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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紫檀木匣和那块触手温润却重逾千斤的墨龙佩，压在穆沉烨的掌心。
母亲死亡的残酷真相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他眼前仿佛浮现出母亲温柔的笑靥，又瞬间被卷宗上冰冷的“慢性剧毒”、“无声侵蚀”、“爆发而亡”等字眼撕得粉碎！
一股滔天的愤怒与撕心裂肺的悲痛瞬间席卷了他！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咯咯的爆响，眼底赤红一片，如同濒临爆发的火山！
“陈氏！！”一声压抑着无尽恨意的低吼从他喉间挤出，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意！
然而，当他赤红的双眼抬起，看到父皇那仿佛一夜之间被彻底抽干了生机的枯槁面容，看到那浑浊眼中深不见底的悲凉与空寂，看到他眼角不断滑落的、滚烫的悔恨泪水时……那冲天的怒火，又被一股巨大的、尖锐的心疼所取代。
“父皇……”
穆沉烨的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嘶哑颤抖，他噗通一声跪倒在龙椅前，紧紧握住老皇帝冰冷枯瘦的手，“不是您的错！是那毒妇太过阴险狡诈！您……您不要这样自责！”
楚墨香也立刻跪在他身侧，眼中含着心疼的泪水（这次是真的），声音清柔却带着强大的安抚力量：“父皇，逝者己矣，生者当如斯。娘亲在天之灵，最不愿看到的，便是您和殿下如此痛苦自责！她定是希望你们好好活着，平安喜乐！”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灵动的狡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声音放得更柔，“您想想，您若是不好好保重龙体，将来……将来小皇孙降生，谁来教他骑马射箭？谁来给他讲皇爷爷当年的英武故事？您忍心……让您的孙儿，连皇爷爷的面都见不到吗？”
小皇孙！
这三个字，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在老皇帝那一片灰烬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他那空洞死寂的眼中，似乎有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光亮，枯瘦的手指在穆沉烨手中微微动了一下。
老皇帝看着眼前跪着的、同样眼含热泪的儿子，再看看旁边那绝美聪慧、如同带着希望之光的儿媳，听着她描绘的关于“小皇孙”的、虽然遥远却无比温暖的未来图景……
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暖流，艰难地穿透了他心中厚重的冰层。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绝望与死志稍稍压下。
他反手，极其用力地回握住了穆沉烨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枯瘦的手，轻轻拍了拍楚墨香的手背。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他声音依旧嘶哑，却少了几分空洞，多了一丝疲惫的暖意，“是父皇……糊涂了。为了你们，为了……那个还没影儿的小东西……”
他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父皇……尽力……多撑些时日。”
他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如何利用祈运台之局，引穆沉烽弑君弑兄，暴露其禽兽面目，又如何以自身为饵，为穆沉烨铺就一条名正言顺、尽得人心的登基之路，最后……如何以命相搏，彻底扫清障碍。
穆沉烨听完，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他从未想过，父皇为了他，竟己做好了牺牲自己生命的准备！
这份沉甸甸的、以命相护的父爱，让他喉头哽咽，心潮澎湃，却又充满了巨大的抗拒与不舍！
“父皇！不可！”
穆沉烨斩钉截铁，眼神无比坚定，“儿臣宁愿不要这江山，也绝不能让您以身犯险！更遑论……以命相搏！一定有其他办法！”
楚墨香也立刻附和：“父皇，殿下所言极是！穆沉烽罪该万死，但您的龙体安危才是重中之重！我们定能想出两全之策，既让他自取灭亡，又保您平安无恙，共享天伦！”
她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快速思考着。
