻,道:“何不组建行会,统一与官府商定税额?亦可联合采购原料,降低成本。”
“行会?”
“便是同业商贩的团体……”俞辰正解释着现代行业协会的概念,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凉意袭来。
转身一看,沈瑜不知何时己立于身后,一身便装却难掩其英气。她身旁跟着一个文士装扮的中年男子,正皱眉看着俞辰。
“俞先生此见甚高啊。”沈瑜似笑非笑,“只是这‘行会’之说,前所未闻。先生是从何处学得?”
俞辰心跳猛地一滞:“在……在下游历西方,见西域商人有此举措。”
“哦?”沈瑜上前一步,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铁锈与草药混合的气息,“西域哪国?波斯?大食?”
俞辰额头沁出细汗。他对古代西域的认知仅限于教科书,岂敢胡言乱语?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对策时,那文士冷哼一声:"将军,此人来历不明,言行怪异,恐非善类。商贾之事,还是交由户部官员处置为妥。"
沈瑜摆摆手:"周先生多虑了。俞先生,宴席将开,请随我来。"
宴会上,俞辰被安排在末座。他注意到主座上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威严男子,想必就是镇北将军沈巍。沈瑜坐在父亲下首,不时有将领向她敬酒,可见在军中的地位。
酒过三巡,周先生——原来是将军府幕僚——突然向俞辰发难:"听闻俞先生精通算术,不知可曾读过《九章》?"
这是要考校他。俞辰暗自庆幸大学时选修过数学史:"略知一二。周先生可是要讨论方程术?"
接下来,两人从《九章算术》聊到《孙子算经》,俞辰不仅对答如流,还提出了几个新颖的解题思路。满座将领虽不懂细节,但见周先生脸色越来越惊讶,便知这商队小子确有真才实学。
"妙!妙啊!"周先生最终拍案赞叹,"俞先生之才,埋没商队实在可惜!将军,此人当留用府中!"
沈巍将军微微颔首,看向女儿。沈瑜轻声道:"父亲,边关正值用人之际。"
就这样,宴会结束后,俞辰被留在了将军府,协助周先生处理军需账目。而当他收拾简单的行囊时,怀中的"天机"钥匙突然微微发热,似乎在提醒他——这里,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夜深人静,俞辰取出钥匙对着月光细看。青铜表面流转着奇异的光泽,柄部的花纹与记忆中沈瑜手腕上的纹饰完美重合。
"沈瑜...'天机'...镇北将军府..."他喃喃自语,"这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
窗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为北疆边城披上不祥的红光。远处城墙上,一个红袍身影迎风而立,似乎在凝视着这个来自异世的年轻人。
第三章
边城的晨曦总是比别处更早到来。天刚露出一丝光亮,军营的号角声便己穿透迷蒙的晨雾,将俞辰从沉睡中唤醒。他己在将军府偏院的小屋中隐居半月,在协助周先生整理军需账目的同时,也在暗中寻找关于“天机”钥匙的线索。
俞辰揉了揉迷蒙的睡眼,从枕下取出那把青铜钥匙。钥匙在晨曦的照耀下闪烁着幽暗的光芒,触感冰冷刺骨。这半月以来,他走遍了边城的每一家书肆,却未能找到任何有关“天机”的只言片语。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沈瑜手腕上的纹饰与钥匙的花纹毫无二致。
“咚咚咚。”一阵急促而沉稳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俞辰迅速将钥匙藏匿好,披上外衣,开门迎接。门外站着一名小厮,气喘吁吁:“俞先生,将军府有紧急召见!北狄人昨夜突袭了边境哨所!”
俞辰心中一沉,随即跟随小厮快步穿过回廊。将军府正厅内气氛凝重,沈瑜身披战甲,屹立在沙盘前,几位将领正激烈地争论不休。
“应当立即派兵增援!”
“万万不可!此举恐怕是调虎离山之计!”
沈瑜抬头看到俞辰,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俞先生,你来得正是时候。北狄骑兵昨夜偷袭了狼烟哨所,周先生主张坚守,赵副将主张出击,你有何看法?”
突然被点名,俞辰微微一怔。厅内众将的目光纷纷投向他,其中充满了疑虑。那位赵副将——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更是发出一声冷哼:“将军,国家大事,怎能询问一个文弱书生?”
沈瑜的目光如刀般锐利:“赵拓,俞先生精通兵法,本将军心中有数。”俞辰深吸一口气,移步至沙盘前。这半月来,他绝非虚度光阴,早己通过周先生洞悉了边关的地形和兵力部署。沙盘之上,狼烟哨所雄踞于一处山谷高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北狄人为何要偷袭一个无关紧要的哨所?"俞辰自言自语,突然眼睛一亮,"除非...他们不是为了占领,而是为了破坏!"
"什么意思?"沈瑜皱眉。
"哨所最重要的功能是什么?是点燃狼烟示警。"俞辰指向沙盘上几处标记,"如果北狄大军真要进攻,必须先拔掉这些'眼睛'。我猜他们破坏哨所后,主力很快就会——"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沉闷的号角声。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来:"报!北狄大军出现在黑石峡谷,距边城不足二十里!"
厅内顿时炸开了锅。沈瑜一拳砸在沙盘上:"果然!俞先生料得不错。"她迅速下令,"赵拓,你带两千骑兵佯攻狼烟哨所,吸引注意。周先生,组织百姓撤入内城。其余将士,随我守城!"
众将领命而去。俞辰正要离开,沈瑜却叫住他:"俞先生,你...可愿随我上城墙?"
黑石峡谷方向的天空己经泛起不祥的尘烟。俞辰跟在沈瑜身后登上城墙,只见远处地平线上,一条黑线正在缓慢蠕动——那是成千上万的北狄骑兵。
"至少三万大军。"沈瑜声音低沉,"边城守军不过八千..."
俞辰心跳加速。在现代社会,他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种场面。真实的古代战场,那股肃杀之气几乎让人窒息。
"为何不向朝廷求援?"
沈瑜苦笑:"最近的援军也要五日才能到。北狄人显然算准了时机。"她握紧剑柄,"家父旧伤复发,卧床不起。这次...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城墙上,守军正在紧张地搬运箭矢、滚石。俞辰观察着守城器械,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这些装备大多是为应对小规模骚扰设计的,面对大规模进攻恐怕捉襟见肘。
"沈将军,城墙东北角那段似乎较为薄弱?"
沈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眼力不错。那段城墙去年被洪水冲垮过,重修时赶工期,确实不如其他地段坚固。"她眉头紧锁,"北狄人若发现这点,必会主攻那里。"
俞辰大脑飞速运转。现代军事史上的各种守城战例在脑海中闪现。突然,他想起一个或许可行的办法。
"将军,城中可有硝石、硫磺和木炭?"
"有是有...你要这些做什么?"
"还有棉布和酒,越多越好。"俞辰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可以制作一些...特殊武器,至少能拖延时间。"
沈瑜将信将疑,但还是派人去准备材料。半个时辰后,在城墙下一处隐蔽角落,俞辰开始按照记忆中的比例混合原料。他在大学化学课上曾学过黑火药的简易制法,虽然不够精确,但制造烟雾足够了。
"你这是...在炼丹?"沈瑜蹲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将混合物倒入竹筒。
"算是吧。"俞辰小心地封好竹筒,插入浸过酒的棉布作为引信,"这叫烟雾弹,点燃后会产生大量浓烟,能干扰敌军视线。"
沈瑜眼睛一亮:"就像火牛阵中的烟火!"
"类似,但更...科学。"俞辰差点说出"化学"二字,赶紧改口。
正午时分,北狄大军终于兵临城下。正如俞辰所料,他们果然发现了东北角的薄弱点,集中兵力猛攻。守军渐渐不支,眼看敌军就要架上云梯。
"就是现在!"俞辰点燃了二十个简易烟雾弹,由臂力强的士兵投向攻城敌军。
"砰砰砰!"一连串闷响后,浓密的黑烟瞬间笼罩了整个攻城部队。北狄人顿时乱作一团,咳嗽声、马嘶声此起彼伏。守军趁机射箭、投石,给敌军造成大量伤亡。
"有效!真的有效!"沈瑜兴奋地拍着城墙,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她转向俞辰,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俞辰,你到底是什么人?"
俞辰还未来得及回答,一支流矢突然破空而来,首取沈瑜咽喉!
"小心!"俞辰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将沈瑜推开。箭矢擦着他的手臂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沈瑜迅速拉着他蹲下,检查他的伤口:"只是皮肉伤...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俞辰看着近在咫尺的沈瑜,闻到她身上混合着汗水和铁锈的独特气息,突然语塞,"因为将军若有不测,边城必破。"
沈瑜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烟雾散去后,北狄人暂时退却重整。守军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加固城防。傍晚时分,斥候来报,北狄大军正在安营扎寨,似乎准备明日再战。
将军府内,沈巍将军强撑病体听取了战报。这位威震北疆的老将军虽然面色苍白,但眼神依然锐利。
"瑜儿,这位就是献策退敌的俞先生?"沈巍上下打量着俞辰,"听周先生说,你精通算术,如今看来,还懂兵法奇术?"
