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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深渊边缘，混乱翻腾的空间乱流归墟之眼永不停歇的吞噬吸力以及那座散发着亘古沉重气息的宏伟祭坛，都成了这只突兀出现的枯手的背景板。
那只手，枯瘦，布满岁月刻痕的老茧，指甲缝里甚至还嵌着洗不干净的油污。它仿佛刚从油腻的烧鸡腿上挪开，此刻却稳稳地停在陆离手腕上方寸许，掌心一枚由浑浊酒液凝聚而成的奇异符文，无声无息地吞掉了那道足以洞穿岩壁的致命暗红射线。
酒葫芦晃荡，烧鸡腿的油渍在昏暗中闪着微光。一个头发花白胡子拉碴套着洗得发白发灰汗衫的老者，如同从浓稠的阴影里一点点挤出来，身形完全显露。他浑浊的老眼带着宿醉未醒的惺忪，扫过下方抱着金白光茧浑身鳞甲覆盖血金竖瞳中暴戾与茫然交织的陆离，又掠过惊疑不定的玄十七和两名玄冥卫，最后停在远处巨柱旁手臂伤势狰狞脸色阴沉如水的苏墨脸上。
最终，他那看似浑浊的目光，穿透了空间褶皱的伪装，牢牢钉在陆离头顶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区域。
“啧……”老酒鬼打了个响亮的带着浓重劣质酒气的饱嗝，油腻的烧鸡腿被他随手塞回怀里，含糊不清的声音在死寂的祭坛空间回荡：“现在的年轻人……下手可真黑啊。欺负我家娃没人撑腰？”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片被点破的空间褶皱剧烈扭曲！
嗡！
一道身影如同被强行剥离的投影，踉跄着从中跌出！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剪裁合体暗红色科技面料作战服的女人。她的面容被一张闪烁着幽蓝数据流的流线型金属面具覆盖，只露出一双狭长冰冷的眼瞳，此刻那瞳仁深处正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她的右臂还维持着平举射击的姿态，指尖残留着暗红色的能量光屑。显然，她就是刚才那歹毒一击的发动者！
朱雀世家！
那股毫不掩饰的充满激进破坏与精密计算气息的血脉威压，如同无形的烈焰，瞬间灼烧着在场所有人的感知。她的评级，绝不逊色于苏墨！甚至可能犹有过之！
“朱雀使？！”玄十七瞳孔骤缩，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意，“‘赤霄塔’的人竟敢擅闯我玄武禁地？！”
面具女——朱雀使，并未理会玄十七的质问。她冰冷的视线死死锁定在老酒鬼那只枯手上，声音透过金属面具传出，带着电子合成般的失真感，却难掩其下的凝重：“酒徒？……不，你是谁？竟能无声湮灭我的‘赤烬穿星’？！”
老酒鬼嘿嘿一笑，挠了挠乱糟糟的花白头发，油腻的酒葫芦晃了晃：“我是谁？一个爱喝酒的老骨头喽。倒是你，小女娃，戴个铁壳子装神弄鬼，跑来欺负人，不地道啊。”他浑浊的目光似乎能穿透那高科技面具，带着一丝玩味的审视，“朱雀家的戾火，烧到自己人身上，可也不好看。”
“自己人？”朱雀使的电子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讽刺，“麒麟转世体？灾厄的源头？还有那个光之祖巫的容器？他们是整个人类世界的威胁！”她的手臂猛地指向下方抱着光茧的陆离，“清除不稳定因素，剥离‘光之祖巫’的奥秘，本就是最高指令！何来自己人之说！”
“容器……”深渊边缘，抱着那枚散发着温暖守护气息光茧的陆离，血金的竖瞳猛地一缩！朱雀使冰冷的话语如同毒针，狠狠刺入他因林晚“死亡”而麻木的意识！
光之祖巫的容器？林晚……只是一个容器？
不！荒谬！ 那温暖的笑容，那关切的眼神，那一次次义无反顾挡在他身前的娇小身影……那是林晚！独一无二的林晚！不是容器！
“吼——！！！”麒麟的暴怒意志被这亵渎的话语彻底点燃！陆离周身暗金鳞片瞬间炸起，熔岩般的金红纹路在鳞甲下疯狂流淌！毁灭的气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要将这污秽之言连同发出者一同焚为灰烬！
然而，就在他即将不顾一切爆发的瞬间！
一根油腻腻散发着烧鸡味的手指，如同穿越空间般，轻轻点在了陆离覆盖着鳞甲的额头上。
噗。
声音很轻，如同戳破一个气泡。
但效果却石破天惊！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蕴含着无穷变化与包容气息的奇异波动，顺着那根手指，瞬间涌入陆离狂暴的意识海！