三人围坐在一起，暂时抛开了帝王的威严与父子的悲恸，如同寻常人家般推心置腹，共同谋划。
温暖的烛光驱散了些许殿内的阴霾。
楚墨香沉吟片刻，美眸一亮：“父皇，殿下，我有一计！既然我的玄术修为虽不能主动伤人，但护持自身、感知凶险、甚至短距离内护住身边一两人，却是不在话下！到时，我与殿下，一同登上那祈运台！”
她看向穆沉烨，眼神坚定：“我天乙贵人的身份，登台为太子祈福，为陛下祈福，为社稷祈福，名正言顺，无人能置喙！只要那穆沉烽敢启动机关，我必能在第一时间感知危险，以玄术护住我与殿下周全！这样，既能引他暴露杀机，又能保父皇不必登台涉险，我们也能安然无恙！父皇只需在台下坐镇即可！”
“不行！”
老皇帝想也不想，断然否决，枯瘦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厉，“绝对不行！那逆子在台内埋设的必是绝杀之局！香儿你的玄术再精妙，也难保万全！万一……万一有个闪失，烨儿怎么办？朕……怎么办？朕宁可自己上去，也绝不能让你们俩一起冒险！”
他看向楚墨香的眼神，充满了真切的疼惜，仿佛在看自己最珍视的瑰宝。
“父皇说得对！”
穆沉烨也立刻反对，他紧紧握住楚墨香的手，眼神是不容置疑的坚决，“小宝，你绝不能上去！那太危险了！要上，也是我一个人上！我如今内力尽复，更有防备，未必不能……”
“你一个人更不行！”
楚墨香柳眉倒竖，打断他的话，声音带着不容商量的倔强，“穆沉烽的目标是你！你一个人上去，他只会更加肆无忌惮！我在你身边，至少我的玄术能护住你！你若出事，我一个人独活又有何意义？”
她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一时间，三人僵持不下。
老皇帝以命护子之心坚决，穆沉烨护妻之意更坚，楚墨香则执意要与夫君同生共死，更想护住这位给了她从未有过的父爱般疼惜的老人。
最终，还是老皇帝疲惫地叹了口气，打破了僵局：“好了……此事……容后再议。眼下，还有更要紧之事。”
他浑浊的眼中重新凝聚起帝王的锐利与冰冷的杀意：“要动皇后陈氏，要将她和她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永绝后患，就必须查清楚，当年为她提供‘蚀脉引’这等阴毒之物、助她害死宸儿、又暗中襄助穆沉烽的……到底是哪路牛鬼蛇神！这股潜藏的玄门邪力，不除不快！”
“父皇所言极是。”
穆沉烨沉声道，眼中寒芒闪烁，“此等阴毒手段，绝非寻常江湖门派可为。必是底蕴深厚、行事诡秘的玄门邪宗！”
“此事，交由朕与香儿。”
老皇帝看向楚墨香，眼中带着信任与托付，“朕手中，有一支传承数代、专司探查隐秘、精通玄术与奇门遁甲的帝王暗卫——‘玄麟卫’。他们隐于市井朝野，对九州玄门势力知之甚深。朕会命他们全力追查陈氏母族近二十年来所有异常接触，尤其是与玄门相关的蛛丝马迹！”
楚墨香美眸一亮，立刻应道：“儿媳遵命！儿媳在江湖之中，亦有一处隐秘联络之所，名为‘听雨楼’。楼主乃儿媳故交，消息灵通，尤擅追踪江湖秘闻与玄门异动。儿媳会立刻传信，动用‘听雨楼’所有力量，双管齐下，定要将那幕后黑手揪出来！”
兵分两路，一张针对陈氏背后玄门势力的无形大网，悄然张开。
“至于穆沉烽那八千精兵……”
老皇帝眼中寒光更盛，“化解之策，己经开始行动了。柳氏最新密报，谷中己有三成兵卒被说动，愿意脱身。接应人手己在外围布下。只待时机成熟，便可里应外合，瓦解其军心，救出无辜者，剿灭其骨干！”
“好！”
穆沉烨眼中战意升腾，他霍然起身，挺拔的身姿如同出鞘的利剑，周身气势凛然，“儿臣定加紧恢复，尽快达到巅峰状态！只待时机一到，必率禁军精锐，护卫宫城，荡平叛逆，以正乾坤！”
接下来的日子，东宫的气氛紧张而有序。
穆沉烨几乎住在了练功房，除了必要的休息和用楚墨香精心调配的药膳，便是疯狂地锤炼武技，运转内力，让身体每一寸肌肉都重新记忆起巅峰的力量与协调。
汗水浸透衣衫，肌肉在极限的拉伸与爆发中贲张隆起，线条愈发清晰硬朗。
楚墨香每日都会亲自检查他的恢复进度，指尖拂过他日渐坚实的胸膛和臂膀，感受着那蓬勃的生命力和灼热的温度，眼中既有欣慰，也有心疼。
“快了……”
穆沉烨在一次对练后，赤膊站在楚墨香面前，任由她拿着温热的布巾为他擦拭汗湿的背脊，他微微侧头，深邃的眼眸锁住她，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小宝，为了你……为了父皇，也为了我自己，我定会以最完美的状态，迎接那场决战！”
窗外，祈运台工地的方向，巨大的帷幔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蛰伏的巨兽，等待着吞噬一切的时机。
而一张更大的、由亲情、智慧与力量共同编织的网，正悄然收紧，只待东风起，便可收网缚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