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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国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透过车窗，看着远处那个被几道手电筒光柱照亮的泥坑，看着那些惊慌失措、大喊大叫的保安，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次又一次地，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你……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我不知道‘它’会用这种方式出现。”林临淡淡地说道，他的目光，穿透了夜色，仿佛能看到那些凡人无法看见的、恐怖的景象，“但我知道，‘作者’一定会出手。”
“他就像一个棋手，当发现自己的棋子，即将被对手吃掉时，他会下意识地，调动另一颗棋子，去进行‘交换’。”
“那个刘工程师，就是他用来‘交换’的棋子。而钟楼里的那些‘怨灵’，就是他的‘将军’。”
“只可惜……”
林临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
“他算错了一步。”
“我这个‘鱼饵’，从一开始，就是有毒的。”
说罢，林临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没有走向那个混乱的泥坑，而是，径首地，走向了那座，在夜色里，显得越发阴森的钟楼。
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随着他的靠近。
那座钟楼里，原本还在蠢蠢欲动、不断向外渗透的怨气和嘶鸣，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死死地掐住了喉咙。
瞬间，戛然而止。
那些正在泥坑里，拖拽着刘工程师的、腐烂的手，也仿佛受到了某种更高位阶存在的威慑，猛地一僵，然后，飞快地，缩回了泥水之下。
正在绝望中挣扎的刘工程师，只觉得脚下一松，整个人，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泥坑里，给“甩”了出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沾满了冰冷的泥浆，双眼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失去了焦距，嘴里，只是无意识地，反复念叨着：“鬼……有鬼……不要……不要吃我……”
林临，在距离钟楼大门，依旧是九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锈迹斑斑的大门。
他知道，“作者”许诺的视线，此刻，一定正聚焦在这里。
“你的‘棋子’，太弱了。”
林临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能穿透时空的阻隔，清晰地，响在某人的耳边。
“想破我的‘镇灵台’，光靠这些，连‘碑文’都没资格触碰的孤魂野鬼，还不够。”
“你得，拿出点，更有分量的东西来。”
“比如……”
林临伸出手，对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轻轻地，虚握了一下。
“让那个，被你亲手‘献祭’掉的女孩，出来，跟我谈谈。”
……
市中心，某间高档公寓的书房里。
许诺，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十几张，通过城市监控系统，实时传回来的、钟楼工地的画面。
当他看到刘工程师被拖入泥坑的那一刻，他的脸上，还挂着一丝，智珠在握的、淡淡的微笑。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只要刘工程师死在这里，死于“意外”，那么，这个充满了封建迷信色彩的“镇灵台”项目，就必然会被叫停，进行安全审查。
到时候，他有无数种“合乎逻辑”的方法，让这个项目，彻底流产。
他的故事，将重回正轨。
但是，当林临出现，当那些怨灵，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瞬间退散时，许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而当林临说出，那句“让那个被你献祭掉的女孩出来”时。
许诺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去。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黑色的、孤傲的身影，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无法抑制的……震怒！
萨布拉！
那是他，为了获得“力量”，献祭给这个世界“规则”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祭品”！
那是他，埋在钟楼这个“场景”之下，最深的，也是最关键的“伏笔”！
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
那个女孩的“概念”，早己经被他，和钟楼的时空，彻底绑定在了一起，成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轻易唤醒的、永恒的“背景板”！
林临，不仅看穿了他的布局。
甚至，连他埋在故事最深处的“设定”，都给挖了出来！
这己经不是“棋手”之间的博弈了。
这是……一个更高级的“读者”，在对着“作者”，肆无忌惮地……剧透！
许诺感觉自己的大脑，一阵轰鸣。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冒犯、被羞辱、被彻底看穿的愤怒，席卷了他的全身。
“你……”
“你到底……是谁？”
他对着冰冷的屏幕，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
钟楼前。
林临，仿佛听到了许诺那来自灵魂深处的质问。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远在桑塔纳里的王建国，和屏幕前的许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转过身，背对着那扇大门。
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径首地，走回了车上。
仿佛，他今晚来这里，真的，就只是为了，跟空气，说那么几句话。
“走吧。”他对己经彻底石化的王建国说道。
“走？去……去哪？”
“回家，睡觉。”
林临靠在椅背上，重新闭上了眼睛，语气平淡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鱼饵，己经撒下去了。”
“鱼，也己经被钩子，狠狠地，刺痛了。”
“接下来，这条被激怒的鱼，为了挣脱钩子，它会做什么？”
“它会……翻江倒海。”
“而我，只需要，等着看戏，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