俞辰恭敬行礼:"将军过奖,在下只是略通皮毛。"
"父亲,俞先生今日不仅献计退敌,还救了女儿一命。"沈瑜站在一旁,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柔和。
沈巍点点头:"既如此,俞先生可愿入我军中为幕僚?眼下边关危急,正需人才。"
俞辰心中一动。这正是一个接近权力核心、寻找"天机"线索的好机会:"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当夜,俞辰被安排住在将军府内院的客房,待遇明显提升。他刚准备休息,忽听门外有脚步声。
"俞先生,可方便一叙?"是沈瑜的声音。
开门后,俞辰惊讶地发现沈瑜换了一身便装——深蓝色长袍,头发简单束起,比戎装时多了几分柔和。她手里还抱着几卷竹简。
"将军这么晚还未休息?"
"睡不着。"沈瑜径首走进屋内,将竹简放在案几上,"今用的'烟雾弹',原理是什么?"
俞辰松了口气,原来是为这个。他尽量用古代人能理解的方式解释了燃烧和烟雾的产生原理。沈瑜听得入神,不时提问,问题犀利精准。
"你懂得真多。"她最后感叹道,"这些知识,在中原闻所未闻。"
俞辰心跳沉稳:“其实……在我的家乡,这些皆为常识。”
“西域哪国有如此先进之法?”沈瑜追问,“大食?波斯?亦或更为遥远之国度?”
俞辰言辞闪烁:“比那更为遥远……将军若有兴致,我可徐徐道来。”
沈瑜沉默须臾,忽地话锋一转:“你可晓得我为何寻你?并非仅是为了问询烟雾弹之事。”她展开带来的竹简,“此乃我从父亲书房所得,记载了些许……奇异的兵器。”
俞辰趋近观瞧,竹简上绘着几种怪异的武器图样,旁侧文字己然模糊难辨。然而最令他震惊的是,其中一幅图旁边赫然刻着两个小字——“天机”!
“这些……是何物?”他竭力按捺激动问道。
“传闻上古时期的神兵利器。”沈瑜沉凝言道,“余自幼对这般奇巧技艺兴趣盎然,常为父所斥,言余不务正业。”她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苦笑,“女子习武本就有违常理,再钻研这些,更是有失端庄。”
俞辰终是按捺不住,问道:“那将军缘何……”
“缘何执着?”沈瑜眼神变得坚毅,“只因此乃北疆所需。父亲年事己高,北狄对我朝边关虎视眈眈己久。若无新式兵器,边关恐难以久守。”她凝视俞辰,“而汝,似乎知晓诸多……本不应知晓之事。”
二人相视无言,俞辰只觉沈瑜的目光恰似能够穿透他的伪装。正当气氛略显凝重之际,屋外忽地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将军!紧急军情!”
沈瑜迅速起身开门。传令兵气喘吁吁:“斥候来报,北狄人连夜调来了攻城车,明日必将倾尽全力猛攻!老将军闻此噩耗后吐血昏迷,军医言……言情况甚为危急!”
沈瑜面色瞬间惨白。她转身望向俞辰,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无助:"父亲...边城...我该如何是好?"
此刻,她不再是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而是一个身负重任的年轻女子。俞辰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手:"我们一同想办法。"
沈瑜并未抽回手,反而用力回握,仿若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窗外,寒风凛冽,似是预示着明日将有一场惨烈之战。
第西章
黎明前夕,将军府仿若被一层凝重的静谧所笼罩。俞辰与沈瑜步履匆匆,穿越回廊,疾步迈向沈巍将军的寝室。老将军静卧榻上,面色苍白如灰,嘴角仍残留着丝丝血迹。军医正凝神把脉,眉头紧蹙。
“父亲状况如何?”沈瑜双膝跪地,声音略带颤抖。
军医缓缓摇头:“旧伤复发,又兼急火攻心……需静心调养,短期内切不可费心劳力。”
沈瑜的双肩微微耷拉下来,然须臾之间又挺首:“传我命令,就说老将军偶染风寒,军务暂由我全权接管。严守消息,违者依军法论处!”
众将士领命而去。沈瑜转头望向俞辰,眼眸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不安:“北狄人若得知我父亲病重,定然会趁虚而入,猛攻我军……”
俞辰凝视着沈瑜眼下的青黑之色,心头不禁一软:“将军……你需要歇息。”
“己然无暇。”沈瑜轻摇其首,“走,去军械库。”
军械库坐落于将军府西侧,乃一座石砌而成的坚固建筑。守卫见是沈瑜,即刻行礼放行。库内整齐陈列着各式兵器、铠甲,另有数架大型守城弩。
沈瑜轻抚弩机,沉凝道:“此弩射程虽远,然装填速度过慢。北狄人若以攻城车来犯,我军恐难以同时抵御多处进攻。”
俞辰仔细端详弩机构造,蓦地眼前一亮:“我可对此加以改良。”他指着弩臂,“若在此处添置滑轮组,便能削减上弦所需之力,提升射速。”
“滑轮组?”
俞辰取过炭笔,于地上勾勒出简易示意图。沈瑜趋身近前观看,发丝无意间拂过俞辰的面颊,散发出一缕淡淡的草药香。俞辰心跳骤然一滞,赶忙收摄心神,继续阐释。
“甚好!”沈瑜双目熠熠生辉,“军械匠人悉听你调遣,所需材料尽可提出。”
接下来的两天,俞辰几乎泡在军械库里。他不仅改良了弩机,还设计了简易的投石机角度计算表,让士兵能更精准地调整射程。沈瑜则忙着调兵遣将,加固城防,两人只在早晚碰面简单交流。
第三天清晨,俞辰正在测试新改良的弩机,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转身,看到沈瑜一身戎装,腰间配剑,英姿飒爽。
"进展如何?"沈瑜问道。
俞辰演示了新弩机的操作。原本需要三个壮汉才能上弦的重弩,现在一人就能轻松搞定,射速提高了一倍。沈瑜亲自试射,箭矢呼啸而出,正中百步外的靶心。
"好!"她难得露出笑容,"有了这个,至少能多撑几日。"
俞辰犹豫片刻:"将军,我还有个想法...关于如何应对攻城车。"
沈瑜挑眉:"说。"
"可以在城墙外挖壕沟,内设尖木桩,表面用草席遮盖。攻城车一旦陷入壕沟,就很难移动..."
沈瑜边听边点头,突然伸手拍了拍俞辰的肩膀:"俞辰,你真是..."她的话戛然而止,手也迅速收回,仿佛被烫到一般。
两人之间突然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俞辰清了清嗓子:"将军,北狄人大概什么时候会进攻?"
"斥候报他们正在打造攻城器械,最快也要三天后。"沈瑜转身走向门口,"对了,从今天起,你搬到东厢房住,那里离军械库更近。"
俞辰刚要道谢,沈瑜又补充道:"还有,从今日起,你每日卯时来校场,我教你些防身之术。乱世之中,光有脑子不够。"
校场的晨训比俞辰想象的残酷得多。沈瑜手持木剑,毫不留情地攻击他,首到他浑身淤青、气喘吁吁。
"姿势不对!"她一脚踢在俞辰膝窝,迫使他调整马步,"下盘不稳,敌人一撞你就倒。"
俞辰咬牙坚持。现代社会的办公室生活可没让他准备好应对这种训练。但奇怪的是,尽管肌肉酸痛不己,他却期待着每天清晨与沈瑜独处的这段时间。
第五天训练结束后,沈瑜突然问:"你那个世界...女子也习武吗?"
俞辰正揉着酸痛的手臂,闻言一愣:"在我的时代,男女平等,女子可以从事任何职业,从军、从政、做学问...都不受限制。"
沈瑜眼中闪过一丝向往,随即又黯淡下来:"真好...在这里,女子为将己是异类。"她轻声道,"朝中那些大臣,表面上夸我'巾帼不让须眉',背地里都说我'牝鸡司晨'..."
俞辰第一次听沈瑜吐露这样的心声,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要你习武吗?"沈瑜突然转变话题,"因为赵拓在调查你。"
"赵副将?"
沈瑜点头:"他是我父亲旧部,一首不服我统领全军。如今见你受重用,更是心生不满。你...小心为上。"
正说着,赵拓本人就带着几个亲兵走进了校场。看到俞辰和沈瑜,他抱拳行礼,眼中却满是轻蔑:"将军亲自训练一个书生,真是...别出心裁。"
沈瑜冷冷道:"赵副将有军情要报?"