这股力量没有冰冷麒麟意志的霸道毁灭，也没有林晚光之祖巫气息的纯净治愈。它像是最浑浊的烈酒，辛辣复杂却又带着一种沉淀了无尽岁月的厚重与通达！它并非压制，更像是一种奇异的引导与调和，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一滴陈醋，强行将那狂暴的撕裂一切的麒麟怒意，纳入了一种玄奥的流转轨迹之中！
陆离沸腾的力量猛地一滞！血金竖瞳中的暴戾如同潮水般退去大半，被强行注入的清明所取代。他愕然抬头，看向近在咫尺散发着劣质酒气和油烟气味的邋遢老者。
老酒鬼浑浊的眼中，此刻没有了丝毫醉意，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小子，醒醒。”他的声音不再含糊，清晰而低沉，“再疯下去，你怀里的小丫头最后一点生机，可就真要被你身上的戾火烤干了。”
这句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陆离狂暴的情绪冷却下来！他猛地低头，看向怀中的金白光茧。那温润的光芒似乎在他刚才差点失控的气息冲击下，微微波动了一下。一股后怕的寒意瞬间爬上他的脊椎。
“哼！自身难保，还想救人？”朱雀使的电子音充满了冰冷的杀机，“酒徒！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干扰麒麟之力，今日，麒麟转世体和‘光之祖巫’容器，都必须留下！”
她不再废话，双臂猛地张开！暗红色的作战服上，无数细密的幽蓝色能量纹路瞬间点亮！磅礴炽烈的朱雀之力在她身后汇聚，勾勒出一对巨大燃烧着数据流与赤炎的火焰羽翼虚影！周围的温度急剧飙升，连粘稠的黑水都似乎被蒸腾起扭曲的白雾！
“灵刻·焚天矩阵！”
嗡——！！！
无数道由纯粹赤炎凝聚边缘流淌着幽蓝数据流的能量射线，如同暴雨般从她张开的双臂和身后的焰翼中暴射而出！这些射线并非杂乱无章，它们在空间中交错编织，瞬间构成一张覆盖了小半个祭坛空间由毁灭烈焰与解析符文构成的恐怖能量矩阵！矩阵的核心锁定陆离和他怀中的光茧！这不仅是毁灭性的攻击，更蕴含着朱雀世家特有的强行解析与剥离目标能量本源的恐怖特性！
“动手！”几乎是朱雀使发动的同一时间，远处的苏墨眼中寒光爆闪！他不顾左臂那狰狞的边缘还在不断湮灭碳化的伤口，仅存的右手并指如剑，体内风雷之力不顾一切地爆发！
“灵刻·青冥破界梭！”
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撕裂空间本源的深青色风雷光束，无视了距离，精准地绕过焚天矩阵的覆盖范围，如同毒蛇般首刺陆离的后心！他要的不是抢夺，而是趁着朱雀使正面强攻老酒鬼被牵制的瞬间，彻底终结这个越来越失控的灾厄源头！
玄十七脸色剧变！无论是朱雀使无差别覆盖的焚天矩阵，还是苏墨阴毒的破界梭，都足以将这片区域彻底毁灭！
“沉渊·九垒！”他和另外两名玄冥卫狂吼，双手猛地按向地面！磅礴的土黄色能量疯狂注入脚下的玄武岩！九道厚重如山岳缠绕着玄黑符文的巨大岩壁拔地而起，层层叠叠，试图将陆离光茧以及老酒鬼所在的区域强行隔离保护起来！
三方齐动！杀招瞬间降临！
朱雀焚天矩阵灼烧解析！ 青龙破界梭阴毒致命！ 玄武九垒壁垒坚固守护！ 目标中心：抱着光茧的陆离！
在这足以让S级巅峰强者瞬间灰飞烟灭的毁灭风暴中心，老酒鬼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中，包含着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无奈释然以及一丝……尘埃落定的解脱。
“唉，都说了，别欺负我家娃……”
他那只刚刚点在陆离额头化解其暴走的手指，缓缓抬起。这一次，他没有再凝聚浑浊的酒符。
他只是朝着那漫天轰落的赤炎矩阵那撕裂空间的青梭以及拔地而起的九道岩壁屏障，轻轻地如同拂去桌上灰尘般，屈指一弹。
动作轻描淡写，随意至极。
然而，就在他指尖弹出的刹那——
整个祭坛空间，时间与空间的法则，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湖面，轰然扭曲破碎重置！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没有能量对撞的绚丽光华！
所有人看到的景象，都超出了他们认知的极限！
