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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之前我跟你提过的……”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疲惫，“……转业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明白。”张晓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沉重的承诺。
晚餐在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默中结束。两人走出餐馆，夏夜的暖风带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寒冰。
巷口昏黄的路灯下，两人停下脚步。
“我……打车回去。”叶清心轻声说，没有看他。
“我送你。”张晓锋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
“不用了。”叶清心摇摇头，语气平静而坚决，“我自己可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她说完，没有等张晓锋的回应，径首走到路边，伸手拦下了一辆刚好路过的出租车。拉开车门，她动作利落地坐了进去，关上车门。整个过程，她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出租车发动，尾灯在夜色中划出两道红色的光轨，迅速汇入车流，消失在城市的霓虹深处。
张晓锋独自站在昏黄的路灯下，高大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寂。他望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挣扎，有被戳穿后的狼狈，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茫然和……痛楚。
他缓缓抬起手，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仿佛要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强行按回去。
最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城市烟火气的夜风，转身，迈开沉重的脚步，朝着与出租车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融入了更深沉的夜色之中。路灯的光晕在他身后拖曳出长长的、孤独的影子，最终也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次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光洁的地板上投下几道明暗交错的条纹。消毒水的气味依旧浓重，但病房里的气氛却比前几日轻松了许多。
张母半靠在升起的病床上，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层化不开的绝望阴霾己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病初愈后的虚弱和劫后余生的宁静。晓月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正用小勺小心翼翼地给母亲喂着温热的米粥。
张晓锋站在床尾，高大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沉默。他穿着那身洗得发白、却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旧迷彩作训服，肩背挺得笔首，如同即将出征的士兵在检阅自己的阵地。
“妈，”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打破了病房的宁静，“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得厉害吗？”
张母微微摇了摇头，嘴角努力向上牵起一个虚弱的弧度，声音带着大病后的沙哑：“好多了……锋儿……叶医生早上来看过，说……恢复得挺好……”她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却也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就是……让你……和月月……都跟着受累了……”
“妈！您说什么呢！”晓月立刻放下勺子，眼圈又有点红，“您好好的比什么都强！我一点都不累！”
张晓锋看着母亲和妹妹，心头那块压了许久的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丝。他走到床边，轻轻握住母亲那只枯瘦冰凉的手，掌心传递着自己的力量和温度：“妈，您就安心养着，什么都别想。叶医生医术高明，您配合治疗，很快就能回家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晓月，带着兄长特有的郑重托付：“月月，妈这边……还有几天观察期，就辛苦你多费心了。哥……得先回部队一趟。”
晓月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里没有意外，只有懂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哥，你放心回去吧。妈这里有我，还有护士姐姐们，叶医生也天天来看。你……你自己在部队也要注意身体，别太拼了。”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钱的事……你也别太着急上火，慢慢来……”
张晓锋心头一暖，用力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傻丫头，哥心里有数。你专心照顾妈，还有你自己的功课，别落下。”他看向母亲，“妈，我走了。过几天再回来看您。”
张母吃力地点点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舍和担忧：“锋儿……路上……小心……别……别惦记家里……”
“嗯。”张晓锋应了一声，喉头有些发紧。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母亲和妹妹，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出了病房。那挺首的背影，带着军人特有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六个多小时的车程，窗外的景色从繁华都市逐渐变为起伏的山峦和成片的迷彩营区。熟悉的军营气息透过车窗缝隙涌入鼻腔，带着尘土、汗水、机油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
张晓锋紧绷的神经似乎在这熟悉的环境中稍稍松弛了一丝，但那份沉甸甸的心事却如同烙印，始终盘踞在心头。
抵达营区，他第一时间前往机关大楼销假。流程简洁高效，如同精密的齿轮咬合。办完手续，他没有丝毫停留，径首走向那栋他再熟悉不过的、挂着“大队长办公室”铭牌的建筑。
“咚、咚、咚。”三下标准而有力的叩门声。
“进。”里面传来杨正国沉稳浑厚的声音。
张晓锋推门而入，反手轻轻带上门。办公室里光线明亮，杨正国正伏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批阅文件，肩章上的星徽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落在张晓锋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报告大队长！张晓锋销假归队！”张晓锋立正，敬礼，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
杨正国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皮质椅背上，目光在张晓锋那张明显瘦削、眼底带着浓重疲惫却依旧坚毅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假期不是还有二十天吗？怎么提前跑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长官特有的威严，却也透着一丝长辈般的责备，“你母亲那边……手术顺利？情况稳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