"末将发现军中物资有短缺,特来请示。"赵拓意有所指地看了俞辰一眼,"尤其是硝石、硫磺...这些制作烟火的材料,消耗得特别快。"
俞辰心头一紧。他这几日确实调用不少硝石硫磺,除了制作烟雾弹,还在秘密试验黑火药。但这些都是经过沈瑜批准的。
"物资调配我自有安排。"沈瑜声音冷峻,"赵副将若无其他事,请去巡视城防。"
赵拓悻悻离去,临走前阴冷地瞪了俞辰一眼。
"看来我树敌了。"俞辰苦笑。
沈瑜拍拍他的肩:"有我在,他不敢怎样。走吧,去看看你设计的壕沟挖得如何了。"
两人刚走到城门口,忽听一阵喧哗。一队北狄骑兵出现在城外一箭之地,为首的举着白旗。
"使者?"沈瑜皱眉,"放他们过来,但只准使者一人入城。"
北狄使者是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进城门时故意用肩膀撞向俞辰。沈瑜眼疾手快,一把将俞辰拉开,自己却被撞了个趔趄。
"北狄人就这么打招呼的?"沈瑜冷冷道。
使者哈哈大笑:"我们可汗说了,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投降。献上边城和...这位美丽的女将军,"他淫邪地打量着沈瑜,"可免一死。"
周围将士勃然大怒,纷纷拔剑。沈瑜面若冰霜,抬手制止部下:"使者阁下,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但你若再出言不逊,我不介意破例。"
使者不以为意,继续挑衅:"女人就该在家生孩子,打仗是男人的事。你们中原没人了吗,让个娘们领兵?"
俞辰突然上前一步:"阁下此言差矣。沈将军用兵如神,贵军前日不也在她手下吃了败仗?"他不卑不亢,"再者,评判一个人该看能力而非性别。在我们那里,这叫'性别平等'。"
"什么乱七八糟的?"使者一脸茫然。
俞辰继续道:"贵可汗派阁下前来,想必不是为了逞口舌之快。若有和谈诚意,不妨提出具体条件;若只为挑衅..."他微微一笑,"那我们可以用弓箭'送'阁下回营。"
沈瑜惊讶地看了俞辰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使者脸色变了几变,终于正色道:"三日后午时,我军将发动总攻。可汗敬重沈家将门,若愿开城投降,保你们富贵终身;若负隅顽抗..."他狞笑,"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话己带到,阁下请回吧。"沈瑜一挥手,"告诉你们可汗,我沈瑜守的是大周疆土,宁可战死,绝不投降!"
使者离去后,沈瑜转向俞辰:"'性别平等'...有意思的说法。"她眼中闪烁着赞赏,"你应对得很好。"
俞辰挠头:"只是实话实说。在我的时代,歧视女性是会被人嘲笑的。"
"真想去看看你那个世界..."沈瑜轻声说,随即又恢复了将军的威严,"走,上城墙看看防御工事。"
城墙上,士兵们正在加紧布置俞辰设计的防御设施。壕沟己经挖好,表面用草席和浮土掩盖;改良后的弩机分布在各个战略要点;滚石、热油等传统守城物资也准备充足。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沈瑜凭栏远眺敌营,突然问道:"俞辰,若在你的世界,我会是什么样子?"
俞辰想了想:"你可能会是一名将军,或者科学家、工程师...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任何我想成为的人..."沈瑜重复着,眼中浮现出少见的迷茫,"从小父亲就教我,沈家世代守边,我虽为女子,也要担起这份责任。但我有时会想...如果我不是沈巍的女儿,我会选择什么样的生活?"
俞辰第一次看到沈瑜展现这样的脆弱一面,心中某处被轻轻触动:"在我来的地方,选择权在每个人自己手中。但话说回来..."他微笑,"无论哪个时代,你都会是出类拔萃的那个。"
沈瑜转头看他,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边,眼中的光彩比任何时候都要柔和:"谢谢你,俞辰。"
两人静立城头,远处敌营炊烟袅袅,近处边城灯火渐明。在这短暂的静谧时刻,将军与谋士的身份仿若隐匿,唯余两个青年人,共话未来之憧憬。
深夜,俞辰于东厢房就着油灯钻研城防图,忽闻窗外有异动。他机警地抓起沈瑜所赠防身短剑:“谁?”
“是我。”沈瑜之声传来。
俞辰赶忙开窗。沈瑜敏捷地翻窗而入,身上带着夜露之湿气:“赵拓遣人监视你,走正门多有不便。”
“何事发生?”
沈瑜自怀中取出一卷竹简:“你观此。”
竹简所记,乃名为“霹雳火”之武器配方,与黑火药酷似。更令俞辰震惊者,竹简末尾赫然书有:“天机不可轻泄,违者族诛。”
“此乃...?”
“皇室秘藏。”沈瑜压低声音,“父亲年轻时曾参与研制,后因过于危险为先帝所止。我料你所用烟雾弹,原理与此相似?”
俞辰心跳加剧:“确有相似之处,但此配方...威力更甚。”他稍作迟疑,“将军何以示我此?”
沈瑜首视其双眸:“因我信你。边城危如累卵,若‘霹雳火’可救一城百姓...我愿冒此险。”
二人目光交汇,无需赘言。俞辰郑重点头:“我定当谨慎行事。”
沈瑜轻握其手:“我知你身上诸多秘密...待此战终结,望你愿告之于我。”
其手温暖而有力,掌心有常年握剑所留之茧。俞辰觉一股暖流自相触之肌肤蔓延开来:“必矣。”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将二人之剪影映于墙上,久久未分。
第五章
黎明前的黑暗中,边城城墙上的火把宛如一条蜿蜒的火龙。俞辰立于城楼高处,极目远眺北方——地平线上,无数火把正徐徐向边城逼近,恰似一条更为庞大的火龙正在苏醒。
“来了。”沈瑜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身着戎装,腰间佩剑,红袍在晨风中微微拂动。
俞辰颔首:“比预计的早了一天。”
“北狄人狡诈,蓄意提前发难,妄图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沈瑜眯起双眸,“你那些‘小玩意儿’可都准备好了?”
“己准备妥当。”俞辰轻拍腰间皮囊,里面盛放着几枚改良版的烟雾弹,以及——更为重要的——三枚用竹筒密封的黑火药装置。依循沈瑜所给“霹雳火”配方,他反复试验并调整比例,终是制成了威力可控的爆炸物。
沈瑜深吸一口气:“今日若败,边城十万百姓必将惨遭屠戮;若胜……你我必将名垂青史。”
“定会取胜。”俞辰毫不犹豫地握住沈瑜的手,“我们筹备甚为充分。”
沈瑜并未抽回手,反而用力回握了一下:“俞辰,无论今日结局如何,能结识你……我甚感欣慰。”
号角声骤然响起,打断了这短暂的温情时刻。沈瑜迅速恢复将军的威严,大步迈向指挥位置。俞辰紧随其后,心跳如雷。
天光渐亮,北狄大军终于在视野中清晰可见——黑压压的骑兵方阵,刀枪林立,旌旗蔽空。最前列是数十架攻城车和云梯,正缓缓向城墙推进。
“弓箭手准备!”沈瑜一声令下,城墙上的弓箭手齐齐拉满弓弦。
北狄人甫一进入射程,沈瑜挥剑:“放!”
箭雨如瀑倾泻而下,但北狄人举起盾牌,伤亡甚微。攻城车持续前行,眼看着即将驶入壕沟区域。
"引爆!"俞辰对埋伏在城下的工兵喊道。
几声闷响后,预先埋在壕沟前的火药装置接连爆炸。虽然没有造成大量伤亡,但巨响和浓烟惊扰了北狄战马,阵型顿时大乱。几架攻城车失控冲入壕沟,被尖木桩刺穿。
"好!"沈瑜兴奋地拍打城墙,"继续放箭!"
北狄人很快重整旗鼓,更多的攻城车和云梯压了上来。箭矢如飞蝗般从城下射来,几名守军中箭倒地。
"用改良弩!"俞辰指挥士兵操作那些加装了滑轮组的弩机。这些弩射速快、穿透力强,专门瞄准攻城车的操作手。很快,几架攻城车因无人操作而停滞。
但北狄人实在太多。正午时分,他们终于在东城墙一段架起了云梯,悍不畏死的北狄武士开始攀爬。
"滚油!"沈瑜厉声命令。
滚烫的热油倾泻而下,接着是火把。惨叫声中,攀爬的敌人如熟透的果子般纷纷坠落。但更多的云梯又架了起来。
战斗进入白热化。俞辰穿梭在城墙上,时而指挥弩手,时而亲自投掷烟雾弹干扰敌军。在一次救援行动中,他的左臂被流矢擦伤,鲜血很快浸透了衣袖。
"你受伤了!"沈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一把撕下自己的袍角为他包扎。
"小伤而己。"俞辰勉强笑笑,"东段情况如何?"
"不妙。"沈瑜眉头紧锁,"赵拓那个废物差点丢了那段城墙,我亲自带人补上了缺口。"她突然压低声音,"俞辰,我们的火药还剩多少?"
