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扬州城的林府原是前朝抄没了的盐商家的园子,园内布局精巧,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回廊曲折通幽,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处处彰显着豪富之态,又不失江南水乡独有的婉约雅致。
林如海安排她住进了仅次于主院的院子名叫“菡萏坞”。
听名字就知道那院子必有大量的荷花。
林汐有点惆怅,咋滴,荷花这茬过不去了?
跟着林汐一起到扬州的汀儿、菱儿、芊儿等几个丫鬟和奶妈、婆子等早到了菡萏坞,在她与林如海说话的时候洒扫整理,各类行李都己经放置妥当了。
林汐回来简单梳洗之后,便在书桌前开始研究林如海交代的几件贾敏丧仪的注意事项。
她这几日晕船,每天在那小小的船屋里睡得昏天黑地,这会儿到了陆地上格外精神,一时半会肯定睡不着了。
忽然听到门外有小丫鬟说话的声音。
“汀儿,去看看。”林汐有些好奇,这么晚了谁来找她。
不一会儿,汀儿掀开门口的珠帘。
笑道:“姑娘,是黛姐儿想来拜见您。”
黛姐儿?林黛玉来了!
林汐丢了笔就去迎,心湖却似被投入巨石,那胸腔里的心跳,似急雨叩窗,又似战鼓催征,一声声震得她耳膜发烫。
她早盼着能见这绛珠仙子转世的林妹妹,但按着礼数,初至林府当先拜见哥哥林如海。她本想着,明日便能得见这妙人儿。谁承想,这林妹妹竟似那踏月而来的精灵,自己寻来了。
林汐只觉喉间发紧,既惊又喜还十分紧张。
“有幸得见姑母,心中满是敬重与亲近之意,定是要前来拜会的。原本满心打算着,待姑母与父亲叙过话后,便即刻前来拜见姑母。怎奈略晚了些时辰,还望姑母莫要怪罪我这唐突之举,扰了您的清梦与休憩。姑母一路舟车劳顿,想必身心俱疲....”
林汐盯着林黛玉的小嘴一张一合,心绪早就飘到了不知什么地方了。
只见黛玉只有六七岁,额间束着素色麻布发带,正带着她母亲的孝。
几缕碎发垂在脸颊,发梢沾着初冬的雾气,像工笔画里没勾完的墨线。最打眼的是那双眉,弯弯的似新月,淡得像用眉粉扫了两下就忘了晕染。
怪不得叫黛玉呢,林汐心想。
她的眼像极了林如海,眼睛是浅褐色的,瞳仁边缘有点模糊,当她抬眼看人,睫毛颤动的瞬间,瞳孔深处又突然亮起一点光。只是眼睛红红的,明显是狠狠哭过。贾敏过世给小姑娘打击不小。
黛玉皮肤白极了,屋内暖黄的烛光才给她染了些暖色,下颌线细得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脖颈从衣领中伸出来,透着若有若无的红晕。
想来小姑娘第一次见林汐这个姑姑,还是有些小紧张。
林汐盯着黛玉看呆了,黛玉也悄悄在打量着林汐。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眼前的亲姑姑,因不知她的脾性,想着做小辈的不可怠慢,虽然有些晚了还是亲自来拜见。听父亲说她单名一个汐字,今年十西岁了。
林汐的眉眼弯弯,眼尾却轻轻挑起,似有股不服输的矜持傲气,仔细一看确实与父亲有几分相像。
那神情恰似春雨浸润过的柳叶沾了朝露,既有灵秀,又添了几分鲜活。瞳孔乌亮清澈,眨动时仿佛藏着星光流转,睫毛扑闪间,总让人想起跃出水面的锦鲤。
她的肤色透着自然的健康红晕,不像自己这般苍白柔弱,倒似熟透的带着清甜的光泽。鼻梁小巧精致,鼻尖微微上翘,笑起来时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且也同自己,有一对小巧的梨涡。
黛玉不自觉也笑了,露出自己那对儿梨涡来。
————————
林汐开心极了,恨不得抱住黛玉亲上几口,但不敢过分显露出来吓到了黛玉。连忙亲自从她的行李中挑了几件礼物要送给黛玉。
特别是一册叶氏主编的女子诗集,让黛玉甚是喜欢。
两人又聊了些苏州扬州的风土人情,黛玉这才对这个突然到来的姑姑有了真实感,见这个与自己与父亲都有几分相似的姑姑,黛玉心中不自觉产生一些依恋之情。
但林汐知道黛玉体弱,不敢留她说话到太晚,便嘱咐跟着黛玉的奶妈好好照顾黛玉回去早些休息。
————————
己是更深时分,院子里石缝间的青苔吸饱了露水,变得湿滑而柔软,踩上去无声无息。
整个林府灯火通明,廊下的灯笼大亮着,黛玉跟着两个丫鬟和一个奶妈都不需要打灯笼就可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这几日林府上下忙碌筹备贾敏的丧事,府中人口不多,上下几日都未曾歇息。
“小姐,我瞧着姑奶奶是个好说话的人。”说话的是黛玉身边的大丫鬟砚云。
黛玉眉轻蹙:“不可无礼,姑姑是我们家的大小姐,未出嫁怎可称姑奶奶,以后需称大小姐。”
砚云知自己失言,忙认错。
以往林府就一个小姐就是林黛玉,突然来了个长一辈儿的大小姐一时没有转变过来。看来以后自家小姐要称呼小小姐或者黛姐儿了。
————————
送别了黛玉后,林汐更加兴奋得睡不着了。
林妹妹果然是仙女儿般的人物,她一边喜滋滋,却又忍不住担忧起黛玉的未来。想到最后林家落个子嗣断绝、财产流失,黛玉香消玉殒、泪尽而绝...
林汐打定了主意,既然老天爷让她重获新生,她一定要力挽狂澜,为林妹妹寻求万全之法!
她静下心来慢慢忖度,首先林如海一定要保住,目测他也没有什么不足之症,虽瘦些但看起来也还硬朗,说不定他死在任上是有些别的原因,但是也有必要提醒他注意保养,为了林妹妹也要好好活着。
此外,按原著中写,荣国府贾母得知贾敏死讯是有派婆子和船只前来奔丧和接黛玉进京的,对于此事林汐倒是己经有了主意。
京城来的人应该还有些日子才能到,眼下最当务之急是需将贾敏的丧事事宜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