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深处的滴水声仍在继续,一声,两声,像是敲门,又像倒计时。
苏明月站在那道幽蓝的屏障前,指尖仍残留着刚才触碰时那种诡异的温热。她低头看着掌心的铜钱,金属面浮现出一层细密的符文,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
洞壁上的符文、陆子轩残页的纹路、老者手中的乾元通宝——三幅碎片在她脑海中飞速拼接,组成一张完整的图谱。
她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生疼,仿佛整个山洞都在为这一刻屏息。
“景琛,扶我。”她踮起脚尖,指尖按上屏障第一道纹路交点,触感冰凉而黏腻,像是摸到了某种活物的皮肤。
幽蓝光芒骤缩成一点,像被掐灭的烛火,发出细微的“嗤”声。
屏障开始震颤,空气中泛起一股焦灼的气息。
林将军的刀锋刚擦过老者衣袖,那老头突然甩袖,漫天金粉劈头盖脸砸来,带着刺鼻的金属味和细碎的闪光。
苏明月偏头闪避,金粉擦着耳尖钉进石壁,滋滋作响,青烟腾起,石头竟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是地脉金砂!”顾景琛一把拽她往侧边闪去,伤臂渗出的血滴在屏障上,晕开一道暗红痕迹,“这东西能腐蚀凡铁。”
老者喉间发出怪笑,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枯瘦手掌按在屏障上。
原本松动的纹路突然倒转,如同活过来的蛇,扭动着缠住苏明月的手腕,冰冷又滑腻。
她吃痛低呼,铜钱“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捡钱!”她咬牙喊。
顾景琛俯身的瞬间,屏障纹路骤然收紧,在苏明月腕上勒出深红的痕,像是要嵌入皮肉。
林将军大喝一声,横刀劈向老者手腕。
刀光闪过,老者手背裂开血口,却仍死死压着屏障,仿佛不痛不痒。
“景琛!”苏明月咬着牙,另一只手抓起地上鳞片。
青黑鳞片沾到她掌心血,腾起的青烟里,她看清了——那些倒转的纹路,竟和铜钱背面的“地脉眼第三重”刻痕完全吻合。
“逆序!”她猛地拽回被缠住的手,反手按向第二道纹路,语气急促,“按铜钱刻痕的反方向!”
顾景琛捡起铜钱的刹那,屏障发出刺耳的尖啸,像是某种巨兽从沉睡中惊醒。
老者脸色骤变,踉跄后退两步,袖中又抖出半块青铜镜。
镜面映出苏明月的脸,她突然觉得喉咙一紧,仿佛有人无形的手掐住了她的气管。
“是摄魂镜!”顾景琛扑过来,用身体挡住镜面,镜光在他肩头一闪,留下一道浅浅的灼痕。
苏明月眼前一黑,再睁眼时,老者己举起青铜镜对准林将军。
将军的刀停在半空,眼神呆滞,刀刃“当”地坠地,溅起的尘土扑在脸上也毫无反应。
“小满教的法子!”苏明月摸出袖中朱砂,扬手撒向镜面,红色粉末黏在镜面上,老者骂了句脏话,镜光顿时弱了几分。
林将军猛地甩头,拾起刀的手青筋暴起:“苏姑娘,我没事!”
洞穴突然剧烈震动,洞壁像风中的树叶般瑟瑟发抖,顶上大大小小的碎石如雨点般落下,大的石块足有磨盘大小,小的也如拳头一般,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苏明月被顾景琛护在怀里,听见头顶碎石不断掉落的闷响,还有老者癫狂的笑声:“地脉要醒了!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闭嘴!”顾景琛抄起块石头砸向老者。
石头擦着老头鬓角飞过,撞在屏障上,竟撞出个半尺宽的裂缝。
苏明月眼睛一亮,拽着顾景琛往裂缝冲:“林将军,断后!”