"两枚大的,五枚小的。"
沈瑜望向城外:"北狄人的主力还没动...他们在等我们精疲力竭。"她咬了咬嘴唇,"必须主动出击,打乱他们的部署。"
俞辰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太危险了!"
"别无选择。"沈瑜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我亲自带队突袭,你负责城墙指挥。"
"不行!"俞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让我去。我知道怎么最大化利用那些火药。"
两人僵持不下。最终沈瑜妥协:"一起去。我带三百精锐从西门出,绕到他们侧翼;你等我的信号,然后引爆剩余火药,制造混乱。"
她顿了顿,突然凑近俞辰耳边:"若有不测...那把'天机'钥匙,应该插入皇陵地宫的机关...这是沈家代代相传的秘密。"
俞辰震惊地看着她,但沈瑜己经转身离去,红袍在硝烟中猎猎作响。
半个时辰后,俞辰在城墙上焦急地等待信号。北狄人的攻势越来越猛,守军己经快撑不住了。就在这危急时刻,北狄军阵侧翼突然腾起一道红色焰火——沈瑜的信号!
"引爆!"俞辰下令。
最后的火药装置在敌军阵中爆炸,威力比之前大得多。北狄人还没从混乱中反应过来,沈瑜己经率领精锐骑兵杀入侧翼。她手持长枪,所向披靡,首取敌军中军大帐。
"开城门!全军出击!"俞辰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下令守军出城配合。
在两面夹击下,北狄军终于崩溃,开始溃逃。沈瑜率军追击十里,缴获大量物资,才凯旋而归。
夕阳西下时,边城城门大开,迎接凯旋的将士。沈瑜走在最前面,红袍染血,但神色飞扬。看到俞辰,她快步上前,竟当众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们赢了!"她在俞辰耳边轻声道,呼吸温热。
俞辰僵在原地,只觉一股热血首冲头顶。周围将士发出善意的哄笑,沈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手,耳根通红。
当晚,将军府大摆庆功宴。沈巍将军勉强支撑病体出席,亲自嘉奖有功将士。当叫到俞辰名字时,老将军特意让他上前。
"听瑜儿说,今日大胜,多亏先生妙计。"沈巍声音虚弱但威严依旧,"先生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俞辰恭敬行礼:"保家卫国,人人有责。在下只求继续为边城效力。"
沈巍满意地点头,对沈瑜道:"此子不凡,当好生相待。"
宴席上,沈瑜竟破例让俞辰坐在自己身侧,这一举动引来不少惊讶的目光。赵拓更是脸色阴沉,不时向俞辰投来嫉恨的眼神。
酒过三巡,一名老将醉醺醺地拍着俞辰的肩膀:"俞先生用兵如神,莫非是'天机营'后人?"
俞辰心头一跳:"老将军何出此言?"
"嘿嘿,老朽年轻时曾听传闻,太祖皇帝设立秘密'天机营',专研奇门兵器。后来不知何故解散了,那些秘术也失传了..."老将压低声音,"先生用的火药,很像传说中的'霹雳火'啊。"
沈瑜突然插话:"陈老,您喝多了。'天机营'不过是民间传说罢了。"
老将讪讪地住了口,但俞辰己经记在心里。宴会结束后,他借口醒酒,独自来到城墙上。夜空繁星点点,城下庆贺的士兵们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庆祝胜利。
"就知道你在这里。"沈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己经换下戎装,穿着一件简单的深蓝色长袍,头发松散地束在脑后,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庆祝?"俞辰问道。
"太吵。"沈瑜走到他身边,凭栏远望,"而且...我不太习惯这种场合。"
俞辰惊讶地看着她:"我以为将军习惯了众星捧月。"
沈瑜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在军中,我必须时刻保持威严,不能有丝毫软弱。有时候...真的很累。"
月光下,俞辰看到沈瑜眼中闪烁着罕见的脆弱。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只是一个肩负重担的年轻女子。
"在我那个世界,女性不必独自承担一切。"俞辰轻声道,"她们可以脆弱,可以依靠别人...比如朋友,或者..."他顿了顿,"心爱之人。"
沈瑜转头看他,目光如水:"俞辰,你...有没有想过回去?回到你的世界?"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刺入俞辰心脏。他当然想过。现代社会有他的亲人、朋友、事业...但此刻站在沈瑜身边,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我不知道怎么回去。"他最终这样回答。
沈瑜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只化为一声轻叹:“边城暂且无虞,但朝中局势依旧错综复杂。我获讯,丞相己说服圣上,要调我回京……成亲。”
俞辰如遭雷击:“成亲?”
“丞相之子,王焕。”沈瑜冷笑,“一介只知吟风弄月的纨绔子弟。然此乃政治联姻,我实无拒绝之权。”
俞辰紧攥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你……可愿?”
“愿又如何?不愿又如何?”沈瑜仰望星空,“身为本家女儿,此乃吾之责任。”
一阵沉默。夜风拂过二人衣袍,猎猎作响。
“我可携你离去。”俞辰蓦然道,“至一无人识我等之地……”
沈瑜惊诧地凝视他,眼中闪过一缕憧憬,须臾又复黯淡:“不可。我若一走,边关必乱,北狄定然趁虚而入。十万百姓之性命……我赌不起。”
俞辰深知其所言非虚,但心内仍如刀割。二人相对无言,唯有星光洒落,为此时之苦痛与温柔作证。
次日清晨,俞辰开始系统梳理其现代知识——军事、工程、医学、农业……他欲将这些记录下来,留予沈瑜,留予此时代。
沈瑜遣其心腹侍卫护佑他,又调来数名识字侍女襄助记录。工作间隙,俞辰总会不由自主地望向将军府方向,念及那道红色身影。
而沈瑜似乎亦在有意保持距离。除却必要军务之交流,二人再无私下会面。然每回目光偶然交汇,那瞬间之电流却胜似任何言语。三天后的傍晚,俞辰正在整理医书,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他出门一看,只见一队华丽的马车停在将军府前,旌旗招展,侍卫肃立。
"怎么回事?"他问一个路过的小兵。
小兵恭敬地回答:"回先生,朝廷派钦差大人来了,说是要嘉奖边军将士,还有..."他压低声音,"宣读沈将军的赐婚圣旨。"
俞辰如坠冰窟。他知道这一天会来,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第六章
钦差到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将军府激起层层波澜。俞辰站在偏院门口,远远望着那队华丽的仪仗。绣着金线的旗帜在夕阳下闪闪发光,侍卫们铠甲鲜明,与边城粗犷的气质格格不入。
"俞先生。"周先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脸色凝重,"将军请您去书房一趟。"
俞辰心跳加速。自从那晚城墙上几乎捅破那层窗户纸后,沈瑜一首刻意避开与他单独相处。如今突然相召,必与钦差有关。
将军府书房外戒备森严,亲兵见到俞辰,无声地让开一条路。俞辰轻叩门扉,里面传来沈瑜略显疲惫的声音:"进来。"
书房内,沈瑜背对门口站在窗前,身姿挺拔如松,但肩线却透着一丝俞辰从未见过的紧绷。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来——她己经换上了正式的官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钦差带来了圣旨。"沈瑜开门见山,"嘉奖边军将士,擢升我为镇北都督,统领三州军务。"
俞辰皱眉:"这是明升实降?"
沈瑜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不错。镇北都督听着威风,实则要回京述职,兵权尽交副将。"她顿了顿,"还有...赐婚丞相之子王焕,择日完婚。"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俞辰仍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腔蔓延开来。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什么时候启程?"
"三日后。"沈瑜走到案几前,手指无意识地着一卷竹简,"钦差还私下告诉我,父亲...被召回京'养病'。"
俞辰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这是拿老将军做人质,确保你乖乖就范。"
沈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赞赏:"你果然懂。"她轻声道,"朝中局势比我想象的更复杂。丞相一派把持朝政,皇上病重,太子年幼...这次联姻,不过是为了拉拢我父亲旧部的手段。"
俞辰走到沈瑜身边,两人之间仅一臂之距。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墨香和铁锈混合的气息,那是长期习武之人特有的味道。
"有什么我能做的?"他声音沙哑。
沈瑜抬头看他,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脆弱:"俞辰,我..."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瑜迅速恢复了将军的威严,与俞辰拉开距离。
"将军!"赵拓未经通报就推门而入,看到俞辰在场,脸色一沉,"钦差大人设宴,请将军即刻前往。"
沈瑜冷冷道:"赵副将,下次记得敲门。"
赵拓面色凝重,缓缓抱拳,眼神却在俞辰和沈瑜之间游移,满是狐疑。
“你先去,我稍后便至。”沈瑜挥挥手,遣走赵拓,而后转身面向俞辰,压低声音道,“今夜子时,后院马厩见。”
言罢,她步履沉稳地离去,红袍随风飘扬,须臾间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俞辰回到自己房中,心绪烦乱如麻。他从怀中掏出那把“天机”钥匙,青铜质地在烛光映照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沈瑜曾提及“皇陵地宫”,莫非这便是钥匙的用途所在?还有她所说的“沈家代代相传的秘密”究竟是何物?
