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站在断岭之上,左臂垂下,血顺着手指滴在灰岩上。
他脚下,是一道指缝宽的“火裂”。
火缝从他斩下的那一剑起,沿山崖崩裂出寸许,里面微光闪动,如岩脉中酝酿的心脏。
封光使挡在前方,黑衣如旧,面容未变。他膝盖压地,一只手握着断裂的短刃,眼睛望着火,不望人。
风临望他。
无怒意,无战意。只有一件事——要过去。
“你不可再近一步。”封光使的声音低冷,“再近,便不是缝,是祸。”
风临未答。
他抬手,缓缓抽出另一件东西。
那不是剑,而是一柄古旧短匕。匕首暗红,非铁非火,是昔年火云宗祖师祭炼的“火心石”所铸。它的名字只有两个字:“心灼”。
这柄短匕,不杀敌。只破魂。
风临将匕首刺入自己的左掌。
血从掌心涌出,未落地,却逆流向臂,沿肩、颈、额,最后注入眉心。
风临闭眼,低声吐出一句话:
“魂线未开,我来斩。”
—
焚心殿内,火小葵猛地抬头。
魂火碑的中心燃起一道突兀的亮纹,像从内部活生生地“生出”一个人形的火焰轮廓。
火小葵望着那团形象扭曲的魂焰。
她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魂形”。
不是术法,不是阵道,而是一个宗门的真实“自像”——它不是谁设定的,而是宗主一念所燃,宗中每一道火脉都在呼应。
魂形,只能在宗主燃尽其身时诞生。
她双手扶碑,喃喃:“你真的打算……烧进去?”
碑震了三下。
像是在回应。
—
山崖上,风临张开眼。
他的眼里有火,燃自眼角,未成焰,却烧断了发梢。
他一步跨入裂缝。
封光使拔身而起,断刃再度挥出,封在缝口之前。
他不是来杀人,而是要“合缝”。
这缝若成,火便出;若封,赤焰再无魂气。
风临不退。
听霜剑横举,火纹溢出,绕臂三圈。
风临开口:
“封,是为灭我之火。”
“我不让。”
短匕仍在掌心,血未止,火纹却己延至全身。
听霜剑猛然插入地面,剑气爆震,裂缝扩大三寸。
封光使吐血后退,右肩骨裂,却仍撑着身子,断刃竖于前。
风临低语:
“我不是来赢你的。”
“我是来破一线。”
—
东谷,顾离饮完最后一口酒。
前方出现七人,全是律法堂之裁兵。为首者唤“雷裁”,面无表情,手执长印。
顾离把酒壶扔到地上,一脚踏碎。
他说:“你们最好回头。”
雷裁冷声:“奉律法之令,探火之乱。”
顾离淡淡道:“你若探,我便斩。”
青灯剑未出鞘,但己亮。
一剑出,风停。
三道剑芒划过前方山壁,如青灯映崖,留下一字:
“退。”
雷裁未动。
但他身后西人脚步凌乱,魂气不稳,己有惧意。
顾离举剑,未挥,只言:
“火,还活。”
然后他一步踏出,雷裁抵剑,两者对斩,崖土崩落,山石翻滚。
这是北山三剑中第一次真正出力。
这一剑,不是为宗,只为一句话:
“活着的火,不能被裁。”
—
风临的身形己佝偻。
但他眼中的火却更盛。
他深吸一口气,将掌中“心灼”一寸寸推入自己胸口。
这一推,非刺己肉。
是刺“魂位”。
斩魂,非自杀。
是让“我”与“宗”绑定。
魂斩之后,宗在,则人活;宗灭,则人灰。
封光使睁大眼。
他第一次真正露出“惊讶”。
“你疯了。”他说。
风临低声回:
“不是疯,是不想再回头。”
—
封光使终究没再动。
他看见火缝处光芒暴涨,听霜之上裂焰腾升三丈,风临站在火中,身影模糊。
他见到火意图冲入山脉,裂口延展成三尺之门。
火,从缝中出。
不是术。
是魂。
风临缓缓跪下,剑插地,火从身后穿过,如奔腾山脉,绕赤焰一周而不灭。
封光阵崩三成,三年锁宗——破。
—
他未昏迷,只是太累。
封光使走近,俯身看他。
“你叫什么名字?”
风临睁开眼:“风临。”
封光使点头:“我记下了。”
然后,他离去。
未出剑。
—
焚心殿外,火小葵双手按地,身后魂火碑光芒喷涌如瀑。
碑文自行显形:
“火,有魂矣。”
她闭上眼,长吐一口气。
“你做到了。”
—
夜至,火脉未灭,山风转暖。
赤焰宗火种重燃。
风临倒在碎石之中,火纹布全身,脸上血痕己干。
他睡去时,仿佛听见一句话:
> “你是火的形。”
> “也是火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