老者尖叫着扑过来,青铜镜上的朱砂被震落,镜光再次刺得人睁不开眼。
苏明月感觉手腕一热,是顾景琛用伤臂的血在她手背上画了道符——那是裴小满教他的避邪术。
“走!”顾景琛推她进裂缝。
苏明月刚探出头,就听见身后“轰”的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老者正把青铜镜砸向屏障中心,镜面碎成千万片,每片都缠着幽蓝光芒。
洞穴开始倾斜,石壁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苏明月抓着裂缝边缘的石块,看见顾景琛和林将军正背靠背抵挡飞溅的镜刃。
顾景琛的外袍被划开几道口子,血珠顺着伤口往下淌,林将军的刀砍断三片镜刃,第西片却擦着他脖颈划过,在锁骨处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景琛!”苏明月急得想回去拉他,脚下石块突然松动。
她摔进裂缝里,滚了两圈才抓住一块凸起的岩石。
抬头上望时,裂缝正在闭合,顾景琛的脸被挤成一条细缝,他喊了句什么,声音被洞穴轰鸣淹没。
幽蓝光芒从西面八方涌来,像无数条游动的毒蛇。
苏明月这才发现,所谓的屏障根本不是保护,而是封印——那些符文锁着的,是地脉下翻涌的暗潮。
此刻封印松动,暗潮顺着裂缝往上冒,缠上她的脚踝,冰冷刺骨,还带着一丝腥甜。
她拼力往上爬,指尖抠进石缝里,指甲盖崩裂的疼都顾不上。
身后传来闷响,是屏障彻底碎裂的声音。
苏明月回头,正看见老者被暗潮卷住,他的嘴大张着,却发不出声音,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生气,瞬间变成具干尸。
洞穴深处的滴水声突然变密了。
苏明月数到第十声时,脚边的岩石“咔”地裂开,暗潮顺着裂缝钻出来,在她脚边聚成个漩涡。
漩涡中心浮出半枚铜钱,和她之前捡到的那枚严丝合缝——原来半把钥匙,是要在地脉眼的震动中,由暗潮送出来。
她刚要伸手,头顶突然落下一块磨盘大的石头。
苏明月本能地蜷起身子,却没等来疼痛。
抬头时,顾景琛正撑着一块断裂的石板,血从他指缝里往下滴,染红了她的衣袖:“夫人,我就说……别乱跑。”
林将军从另一侧挤过来,用刀撬起压在苏明月腿上的碎石:“苏姑娘,洞穴结构变了,退路被封死了。”
暗潮还在上涨,幽蓝的水面反射着诡异的光。
苏明月盯着脚边的漩涡,铜钱在蓝光里忽明忽暗。
她突然想起老者消失前的惊恐——原来最可怕的,从来不是他们这些闯进来的人,而是被封印在地脉下,此刻正随着震动苏醒的……
“景琛。”她抓起那半枚铜钱,塞进顾景琛手心,“把两枚铜钱合起来。”
顾景琛刚把两枚铜钱对在一起,洞穴突然发出闷雷般的轰鸣。
暗潮疯狂翻涌,蓝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苏明月感觉有什么东西擦着她耳朵飞过,是块刻着符文的碎石——和陆子轩笔记里画的一模一样。
林将军的刀突然剧烈震颤,刀身上浮现出和洞壁一样的纹路。
他瞳孔骤缩:“苏姑娘,这刀……这刀在认主?”
顾景琛握紧铜钱,温度烫得几乎要灼伤掌心。
他望着苏明月,她鬓角沾着血,眼睛却亮得惊人。
身后暗潮里,似乎有什么庞大的影子在蠕动,带起的风掀起众人衣摆。
“夫人。”顾景琛扯下外袍裹住她,声音低沉,“我们可能得跑快点。”
苏明月抹了把脸上的血,笑了:“这波……可能得亏点。”
暗潮里的影子更近了。
洞穴顶部的碎石雨变成了巨石,砸在他们脚边,溅起的石屑打在身上生疼。
林将军挥刀劈开迎面而来的石块,吼道:“前面有个洞!跟我来——”
三人刚冲进洞,身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崩塌声。
苏明月扶着洞壁喘气,转头看向来时的方向。
黑暗中,两盏幽蓝的光突然亮起,像某种生物的眼睛,正缓缓逼近。
顾景琛把铜钱揣进怀里,将苏明月往身后拉了拉。
林将军握紧刀,刀身纹路发出微光。
洞外的轰鸣还在继续,混着某种类似兽吼的低鸣,在狭窄的洞穴里回荡。
苏明月盯着那两盏幽蓝的光,突然想起陈掌柜说过的话:“地脉之下有秘辛,莫要深究。”
现在她才明白——哪里是秘辛。
是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