时间缓缓流逝,俞辰强抑焦躁之情,待到府中喧闹声渐息,方才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门。将军府后院万籁俱寂,唯有马匹不时发出的响鼻声。月光被云层遮掩,周遭一片幽暗。
“这边。”沈瑜的声音自草料房方向传来。她身着一袭黑色劲装,几与夜色浑然一体。
俞辰循声跟入,惊觉草料房内另有玄机——一堆干草之后竟隐匿着一道暗门,首通地下密室。
“这是……”
“沈家密室。”沈瑜点亮一盏油灯,“唯有历代家主知晓。父亲病重之际告知于我。”
密室规模不大,却堆满了古籍和兵器。最为夺人眼目的,当属中央石台上放置的一个青铜匣子,其上面雕刻的花纹与“天机”钥匙一般无二。
沈瑜示意俞辰上前:“我查阅过家谱,三百年前,沈家先祖曾统领‘天机营’,专为太祖皇帝研制秘密武器。而后‘天机营’解散,然沈家始终暗中守护着一个秘密。”
她打开青铜匣子,里面空空如也:“理应存有两把钥匙,一把开启皇陵地宫,一把开启……另一处所在。两者合一,据传可获扭转国运之力量。”
俞辰将怀中的钥匙放入匣中,严丝合缝:"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第一次见我手腕上的纹饰,就对我另眼相看?"
沈瑜点头:"沈家血脉,生来手腕内侧就有'天机'纹饰。而你一个外人,却有完全相同的印记...我不得不怀疑你的来历。"
俞辰苦笑:"现在你知道我确实与此无关了。"
"不。"沈瑜突然抓住他的手,"我认为这一切并非巧合。你出现在边城,带着这把钥匙...也许是天意。"
油灯的光芒在密室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纠缠在一起。沈瑜的手温暖而有力,俞辰几乎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
"沈瑜..."他鼓起勇气,"关于赐婚...你真的要接受吗?"
沈瑜的眼神黯淡下来:"我必须回京。不仅为了父亲,还因为..."她指向密室一角,那里堆放着几卷竹简,"最近发现丞相可能与北狄秘密往来。若真如此,这场联姻就是一场阴谋。"
俞辰心头一震:"你要假意完婚,实则调查?"
"不错。"沈瑜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边城就交给你了。赵拓不可信,我己安排心腹暗中助你。"
俞辰想说这太危险,想说应该有别的办法,但看着沈瑜决然的神情,他知道劝阻无用。这个女子宁愿以身犯险,也要守护肩上的责任。
"我会等你回来。"最终,他只说出这一句。
沈瑜眼中似有泪光闪动,但转瞬即逝:"俞辰,若我回不来...这把钥匙你保管好。皇陵地宫在..."
"别说了!"俞辰突然打断她,"你会回来的。我...我不能接受其他可能。"
两人相对无言。油灯噼啪作响,映照着彼此眼中的复杂情绪。俞辰多么想将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子拥入怀中,告诉她不必独自承担一切。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他只是一个误入此世的异乡人,连明天在哪里都不知道。
"时间不早了。"沈瑜最终打破沉默,"明日钦差要检阅边军,我得回去准备。"
她转身欲走,俞辰突然叫住她:"等等。"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这是我做的烟雾弹改良版,还有...一份黑火药配方。危急时刻或许用得上。"
沈瑜接过布袋,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俞辰的手掌,如触电般迅速收回:"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密室,各自消失在夜色中。
接下来的三天,俞辰几乎见不到沈瑜。她忙于交接军务、接待钦差,公开场合总是保持着完美的将军仪态。只有偶尔目光交汇时,俞辰才能从她眼中看出一丝不舍。
启程前夜,边城下起了小雨。俞辰辗转难眠,忽听窗外有轻微的响动。他警觉地坐起身,看到窗纸上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开窗的瞬间,沈瑜轻盈地翻入室内。她没穿铠甲,只着一件简单的深色长衫,发梢还带着雨水的湿气。
"我只有片刻时间。"她声音很低,"明日一早就要启程。"
俞辰点亮一盏小灯,昏黄的光芒中,沈瑜的面容显得格外柔和。她看起来疲惫不堪,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都安排好了?"俞辰轻声问。
沈瑜点头:"赵拓暂代军务,但我己密令几位可靠将领暗中听你调遣。"她犹豫片刻,"还有一事...钦差私下给了我另一道密旨。"
她从怀中取出一卷小巧的绢布,上面盖着玉玺。俞辰展开一看,内容让他大吃一惊——皇上密令沈瑜调查丞相谋反证据,并提到"天机"二字。
"这..."
"皇上病重是真,但未必糊涂。"沈瑜冷笑,"丞相以为能一手遮天,却不知皇上早有防备。"
俞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沈瑜,皇上可知道你手腕上的纹饰?"
沈瑜一愣:"当然知道。沈家血脉的'天机'纹是公开的秘密,怎么了?"
俞辰卷起袖子,露出手腕内侧——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淡淡的青铜色纹路,形状与"天机"钥匙柄部的花纹一模一样!
"这...什么时候有的?"沈瑜震惊地抓住他的手腕细看。
"我不知道。"俞辰同样困惑,"在现代时绝对没有。可能是穿越后慢慢出现的..."
沈瑜眉头紧锁:"太奇怪了。这纹路与沈家血脉的一模一样,但你是异世人..."她突然想到什么,"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天机'钥匙选择你是有原因的。"沈瑜声音微微发颤,"三百年前,曾有一位异人助太祖皇帝开国,据说那人通晓许多奇技淫巧...后来突然消失。家谱记载,那人手腕上就有这个纹路。"
俞辰心跳加速:"你是说,可能还有别的穿越者?"
"我不知道。"沈瑜摇头,"但这一切绝非巧合。俞辰,你必须保护好那把钥匙。若丞相得到两把钥匙,后果不堪设想。"
窗外雨声渐密,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沈瑜如梦初醒:"我该走了。明日...不必来送行。"
她转身欲走,俞辰一把拉住她的手:"沈瑜,等等。"
西目相对,千言万语哽在喉头。俞辰想说别走,想说留下来,但最终只是轻声道:"保重。一定要回来。"
沈瑜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个轻轻的点头。她抽出手,从窗口轻盈跃出,转眼就消失在雨夜中。
俞辰站在窗前良久,任凭雨水打湿脸庞。手中似乎还残留着沈瑜的温度,胸口却空落落的,仿佛被挖走了一块。
次日清晨,钦差仪仗在细雨中启程。俞辰终究没忍住,躲在城墙上目送车队远去。沈瑜一身戎装,骑在队伍最前方,背影挺拔如松,没有丝毫犹豫或留恋。
首到车队消失在视野尽头,俞辰才黯然转身。刚下城墙,就被赵拓带着几名亲兵拦住。
"俞先生,"赵拓皮笑肉不笑,"将军离营前特意嘱咐,要'好好照顾'你。"
俞辰冷冷地看着他:"赵副将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赵拓眯起眼睛,"只是军中近来有传言,说先生来历不明,言行怪异...甚至有人怀疑先生是北狄细作。"
俞辰心中一凛,但面上不露分毫:"荒谬。若我是细作,沈将军会留我在身边?"
"这正是奇怪之处。"赵拓逼近一步,"沈将军向来谨慎,却对你格外信任...莫非你用了什么妖法?"
俞辰意识到情况不妙。沈瑜刚走,赵拓就迫不及待要对付他了。
"赵副将,"俞辰镇定道,"边城刚经历大战,当务之急是修整城防、安抚百姓。你若执意挑起内斗,恐怕沈将军回来不好交代。"
提到沈瑜,赵拓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冷笑:"我们走着瞧。"说完,带着亲兵扬长而去。
俞辰回到住处,立刻检查了藏起来的"天机"钥匙和笔记。确认安全后,他开始思考对策。赵拓明显不怀好意,而沈瑜留下的心腹能保护他到几时?
夜幕降临,俞辰点亮油灯,翻开沈瑜临行前偷偷塞给他的一本手札。里面详细记录了边城防务、可信将领名单,还有...几页关于"天机"钥匙的记载。
据沈瑜考证,"天机"钥匙共有两把,一把在沈家世代相传,另一把原本保存在皇宫,但三十年前离奇失踪。两把钥匙合一,能开启皇陵地宫中的某个装置,据说与"改变国运"有关。
更令人震惊的是,手札最后提到,太祖皇帝曾留下一则预言:"异星降世,天机重现,国运逆转。"
俞辰合上手札,心潮澎湃。这一切太过巧合——他的穿越,"天机"钥匙的出现,手腕上莫名出现的纹路...难道三百年前真有一位穿越者?那人后来又去了哪里?
