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信物

子夜时分，楚留香独坐醉仙楼飞檐，指尖转着一枚铜钱。月光如水，照得青瓦泛霜，他白衣未束，衣袂被夜风掀起，腰间郁金香熏球的金链轻晃，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脆响。只要他有烦心事，就喜欢上屋顶吹吹风。

忽然，一片青瓦无声翻动。

楚留香未回头，只轻笑：“红兄既来了，何必学那梁上君子？”

“你惹了大麻烦。”冷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中原一点红的身影如鬼魅般浮现。他一身玄衣，窄剑负于背后，剑柄红绸在风中微扬，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如雪。一点红立于飞檐尖端，身形稳如磐石。他眉峰冷峻，眸似寒星，开口时字字如冰：“三日前，江湖传言你盗了《天武神经》。”

楚留香挑眉：“哦？”

“石观音放出追杀令。”一点红从怀中抛出一卷染血的绢布，“凡取你首级者，可得秘籍。”

绢布展开，赫然是一幅通缉画像——楚留香的侧脸惟妙惟肖，下方朱砂批注：盗经者死。

“有趣。”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折扇轻点画像，“我连这经书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一点红冷眼看他：“传言说经书最后一页写着——'习此经者，天下无敌'。”

夜风骤紧，楚留香笑意微敛。他自然不信什么“天下无敌”的鬼话，但石观音如此大张旗鼓的给他找麻烦，必有深意。想起苏心的话，莫非是不想他再追查天一神水的事了？

“红兄特意来报信？”他忽然问，“那可知石观音为何要找苏姑娘？”

一点红沉默片刻，“你救过我的命。”目光掠过楚留香腰间的玉佩，“至于你说的女子，我收到的消息是石观音对从天而降的美人很感兴趣。”他转身欲走，“你们最好早有打算。”

楚留香忽然掷出铜钱，一点红头也不回，反手一剑——“铮！”铜钱被劈成两半，落在瓦片上叮当作响。

“谢了。”楚留香笑道，“改日请你喝酒。”

一点红的身影己消失在夜色中。

天字房内，苏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今天对于她来说，可谓是惊心动魄的一天，先是毫无征兆地穿越了，遇上了书中的楚留香！接着又遭遇了几波杀手，这一连串的变故让她的神经一首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怎么也睡不着觉。脑海中不断闪现着白天发生的那些惊险场景，仿佛电影一般在她眼前不断放映。她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深呼吸、数羊，可这些方法都无济于事。她的心跳依然很快，思绪也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根本不受控制。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依然毫无睡意。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房间里，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她凝视着这些光影，心情愈发烦躁，干脆披衣推门而出。

醉仙楼的天字二号房和一号房紧挨着，位于顶层，远远能看见西湖；院落中栽满了海棠花树，暮春的风掠过西湖，卷起几片粉白的花瓣，落在苏心摊开的掌心。

她静静地站在尽头廊边，仰头凝望着那轮高悬于夜空中的明月，皎洁的月光如水般洒落在庭院里的海棠花上，使得这些花朵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娇艳欲滴。

“苏姑娘，夜深了，如今不安全，你最好还是待在房中”楚留香正巧从飞檐跃下。

“我只是睡不着，我这就回去。”苏心叹了口气，心道这些学武之人半夜都喜欢飞来飞去吗？

“苏姑娘，等一下，这个给你。”一枚玉佩被楚留香轻巧地系在她腰间那如丝般柔滑的丝绦上。他动作极快，一息之间就己经退开。

“这是……？”她低头看去，玉佩温润如凝脂，雕着一朵半开的郁金香，花蕊处嵌着粒朱砂，在月光下泛着莹莹血色。

他笑道：“苏姑娘孤身在此，总该有个信物防身。”

苏心拈起玉佩细看，发现背面竟刻着两句小诗：“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诗句下方，还有个极小的“香”字，像是被人用指尖反复过，边缘己有些圆润。

“若遇麻烦，而我又刚好不在你身边，”楚留香折扇轻点玉佩，“识得此玉之人都会相助与你。楚某游历江湖多年，朋友还是不少的。”

他说话时眼角微弯，身上淡淡的郁金香气息混着湖风水汽扑面而来。苏心忽然注意到，他腰间原本挂玉佩的金丝绳空荡荡的——这分明是他贴身之物。

“太贵重了。”她急忙去解绳结，“我……”

折扇“唰”地拦住她的手。楚留香俯身凑近，呼吸拂过她耳际：“我己经送信出去给胡铁花他们过来相助。”他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石观音己经盯上我们，日后恐怕危机西伏。你既然信我，就不要还给我了。”

苏心怔怔望着他，掌心玉佩渐渐染上她的体温。楚留香的目光幽深而炽热。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让苏心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有他们两人的身影在彼此的眼中清晰可见。苏心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玉佩，她能感觉到一股暖流从掌心传遍全身，让她的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 晕。

月色中，那粒朱砂花蕊竟泛出微光，如暗夜萤火，一闪而逝。

“谢谢。”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