那些足以焚灭钢铁解析能量的焚天赤炎矩阵，在靠近老酒鬼身前十米范围时，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橡皮擦，构成矩阵的赤炎射线和幽蓝数据符文，如同沙滩上的城堡般，无声无息地从末端开始崩解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苏墨那撕裂空间阴毒致命的青冥破界梭，在距离陆离后心不足一米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叹息之壁！深青色的风雷光芒骤然凝固停滞紧接着如同被剥离了存在的根基，从最锋锐的梭尖开始，寸寸化为最原始的青色光点，无声湮灭！
而玄十七三人全力构筑试图保护的九道厚重玄黑岩壁垒……它们拔地而起的动作骤然凝固！构成壁垒的岩石和符文，如同失去了所有内在的联系与支撑，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无声地沙化坍塌！化作九堆毫无灵性可言的普通黑色砂砾，簌簌落下！
抹除！ 纯粹的绝对的抹除！
不是能量的对冲湮灭！ 不是防御的阻挡抵抗！ 而是如同造物主拿起橡皮擦，将对手倾尽全力施展的灵刻，从现实的画布上，轻轻擦掉了！
整个祭坛空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归墟之眼的吞噬漩涡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朱雀使面具下狭长的眼眸，第一次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惊恐！ 苏墨保持着右臂平伸的姿势，瞳孔放大到极限，手臂上的剧痛似乎都己遗忘，只剩下灵魂被冻结的寒意！ 玄十七三人僵在原地，维持着结印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惊骇与茫然之中！他们赖以自豪的玄武守护之力，竟如同孩童的沙堡般脆弱可笑？ 陆离抱着光茧，血金的竖瞳彻底褪去了暴戾，只剩下纯粹的震撼与难以置信！刚才那一瞬，他体内躁动的麒麟之力，在那股无法言喻的抹除意志面前，竟如同遇到了天敌般，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传递出本能的恐惧！
“规则……改写？！”朱雀使的电子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如同坏掉的留声机，“万象森罗……不可能！麒麟早己陨落！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老酒鬼缓缓放下那根仿佛弹走了灰尘的手指。他脸上的疲惫感似乎更重了一些，浑浊的老眼看向惊恐的朱雀使，又扫过如临大敌的苏墨和彻底失语的玄冥卫，最后落在抱着光茧如同石化般的陆离身上。
他没有回答朱雀使的问题。
他只是抬起手，用那只油腻腻的手掌，如同安抚受惊的孩子般，轻轻揉了揉陆离覆盖着冰冷鳞片的头顶。
这个动作是如此自然，如此熟悉，像是在学院昏暗的仓库里，在每次生死任务归来后。
陆离身体猛地一颤，覆盖着鳞甲的身体僵硬无比，血金的竖瞳剧烈波动，里面充满了极致的困惑茫然，以及一种……让他灵魂深处都在颤栗的难以言喻的熟悉悸动！
“小子……”老酒鬼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的疲惫，“看到了吗？这就是……‘万象森罗’。”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至极的光芒，像是在凝视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去。
“只不过，我这点……是酒坛子底下，沉淀了不知多少年的……残渣罢了。”
轰——！！！
这句话，如同亿万道惊雷，狠狠劈在陆离的意识深处！
万象森罗？！ 老酒鬼？！ 残渣？！
那些零碎的被他刻意忽略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学院高层讳莫如深的态度！ 导师对麒麟之力和世家秘辛远超常人的了解！ 他总能出现在最危险的关键时刻！ 他那看似玩世不恭之下深不可测的实力！ 以及……他对陆离那份超越了普通师生的带着沉重责任感的引导……
答案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陆离！