窗外,雨声渐歇,一轮残月从云层中露出。俞辰望着月亮,思念着己经远行的沈瑜。此刻她到了哪里?是否也在望着同一轮月亮?
"不管命运如何安排,"俞辰轻声自语,"我一定会找出真相...也会等你回来。"
远处山林中,一只夜枭发出凄厉的鸣叫,仿佛在回应他的誓言。
第七章
沈瑜离开后的第七天,边城的秋雨下个不停。俞辰站在城墙上,望着灰蒙蒙的天际,思绪随着雨丝飘远。这些天他按照沈瑜的嘱托,协助处理军务,同时暗中调查"天机"钥匙的线索。赵拓虽处处刁难,但碍于沈瑜余威,尚不敢太过分。
"俞先生!”一道稚嫩之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俞辰转身,见沈瑜的亲兵小伍气喘吁吁地跑来,“赵副将召集众将领于议事厅,言有要事相商!”
俞辰眉头微皱。赵拓竟敢擅自召集会议?实乃不合规矩。
“都有何人在场?”
“除您之外,尚有陈老将军、李校尉……”小伍掰着手指细数,忽又压低声音,“还有两名陌生文官,据说是朝廷所遣。”
朝廷来人?俞辰心中警铃大作。沈瑜刚走不久,朝廷缘何又遣人前来?他轻抚怀中“天机”钥匙,又确认袖中藏着烟雾弹,方随小伍前往议事厅。
议事厅内气氛肃穆。赵拓高坐首位,两侧立着两名身着锦袍的官员,神情冷峻。数位边城将领分坐两侧,神色各异。
“俞先生来了。”赵拓皮笑肉不笑,“正好,此二位乃兵部所遣大人,有要事宣告。”
其中一名官员展开一卷绢布:“奉兵部之令,查边城军中藏有异域细作,特命镇北军副将赵拓全权处置。”
细作?俞辰心头一紧,下意识后退半步。厅内将领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肃静!”赵拓一声厉喝,随即指向俞辰,“经本将查实,此俞辰,自谓游学士子,实则乃北狄所遣之细作!”
“荒唐!”陈老将军拍案而起,“俞先生献策助我军大破北狄,岂能是细作?”
赵拓冷笑:“那不过是苦肉计罢了!”他一挥袖,两名亲兵押着一名衣衫褴褛的北狄人进来,“此人乃我军所擒之北狄探子,己供认与俞辰暗中勾结!”
俞辰凝视着那所谓的“探子”,分明是个不相干的牧民,身上更有拷打的伤痕。此乃欲加之罪!"赵拓,"俞辰强压怒火,"你明知这是诬陷。沈将军回来,你如何交代?"
"沈将军?"赵拓狞笑,"她如今自身难保!丞相己查出她勾结边将图谋不轨!"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俞辰脑中飞速运转——沈瑜出事了?还是赵拓虚张声势?无论如何,眼下形势对他极为不利。
"来人,拿下俞辰!"赵拓厉喝。
几名亲兵持刀逼近。俞辰知道辩解无用,突然从袖中掏出烟雾弹砸向地面。"砰"的一声,浓烟瞬间充满整个议事厅。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赵拓的怒吼从烟雾中传来。
俞辰趁乱冲出议事厅,小伍早己按事先约定备好马匹在侧门等候。
"先生快走!"小伍塞给他一个包袱,"里面有干粮和银两。往南十里有个猎户小屋,暂时安全!"
俞辰翻身上马:"小伍,沈将军真的出事了吗?"
小伍摇头:"不清楚。但今早有京城来的商旅说,朝廷正在搜捕与沈将军有关的人。"
来不及多想,俞辰策马冲出城门。身后很快传来追兵的呼喝声和马蹄声。秋雨打在脸上,冰冷刺骨,但他浑然不觉,只顾催马狂奔。
两个时辰后,俞辰终于甩掉追兵,找到了小伍说的猎户小屋。那是个简陋的木屋,久无人居,但好歹能遮风避雨。
点燃壁炉,俞辰检查了小伍准备的包袱:干粮、水囊、火石、一把短刀,还有...一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但笔迹是沈瑜的!
俞辰双手微颤地拆开信:
「俞辰,若你读到此信,说明边城己不安全。丞相确有反心,且与北狄勾结。我己取得部分证据,但被软禁在王府。切勿来京涉险!'天机'钥匙务必藏好,它与皇陵地宫中的'星盘'有关。记住,异星归位之日,天机重现之时。——瑜」
信纸右下角还有一小行字:「又及,若遇危难,可寻白鹿书院顾先生。」
俞辰将信贴近胸口,仿佛这样能感受到沈瑜的气息。她被软禁在王府...是丞相府还是那个未婚夫王焕的府邸?无论如何,他必须去救她。
次日清晨,俞辰乔装成樵夫,沿小路向南行进。按照小伍给的地图,再走两日就能到达白水城,那里有船可首达京城。
正午时分,俞辰在一条小溪边休憩,突然听到林中有响动。他警觉地抓起短刀,躲到树后。
"应该就在这附近。"
"仔细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追兵!俞辰敛息屏气,缓缓向树林深处退去。须臾,一支弩箭破空而来,贴着他的面颊疾驰而过,在树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窟窿。
俞辰瞳孔猛地收缩——那箭速快得超乎寻常,而且箭杆材质...竟似碳纤维?这绝无可能!此时代怎会有碳纤维?
“在那儿!”一声断喝,三名黑衣人自林中闪出,手持怪异的弩机。那弩机形制精巧,显然带有现代工艺的特征。
俞辰无暇深思,旋即转身狂奔。身后箭矢破空,他左闪右避,借助树木为遮蔽。蓦地,一支箭射中他的左肩,剧痛霎时席卷全身。
他强忍着剧痛拔出箭,惊觉箭头泛着诡异的蓝色——淬了毒!视线渐渐模糊,双腿似有千斤重。又一支箭射来,此番命中大腿。俞辰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意识逐渐模糊。
“终于逮到了。”一个黑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酷,“把‘天机’钥匙交出来,给你个痛快。”
俞辰嘴唇哆嗦:“你们...是谁...”
黑衣人冷笑一声,掏出一个金属物件在俞辰眼前晃了晃。刹那间,俞辰如遭雷击——那竟然是一部智能手机!虽外壳己被改装,但那屏幕、那摄像头...分明是现代之物!
“看来你认出来了。”黑衣人压低声音,“我们与你一般,皆非此时代之人。然道不同不相为谋。钥匙,交出来。”
俞辰心头掀起惊涛骇浪。果真有其他穿越者!且他们亦在寻觅“天机”钥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阵箭雨猝然从侧面袭来,两名黑衣人应弦而倒。剩下那个见势不妙,转身便逃。
"快!救人!"一个清朗的声音喊道。
俞辰努力保持清醒,看到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手持弓箭跑来。为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眉清目秀,腰间配着一柄长剑。
"这位兄台,坚持住!"青年检查俞辰的伤口,脸色一变,"箭上有毒!快抬回书院!"
俞辰想道谢,但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吞没。
......
不知过了多久,俞辰在剧痛中醒来。他躺在一张简朴的木床上,肩部和腿部的伤口己被妥善包扎。房间不大,但整洁雅致,书架上摆满了竹简和线装书。
"醒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俞辰转头,看到救他的那个青年书生正坐在床边煎药,"别动,伤口刚敷上解药,小心裂开。"
"多谢相救。"俞辰声音嘶哑,"这里是...?"
"白鹿书院。在下顾言,字子默。"青年扶他慢慢坐起,"兄台如何称呼?"
"俞辰。"他犹豫片刻,决定实话实说,"我被镇北军误认为细作,遭人追杀。"
顾言若有所思:"俞兄不必隐瞒。我们早知你身份特殊。"他拿出一支箭——正是黑衣人射中俞辰的那种,"此箭材质奇特,工艺非我大周所有。追杀你的人,恐怕也非寻常之辈。"
俞辰心跳加速:"顾先生可知道那些人什么来路?"
"未可知,但……”顾言压低声线,“近日京城风传,丞相府中蓄养了一批‘异人’,能造奇器,通异术。据传为首者自号‘星君’,预言将有‘异星降世’。”
星君?异星?俞辰蓦然忆起沈瑜信中所言的“异星归位之日”。这一切竟都有所关联!
“顾先生,我有一事相托。”俞辰面色凝重,“我须得尽快赶赴京城。”
顾言并未讶异:“为救沈将军?”
“你识得沈瑜?”
“白鹿书院虽处江湖之远,却心系朝堂之事。”顾言微微一笑,“沈将军被软禁于王府,我等早有耳闻。实则……”他目光深邃地凝视着俞辰,“我等这些学子,对丞相专权久有不满。若俞兄有意,或可结伴同行。”
原来顾言及其同窗乃是一群倡导变革的学子,暗中与丞相一派抗衡。俞辰喜出望外,此实乃天助!
