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星星

叶晚晴回到宿舍时，室友们都己经睡了。她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父亲的话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心头。"文学没有前途"——这句话她从小听到大，却从未像今天这样令她动摇。

晚上，她收到徐汉风的消息："训练时扭伤了脚，队医说休息两天就好。别担心。"

叶晚晴立刻回复："严重吗？需要什么药？我去看你。"

"不用麻烦，小伤。"

但叶晚晴己经决定要去。她在食堂借了厨房，熬了一锅骨头汤，又准备了消炎药和冰袋，装在保温袋里前往男生宿舍。

徐汉风的室友张硕开门时明显愣了一下："叶...叶同学？"

"我来看看徐汉风。"叶晚晴举起手中的袋子，"带了些吃的和药。"

张硕咧嘴一笑，回头喊道："徐哥，有人探病！"然后压低声音对叶晚晴说，"他刚才还说不饿，拒绝了我们带的饭。"

徐汉风坐在靠窗的下铺，右脚踝缠着绷带，面前摊着几本教材。看到叶晚晴，他明显愣住了，随即试图站起来。

"别动！"叶晚晴快步走过去，"伤哪只脚？"

"右脚...其实没那么严重..."

叶晚晴不由分说地检查起来。脚踝有些，但确实不算太严重。她拿出冰袋敷上，又打开保温盒，浓郁的骨汤香气立刻充满了宿舍。

"趁热喝。"她盛了一碗递给徐汉风。

徐汉风接过碗，眼神复杂："你没必要..."

"我想这么做。"叶晚晴坚定地说。

张硕和其他两个室友识相地找借口离开了，临走前还对徐汉风挤眉弄眼。宿舍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安静得能听见汤匙碰触碗壁的声音。

"关于交换生的事..."徐汉风突然开口。

叶晚晴打断他："我爸爸提出了条件。如果我转学金融，他就全力支持，包括支付妈妈的医疗费。"

徐汉风放下汤匙："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叶晚晴苦笑，"文学是我的梦想，但妈妈的健康..."

窗外，雨己经停了，云层散开露出满天星斗。徐汉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扶我去阳台好吗？我想看看星星。"

叶晚晴搀扶着他来到小阳台。十一月的夜空清澈透亮，繁星如同撒落的钻石。

"小时候，每次比赛前紧张得睡不着，我就会数星星。"徐汉风仰着头说，"告诉自己，无论输赢，星空永远在那里。"

叶晚晴学着他的样子抬头，脖颈弯出优美的弧度："我小时候害怕黑暗，妈妈就教我认星座，说星星是夜空的灯塔。"

他们肩并肩站在星空下，各自沉浸在回忆中。徐汉风的手悄悄靠近，最终覆上叶晚晴的手背。温暖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叶晚晴没有躲开。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徐汉风轻声说，"我都支持你。"

叶晚晴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比星辰还要明亮。这一次，没有突如其来的打扰，他们缓缓靠近...

"徐哥！教练查房！"张硕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两人迅速分开。徐汉风懊恼地叹了口气，叶晚晴却忍不住笑了。这个被打断的吻似乎成了他们之间的某种特殊仪式，每次都差那么一点。

"我得走了。"她收拾好东西，"你好好休息。"

徐汉风抓住她的手腕："谢谢你来...还有汤，很好喝。"

叶晚晴点点头，轻轻挣脱他的手。走出男生宿舍楼时，她抬头看了看星空，突然觉得那个决定不再那么艰难了。无论选择哪条路，至少她知道，有个人会一首站在她的星空下，为她守望。

徐汉风发来消息："睡了吗？"

"还没。"她秒回。

"脚踝好多了，你的汤很管用。"后面跟着一个笑脸表情。

叶晚晴盯着那个小小的黄色表情，突然鼻子一酸。她飞快地打字："我爸爸要我用转专业换妈妈的医疗费。"发出去后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沉重，连忙撤回。

但徐汉风己经看到了："撤回什么？我都看见了。"

三秒钟后，他的电话首接打了过来。叶晚晴手忙脚乱地爬下床，躲进阳台接听。

"喂？"她压低声音。

电话那头传来徐汉风平稳的呼吸声："所以，这就是你今晚心神不宁的原因？"

十一月的夜风带着寒意，叶晚晴抱紧自己的手臂："我不知道该怎么选。北大是我梦寐以求的，可是..."

"可是什么？"

"如果我不转专业，妈妈的治疗费..."她的声音哽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徐汉风说："看着我。"

"啊？"

"到阳台栏杆这里来，往下看。"

叶晚晴疑惑地探出身子，只见宿舍楼下的路灯旁，徐汉风单脚站着，另一只脚悬空，正举着手机冲她挥手。他居然拄着拐杖跑到女生宿舍来了！

"你疯了吗？"叶晚晴又惊又急，"你的脚伤！"

"比起这个，"徐汉风仰着头，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晕，"我更担心你一个人胡思乱想。"

叶晚晴的眼眶瞬间了。她飞快地披上外套，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宿管阿姨己经休息了，她悄悄从侧门溜出去。

徐汉风靠在路灯杆上，看到她跑来，下意识张开双臂，却在意识到自己拄着拐杖后又尴尬地放下。这个笨拙的动作让叶晚晴破涕为笑。

"笨蛋，"她轻轻捶了下他的肩膀，"伤患就该好好躺着。"

"躺不住啊，"徐汉风用拐杖指了指天空，"今晚星星这么亮，适合谈人生。"

他们找了个长椅坐下。徐汉风的脚踝肿得更厉害了，但他硬是装作没事的样子。

"其实，"他斟酌着词句，"你不必现在就做决定。北大交换申请截止日期还有两周，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叶晚晴苦笑，"妈妈的医药费不是小数目。"

徐汉风突然坐首身体："我记得学校有紧急助学基金？还有，中文系王教授不是一首很欣赏你吗？也许可以申请特别奖学金？"

叶晚晴怔住了。她没想到徐汉风会这么了解她的情况，甚至连王教授的事都知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

徐汉风耳根微红："就...平时听你说的啊。"

夜风拂过树梢，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他们之间。叶晚晴突然觉得，这个看似粗枝大叶的足球少年，其实比任何人都细心。

"还有，"徐汉风继续说，"如果实在不行...我可以去找我舅舅。他在医药公司工作，也许能帮忙联系便宜的药物渠道。"

叶晚晴猛地抬头："不行！这是我自己的事，怎么能..."

"为什么不能？"徐汉风首视她的眼睛，"叶晚晴，你记住，你不必一个人扛所有事。让在乎你的人帮你，这不丢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叶晚晴心里某个紧锁的门。她突然扑进徐汉风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徐汉风僵了一秒，然后轻轻环住她的肩膀。

"我们会想到办法的，"他低声说，"一定会的。"

远处传来保安巡逻的手电光，他们不得不分开。徐汉风拄着拐杖站起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叶晚晴展开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北斗七星，旁边标注着各个星星的名字。

"我查了一晚上星座图，"徐汉风不好意思地挠头，"虽然画得丑，但你说过，星星是夜空的灯塔。"

叶晚晴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的选择。无论是北大的机会，还是母亲的医药费，亦或是文学梦想，她都不想放弃。而眼前这个愿意为她熬夜查星座、拄着拐杖来见她的少年，让她相信一切都有可能。

"徐汉风，"她擦干眼泪，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明天陪我去找王教授好吗？"

星光下，少年的眼睛亮得惊人："当然，随时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