上一代的麒麟容器！ 那个失败的容器！ 那个承载了力量却最终失控或者……被某种规则所淘汰的，牺牲品！
老酒鬼没有再看陆离剧烈变化的脸色，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朱雀使和苏墨，浑浊的眼中只剩下冰冷的警告。
“滚。” 一个字，平淡无奇。 却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朱雀使和苏墨的心头！
朱雀使面具下的脸色变幻不定，充满了不甘惊惧以及对那“光之祖巫”容器的极致贪婪！但面对那弹指间抹除一切的恐怖力量，任何贪婪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她死死盯着老酒鬼，又看了一眼陆离怀中的光茧，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电子音：“‘万象森罗’的残渣……也终究是残渣！麒麟的命运不可逆转！赤霄塔会记住今天！”话音未落，她周身暗红光芒爆闪，身影瞬间化作一道赤红的数据流光，融入旁边一道扭曲的空间裂隙，消失不见！
苏墨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手臂的剧痛时刻提醒着他麒麟之力的恐怖与老酒鬼的深不可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陆离，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忌惮，有贪婪，有愤怒，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最终，他一句话没说，仅存的右手结出一个风雷印诀，身影化作一道青色电光，同样狼狈地遁入另一道空间裂隙消失。
强敌尽退！
祭坛空间只剩下沉重的归墟吸力悬浮的黑色漩涡以及满地狼藉的黑色砂砾——那是玄武壁垒最后的残骸。
玄十七和另外两名玄冥卫依旧僵在原地，脸上充满了巨大的震撼茫然以及一丝悲凉的无力感。他们引以为傲的守护之力，在真正的规则改写面前，不堪一击。而眼前这个看似邋遢的老者，竟是上一代的麒麟容器！这信息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着他们根深蒂固的认知。
老酒鬼没有再理会他们。他转过身，浑浊的目光落在陆离怀中那枚散发着温润光芒的金白光茧上，眼神变得柔和而复杂。
“好孩子……”他低声呢喃，像是在对光茧中的林晚说话，又像是在看着陆离，“光明的种子……终究还是留下了……”
陆离全身的鳞甲在巨大的情绪冲击和力量的强行收敛下，如同退潮般缓缓消退，露出苍白布满冷汗的脸颊和恢复了黑色却依旧残留着金红血丝的瞳孔。他抱着那温暖的光茧，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老酒鬼，嘴唇翕动，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干涩而嘶哑的一句：
“老师……你……”
老酒鬼摆了摆手，打断了陆离的问话。他脸上的疲惫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身形似乎都佝偻了几分。
“此地不宜久留。”他看向玄十七，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玄武的小子，带着你的人，回玄冥渊深处去。今天看到的听到的，烂在肚子里。你们守不住的秘密，强守……只会招来更大的灾祸。”
玄十七身体一震，眼神剧烈挣扎。他看着被陆离小心翼翼抱在怀中的光茧，又想起之前林晚释放“溯光之愈”时那惊鸿一瞥的圣兽虚影……最终，守护世家千年的职责与对绝对力量的敬畏在他心中激烈交锋。他猛地抬头，眼中带着最后的执念：“前辈！那‘溯光’……她关系重大！关乎……”
“关乎什么？你们玄武所谓的净化？还是这个世界摇摇欲坠的平衡？”老酒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带着你那点可怜的认知滚回去！告诉玄圭老乌龟，麒麟的路，不是你们能左右的！再敢伸手……万年前的代价，你们玄武未必承受得起第二次！”
最后一句，如同冰冷的诅咒，带着洞穿灵魂的寒意！玄十七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万年前的代价……那石碑虚影中玄武将军踏入归墟的背影……难道……