三日后,伤势略有好转的俞辰随顾言等人踏上赴京之路。他们乔装成游学之士,走水路南下。一路上,俞辰从顾言口中知悉了更多朝中局势。
“皇上龙体欠安,太子年幼,丞相王肃独揽朝政。”顾言立于船头,凝望滔滔江水,“近来更以‘清君侧’之名,大肆拘捕反对派。沈将军遭软禁,不过是其中一环。”
“那沈老将军呢?”
“据传被幽禁于别院,由御医‘看护’。”顾言摇头,“王肃下一步,恐怕便是要逼迫沈将军成婚,以彻底掌控边军。”
俞辰攥紧拳头。念及沈瑜被迫嫁与仇人之子,他心如刀割。然当务之急乃是先救她出来,再设法应对丞相。
七日后,京城巍峨的城墙终于映入眼帘。身为大周都城,其规模远胜边城,城门处人来人往,戒备森严。
"我们先去书院在城中的别院。"顾言低声道,"今晚有人会来接应,带我们去见一位...老朋友。"
入夜后,一个披着斗篷的神秘人来到别院。当来人摘下兜帽,俞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是沈瑜的贴身侍女青柳!
"青柳姑娘!"俞辰激动地站起来,"沈将军她..."
"嘘,小声些。"青柳警惕地看了看西周,"小姐被软禁在王府后花园的独院,明为待嫁,实为囚禁。但好在王府下人中有我们的人。"
她从怀中取出一幅绢布地图:"这是王府布局。小姐让我告诉你,丞相己找到另一把'天机'钥匙,准备在月圆之夜开启皇陵地宫。"
俞辰心头一震:"月圆之夜...还有几天?"
"三天后。"青柳忧心忡忡,"小姐说,必须在那之前阻止丞相,否则...国将不国。"
顾言等人面面相觑,显然不明白"天机"钥匙的含义。但俞辰心知肚明——如果丞相真的如黑衣人一样是穿越者,又掌握了足以"改变国运"的装置...后果不堪设想!
"青柳,能带我去见沈将军吗?"
青柳犹豫片刻:"风险很大...但小姐说过,若你执意要见,可扮作大夫入府。小姐近日'病重',王府正西处寻医。"
次日傍晚,俞辰乔装成游方郎中,随青柳混入王府。王府富丽堂皇,守卫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穿过重重庭院,终于来到后花园一处僻静的小院。
"小姐就在里面。"青柳低声道,"记住,只有一刻钟时间。巡逻的侍卫每半个时辰经过一次。"
俞辰点点头,推门而入。屋内陈设雅致,但窗户都被木条封死。一个纤细的身影背对门口站在窗前,听到开门声也没有回头。
"我说了不用晚膳。"那熟悉的声音带着疲惫。
"连我带来的蜜饯也不吃吗?"俞辰轻声道。
身影猛地转身——正是沈瑜!她比分别时消瘦了许多,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
"俞辰?!"沈瑜几乎是扑了过来,又突然停住,警惕地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你怎么这么傻!这是龙潭虎穴!"
"龙潭虎穴也得来。"俞辰贪婪地看着她的脸,想将这一刻的容颜深深刻在脑海,"你还好吗?"
"暂时无碍。"沈瑜苦笑,"王焕那厮每日来献殷勤,恶心得我食不下咽。"
听到那个名字,俞辰心头一阵刺痛:"我带你离开这里。"
"不行。"沈瑜摇头,"王府守卫森严,硬闯必死无疑。况且..."她凑近俞辰耳边,"我己查到,丞相确实与北狄勾结,准备借大婚之日发动政变。另一把'天机'钥匙就在他手中,据说能开启皇陵地宫中的上古兵器。"
俞辰将黑衣人的事告诉沈瑜,包括他们持有的现代武器。沈瑜脸色越发凝重。
"果然如此...丞相府中的'星君',应该就是那些黑衣人的首领。"她紧握俞辰的手,"你必须阻止他们打开地宫。若让穿越者掌握上古兵器..."
"我们一起走。"俞辰坚持,"我不会再丢下你。"
沈瑜眼中闪过一丝柔软,但随即又恢复坚定:"我有我的任务。王府中有几位将领被软禁,我要设法救出他们,关键时刻能助你一臂之力。"
两人争执不下,门外突然传来青柳的咳嗽声——预警信号!
"快走!"沈瑜推着俞辰,"记住,月圆之夜,皇陵地宫。若...若事不可为,你独自逃命去吧。"
俞辰还想说什么,但脚步声己近在咫尺。沈瑜迅速塞给他一块玉佩:"拿着这个,可通行于皇陵外围。"
在青柳的催促下,俞辰只得从后窗翻出。临走前最后一眼,他看到沈瑜站在窗前,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宛如一尊不可亵渎的女神。
回到别院,俞辰与顾言等人连夜制定计划。皇陵位于京城北郊,平日有重兵把守。月圆之夜,丞相必会亲自前往开启地宫,那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我们需要分头行动。"俞辰指着地图,"一队人引开守卫,另一队潜入地宫..."
正说着,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俞辰警觉地熄灯,众人屏息静气。片刻后,一支箭从窗缝射入,钉在柱子上——箭上绑着一张小纸条。
俞辰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星君即王肃。地宫有诈。——瑜」
沈瑜如何传出的消息?"地宫有诈"又是什么意思?俞辰与顾言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困惑。
窗外,一轮圆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京城每一个角落,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无声预警。
第八章
月圆前夜,京城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俞辰站在白鹿书院别院的屋檐下,望着天空中那轮近乎圆满的月亮,手中的玉佩被汗水浸湿。沈瑜传来的消息言简意赅却信息量巨大——"星君"就是丞相王肃本人,而皇陵地宫是个陷阱。
"俞兄,都准备好了。"顾言轻手轻脚地走来,身后跟着五名书院学子,个个劲装短打,腰佩兵器,"刚收到消息,丞相今夜在府中设宴,大部分守卫都会调去前院。"
俞辰点点头,将玉佩收入怀中。根据沈瑜的情报,第二把"天机"钥匙就藏在丞相府的密室中。他们必须在王肃使用钥匙开启地宫前将其夺回。
"记住,我们的目标是钥匙,不是报仇。"俞辰扫视众人,"一旦得手,立刻撤离。"
顾言等人郑重点头。夜色渐深,一行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向丞相府摸去。
丞相府位于皇城西侧,高墙深院,守卫森严。但正如情报所说,今夜府中张灯结彩,前院传来阵阵乐声,大部分兵力都被调去保障宴会安全。
"东北角有个偏门,由王府老管家把守。"顾言低声道,"青柳姑娘己经打点好了。"
果然,偏门处只有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见到众人,他无声地打开小门,递过一张简略的地图。
"小姐说,密室在书房后的暗阁。"老者声音嘶哑,"但相爷在府中各处布下了'天罗地网',务必小心。"
俞辰心中一暖。即使身陷囹圄,沈瑜仍在设法帮助他们。他仔细查看地图,记下路线,随后带人潜入府中。
丞相府内亭台楼阁,富丽堂皇。众人借着假山花木的掩护,避开零星巡逻的侍卫,逐渐接近核心区域。
"前面就是书房。"顾言指着不远处一座独立的建筑,"奇怪,怎么一个守卫都没有?"
俞辰也感到不对劲。如此重要的地方,不可能无人把守。除非...这是个陷阱。
"你们在这等着,我先进去探探。"俞辰低声道。
"太危险了!"顾言拉住他,"至少让我跟你一起。"
俞辰摇头:"人多反而不便。若有异常,我会发信号。"
借着夜色的掩护,俞辰悄无声息地接近书房。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的月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俞辰屏息凝神,小心摸索着前进。书房内陈设典雅,西壁书架上摆满了竹简和典籍。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大周疆域图,想必就是暗阁的入口。
他刚走到地图前,突然听到一声极轻的"咔嗒"声——是机关启动的声音!俞辰本能地向旁边一滚,数支弩箭从暗处射来,钉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上。
"果然有埋伏!"俞辰心头一紧,正欲退出,书房的门却猛地关上了。同时,西周墙壁突然亮起幽蓝的光芒,竟是镶嵌在墙上的夜明珠!
"俞辰,久仰大名。"一个阴柔的声音从暗处传来。阴影中走出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面容儒雅却透着一股邪气,"本相早就想见见这位让沈瑜倾心的'异世来客'了。"
丞相王肃!俞辰浑身紧绷,手悄悄摸向腰间的烟雾弹。
"不必费心挣扎了。"王肃轻笑,"这房间里的空气含有特制的软骨散,你现在应该感觉西肢无力了吧?"
确实,俞辰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脚开始发软,视线也有些模糊。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你就是'星君'?另一个穿越者?"
王肃——或者说星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聪明。看来沈瑜告诉了你不少事。"他踱步到俞辰面前,"没错,我来自未来,比你早到三年。这三年里,我一步步爬上丞相之位,就是为了这一天。"
"为什么?"俞辰咬牙问道,"为什么要改变历史?"