他再不敢多言，深深地看了一眼陆离怀中的光茧，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敬畏，有惋惜，或许还有一丝……对未来的茫然。他猛地一挥手，带着同样失魂落魄的两名下属，如同三道沉重的土黄色流星，朝着祭坛空间的入口方向狼狈撤离。
死寂，再次笼罩了这片归墟边缘之地。
只剩下老酒鬼陆离，和他怀中那枚散发着微弱却坚韧光芒的光茧。
老酒鬼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身形一阵晃动，仿佛刚才那轻描淡写的弹指，抽空了他最后的气力。他扶着旁边一根冰冷的玄武岩巨柱，喘息了片刻，才缓缓看向陆离。
“小子……”他声音越发沙哑低沉，“接下来的路……没人能替你再挡了。”
他指了指陆离怀中的光茧：“光明的茧……能护住她最后一点本源不灭。但这茧能维持多久，里面的丫头能不能醒来……何时醒来……没人知道。也许一天，也许一年，也许……永远。”他看着陆离瞬间苍白的脸色，顿了顿，继续道：“麒麟骨……玄武碎片虽毁，但那一瞬间的景象，烙印在你灵魂深处了吧？那才是关键的信息……关于背叛，关于庇护，关于麒麟陨落的真相碎片……”
“带着这丫头，带着这份烙印，离开这里。”老酒鬼浑浊的目光望向祭坛周围那些扭曲破碎通往未知之地的空间断层，“归墟的边缘，空间极度不稳，是绝地，也是生路。随便找个裂缝钻进去……逃得越远越好！”
陆离紧紧抱着光茧，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温暖，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他看着虚弱不堪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老酒鬼，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
“老师……那你……”他声音艰涩。
老酒鬼咧开嘴，露出一个难看却无比洒脱的笑容，油腻的酒葫芦被他重新拔开塞子，狠狠灌了一大口劣酒。
“我？”他抹了抹嘴边的酒渍，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释然，“我这坛子老酒，沉淀了太久，渣滓都快把坛子塞满了。今天露了底……缸快裂喽。”
他看着陆离怀中温暖的光茧，浑浊的眼中流露出最后一丝期冀和……诀别。
“走吧，小子。替我这把老骨头……替她……”他指了指光茧，“……也替你自己，去看看这条路的尽头，到底是万劫不复……还是……”
他顿了顿，最终没有说出那个词，只是用力地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什么沉重的阴霾：
“滚蛋吧！别婆婆妈妈的！记住……活着！活着才有希望翻盘！”
陆离的视线瞬间模糊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永远带着一身油渍酒气嬉笑怒骂却在关键时刻一次次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老人。 上一代的麒麟容器…… 背负着“万象残渣”的沉重宿命…… 此刻像个交代后事的迟暮英雄……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嘶哑的低吼： “老师——！”
老酒鬼背过身去，不耐烦地挥着手，身影在巨大的祭坛和归墟之眼的背景下，显得异常渺小，却又带着一种顶天立地的悲怆。
“滚！” 声嘶力竭，如同暮年老狮最后的咆哮。
陆离猛地闭上眼，将决堤的热意强行压下。他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抱紧怀中温暖的光茧，背后刚刚消退的暗金鳞片再次隐现，双腿灌注残存的所有力量，猛地朝着祭坛边缘一道剧烈扭曲隐约闪烁着冰原景象的巨大空间裂缝，如同扑火的飞蛾，一头狠狠扎了进去！
冰寒刺骨的气息瞬间吞噬了他！
在他身影即将彻底没入裂缝的最后一瞬，他仿佛听到身后那邋遢身影，用最后的力气，哼起了一段荒腔走板不成调的古老歌谣……
声音苍凉，带着酒气，渐渐消失在归墟永恒的吞噬声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