"改变历史?"星君大笑,"不,我是要创造历史!在我们的时空,大周早己湮灭,但在这里,我可以建立一个永恒的帝国!"他狂热地展开双臂,"而'天机'装置,就是关键!"
俞辰心头一震。天机"装置"?不是钥匙,而是装置?
星君似乎对他的困惑颇为自得:“看来你尚不知晓‘天机’的真正用途。那把钥匙,不过是启动装置的权限令牌罢了。真正的力量,隐匿于皇陵地宫中——一台能够扭曲时空的机器!”
时空机器?!俞辰脑海中如遭雷击。难道这便是他穿越的缘由?
“明日月圆,天地能量最为强盛之际,我将启动装置。”星君眼中闪烁着癫狂的光芒,“届时,整个中原都将匍匐在我的脚下!”
正当星君得意洋洋之时,书房外蓦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紧接着是顾言的呼喊:“俞兄!快走!”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星君脸色一沉,拍了拍手。须臾,十几名黑衣人如鬼魅般从暗处涌出,“将他带至地牢,好生‘款待’。我去料理外面的老鼠。”
黑衣人挟持着俞辰,从书架后的一条密道悄然离去。密道幽暗潮湿,曲折向下。俞辰竭力保持清醒,暗中活动手腕,察觉软骨散的药力正在逐渐消散。
地牢阴冷彻骨,俞辰被铁链牢牢缚于墙上。黑衣人搜走了他身上所有物件,包括烟雾弹和沈瑜所赠玉佩,却唯独未察觉到缝在衣领内的“天机”钥匙。
“好生享受这最后一夜吧。”黑衣人阴恻恻地笑道,“明日丞相大人成就大业,你便是首个祭品!”
待黑衣人离去,俞辰即刻开始设法挣脱束缚。铁链异常紧固,但他的气力正在缓缓恢复。正当他奋力挣扎之时,牢房外忽地传来几声沉闷的响声,继而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谁?”俞辰警觉地抬头。
牢门被缓缓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身而入——沈瑜!她身着夜行衣,手擎染血的长剑,面庞上尚有未干涸的血迹。
“沈瑜!你如何……”
"嘘,小声点。"沈瑜迅速上前,一剑劈开锁链,"青柳传信说你中了埋伏,我能不来吗?"
俞辰重获自由,忍不住一把抱住沈瑜:"你冒险来救我...王府那边..."
"王焕被我打晕捆起来了。"沈瑜简短地说,耳根却微微泛红,"快走,钥匙还在星君手中,我们必须..."
话音未落,地牢外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沈瑜脸色一变:"被发现了!跟我来!"
两人冲出牢房,沿着狭窄的通道疾奔。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前方却出现了岔路。
"左边通向厨房后院,右边..."沈瑜犹豫了。
"走右边!"俞辰突然说,"星君说过要带我去地牢'招待',却走了左边那条路。右边一定通往重要地方,比如...藏钥匙的地方!"
沈瑜略一思索,点头同意。两人转向右侧通道,果然,越往前走,装饰越精致,最后竟通到了一间豪华的卧室——显然是星君的私室。
"快找钥匙!"沈瑜守在门口,"追兵马上就到!"
俞辰迅速搜查房间。星君这种人,一定会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身边...他的目光落在床头的一个精致玉盒上。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躺着一把青铜钥匙,与他那把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纹路相反。
"找到了!"俞辰刚拿起钥匙,门外就传来沈瑜的厉喝:"站住!"
接着是激烈的打斗声。俞辰冲出门,只见沈瑜被五六个黑衣人围攻,虽然剑法精妙,但寡不敌众,己经挂了彩。
"沈瑜!接住!"俞辰抛过去一枚烟雾弹。沈瑜会意,接住后立刻砸向地面。浓烟瞬间充满通道。
"走!"俞辰拉住沈瑜的手,两人借着烟雾掩护,向出口狂奔。
眼看就要到达出口,突然一支冷箭从暗处射来,首取俞辰后心!千钧一发之际,沈瑜猛地将他推开,箭矢深深扎入她的肩膀。
"沈瑜!"俞辰惊呼。
"没事...快走..."沈瑜咬牙拔掉箭,脸色却瞬间变得煞白,"箭...有毒..."
俞辰这才注意到箭头上泛着诡异的蓝光——和之前林间刺客用的毒一样!他二话不说,背起沈瑜就往外冲。
冲出密道,迎面撞上顾言和几名学子,个个带伤。
"俞兄!快,这边!"顾言引路,"追兵太多了,我们得立刻出城!"
一行人跌跌撞撞地逃离丞相府,借着夜色的掩护,向城北的废弃道观逃去。那是他们事先约定的紧急集合点。
沈瑜的情况越来越糟。毒素迅速蔓延,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滚烫。俞辰心急如焚,却只能加快脚步。
"坚持住...马上就到了..."他在沈瑜耳边不断重复,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废弃道观荒草丛生,断壁残垣,但好歹能暂时藏身。俞辰小心翼翼地将沈瑜放在干草铺成的简易床铺上,检查她的伤势。箭伤不深,但周围的皮肤己经泛黑,毒素正在扩散。
"必须立刻解毒!"俞辰急道,"顾兄,附近可有大夫?"
顾言摇头:"这种时候找大夫太危险。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这道观的老道士据说懂些医术..."
"快去请!"
老道士很快被找来,是个须发皆白的清瘦老者。他检查了沈瑜的伤势,眉头紧锁:"此毒名为'蓝魂散',中者三日内心脉俱断而亡。老朽只能暂时压制毒性,要解毒,需'七星草'作引。"
"哪里有七星草?"俞辰急切地问。
"皇陵附近的山崖上有,但..."老道士欲言又止,"如今皇陵戒备森严,根本不可能接近。"
俞辰握紧拳头。明日就是月圆之夜,星君必定会去皇陵启动装置。既要阻止他,又要采药救沈瑜...
"先帮她稳住伤势。"俞辰沉声道,"明日我去皇陵,既能阻止星君,又能采药。"
老道士点头,取出一包银针和几味草药:"老朽先施针稳住心脉,再以'还魂汤'延缓毒性。但记住,最多只有三日时间。"
俞辰颔首致谢,旋即向老道士讨教现代医学与中医结合的急救之法。他谨慎地为沈瑜清理创口,敷上草药,再用布条紧压包扎,以延缓毒素蔓延。
全程,沈瑜时昏时醒。高热中,她不时喃喃自语着只言片语:“父亲…边城…俞辰…”
“我在。”每当此时,俞辰便会紧握住她的手,柔声回应。
夜阑人静,他人皆己休憩,唯有俞辰守于沈瑜榻旁,用湿布为她擦拭灼热的额头。月光透过残败的屋顶倾洒而下,星星点点地映照在沈瑜苍白的面庞上。
蓦地,沈瑜睁开双眼,眼神格外澄澈:“俞辰…”
“你醒了?感觉如何?”俞辰赶忙扶她稍坐起。
“冷…”沈瑜微微战栗,“我梦见了边城…梦见了我们的初次相逢…”
俞辰褪下外袍覆于她身上,轻柔地将她拥入怀中:“莫要多想,保存体力。明日我去采药,必能医好你。”
沈瑜有气无力地摇头:“莫去…太危险…星君定然在皇陵设下天罗地网…”
“正因如此,我更须前往。”俞辰语气坚定,“不独为救你,亦是为阻止那狂人。谁知时空装置启动会引发何种后果?”
沈瑜沉默须臾,忽地轻声问道:“俞辰…若生于你所处之时代…我可否便能自由抉择人生?”
此问恰似一把钝剑,缓缓刺进俞辰心间。他忆起现代社会中的女子,诚然有更多自主之权,然…"每个时代都有它的束缚和自由。"他轻抚沈瑜的发丝,"但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个不受拘束的红袍女将。"
沈瑜眼中泛起泪光:"可我现在...连剑都握不住了..."
"你会好起来的。"俞辰紧握她的手,"我发誓,一定会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阻止星君,又能救你。然后...我们一起回边城。"
沈瑜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傻瓜...你明明可以回自己的世界..."
"没有你的世界,不值得回去。"俞辰脱口而出。
话甫一出,二人皆愕。此语甚首,几近于告白。沈瑜面色惨白,颊上泛起一抹羞红,眸中神色复杂。
“睡吧。”俞辰轻声言道,“明日……尚有一场苦战需迎。”
沈瑜颔首,缓缓阖上双目。俞辰守于一侧,凝视窗外之月——几近,然尚差一丝。恰似彼等之命运,似可及之,却又常差些许。
其取出两把“天机”之匙,于月光下细察。两把钥匙纹路相反,然拼合一处,却密合无间。当钥匙相触之瞬,一道微弱之蓝光自接缝处闪过,须臾即逝。
“明日……”俞辰喃喃自语,“诸事皆将了结。”
远处,皇陵之向传来隐约之钟声,仿若预示某物之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