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安，叶晚晴。"

叶晚晴回到宿舍后才发现笔记本不见了。

她翻遍了书包每一个夹层，甚至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在了床上，那本蓝色封面的Moleskine笔记本依然不见踪影。

"怎么了？"林小曼从浴室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问。

"我的笔记本不见了。"叶晚晴的声音有些发抖，"就是那本蓝色封面的。"

"写满你那些散文随笔的那本？"林小曼皱起眉头，"你最后一次用是什么时候？"

叶晚晴咬着下唇回想："今天下午看球赛的时候...我可能落在球场了。"

"那赶紧回去找啊！"林小曼扔下毛巾，"那可是你的宝贝。"

叶晚晴抓起外套就往外跑。笔记本里不仅有她近半年的创作，还有今天看球时随手记下的感想——关于徐汉风在球场上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触球，以及那个绝杀任意球后阳光洒在他汗湿脸庞上的样子。这些文字太过私密，如果被别人看到...

她的脸烧了起来，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南师的足球场在夜色中安静地躺着，几个夜跑的学生在跑道上匀速前进。叶晚晴气喘吁吁地跑到下午坐过的看台位置，弯着腰一排一排地搜寻，却一无所获。

"在找这个吗？"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叶晚晴猛地转身，看到徐汉风站在台阶下方，手中举着的正是她那本蓝色笔记本。路灯的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你..."叶晚晴一时语塞，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不知道是因为奔跑还是因为眼前的人。

徐汉风走上台阶，把笔记本递给她："我回来拿东西，看到这个留在座位上。翻开第一页看到你的名字，就想着明天还给你。"

叶晚晴接过笔记本，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她迅速缩回手："谢谢...这里面有很多重要内容。"

"我...可能不小心看到了一点。"徐汉风挠挠头，路灯下他的耳尖微微发红，"不是故意的，就是确认失主的时候。"

叶晚晴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到了什么？那些关于他的描写？还是更私密的随想？她紧紧抱住笔记本，仿佛这样就能把里面的秘密都藏起来。

"你写得很好，"徐汉风轻声说，"关于足球的部分...很专业，也很美。"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桂花树的香气。叶晚晴抬起头，发现徐汉风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棕色，像是秋日里沉淀了阳光的琥珀。

"你懂文学？"她试图转移话题。

"不懂，"徐汉风笑了，"但我知道什么样的文字能打动人心。你写'足球在空中划出的弧线像是诗人笔下未完成的句号'...我从没听过有人这样形容任意球。"

叶晚晴感觉脸颊发烫。那是她在看他踢进那个绝杀球时，鬼使神差写下的句子。

"我乱写的..."

"不，真的很棒。"徐汉风认真地说，"你让我看到了足球的另一面，不仅仅是竞技和输赢。"

他们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夜风轻柔，树影婆娑。徐汉风告诉她球队庆功宴的情况，说到陈昊如何当众质疑他"职业球员欺负业余爱好者"时，语气轻松得像在讲别人的事。

"你不生气吗？"叶晚晴问。

"习惯了。"徐汉风耸耸肩，"在职业队时，每次转会或换教练，都要证明自己配得上那个位置。"

叶晚晴偷偷打量他的侧脸。路灯的光影在他高挺的鼻梁和坚毅的下巴上流动，勾勒出一幅明暗分明的素描。她突然很想把这一刻的他记录下来，用她最擅长的文字。

"到了。"徐汉风在女生宿舍楼下停住脚步，"早点休息。"

叶晚晴点点头，却站着没动。一种奇怪的不舍在她心里蔓延，好像今晚的对话还没有结束。

"那个..."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你先说。"徐汉风笑了。

"我想问..."叶晚晴深吸一口气，"你明天还去图书馆吗？"

"去。"徐汉风回答得太快，显得有些急切，随即不好意思地补充，"我借了本关于足球训练的书，得按时还。"

"我三点值班。"叶晚晴说，然后意识到自己这话听起来像在暗示什么，急忙补充，"就是...如果你需要找书的话..."

"我会去的。"徐汉风的声音柔和下来，"晚安，叶晚晴。"

"晚安。"

叶晚晴转身上楼，走到拐角处忍不住回头。徐汉风还站在原地，看到她回头，举起手轻轻挥了挥。这个简单的动作不知为何让她鼻子一酸。

宿舍里，林小曼正敷着面膜看综艺节目，看到叶晚晴回来，立刻按下暂停键："找到了吗？"

叶晚晴点点头，把笔记本放进抽屉，却没有上锁。

"谁找到的？"林小曼敏锐地问。

"...徐汉风。"

"哈！"林小曼一把扯下面膜，"我就知道！他专门回去找你的吧？"

叶晚晴摇摇头："他说是回去拿东西，碰巧看到的。"

"少来，球员赛后都首接去庆祝了，谁还会回球场拿东西？"林小曼翻了个白眼，"他喜欢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叶晚晴没有反驳，只是拿出手机，看到一条十分钟前发来的微信。来自徐汉风：

"关于你在笔记里提到的那段关于'足球是二十二个人奔跑，最后总是德国人赢'的思考，我想推荐你看看比尔·香克利的传记，也许你会对足球有新的认识。"

她咬着嘴唇回复："谢谢推荐，我会找来看的。你今天那个任意球，让我想起博格坎普在98年世界杯的那个进球。"

消息刚发出就显示己读。徐汉风回复得很快："你连博格坎普都知道？大多数女生只看颜值高的现役球星。"

"我爸爸是个资深球迷，从小被迫看各种比赛录像。"叶晚晴打字时忍不住微笑。

"那你知道1994年世界杯巴乔射失点球后的背影吗？"

"知道，我爸爸每次看到重播都会哭。"

"天，你爸爸太可爱了。"

他们就这样聊到凌晨，从足球到文学，从喜欢的电影到最难忘的旅行经历。叶晚晴蜷缩在被窝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带笑的脸上，心里某个角落悄悄绽放出一朵小花。

第二天下午，叶晚晴提前半小时到达图书馆。她换了一条新裙子，淡淡的蓝色像雨后的天空，头发也仔细梳理过，披散在肩上。

徐汉风如约而至，看到她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他手里拿着两本书，一本是《足球心理学》，另一本是《比尔·香克利：足球与哲学》。

"借到了？"叶晚晴惊讶地指着后者。

"校图书馆没有，我去市图书馆借的。"徐汉风把书递给她，"你可以慢慢看。"

叶晚晴接过书，指尖划过封面："那你呢？"

"我看过了。"徐汉风顿了顿，"其实...我昨晚又读了一遍你笔记本里的几篇文章，希望你不介意。"

叶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你...看了哪些？"

"就是翻开那几页，"徐汉风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关于足球的几篇。其他的我没看。"

叶晚晴松了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那些她不敢承认的、关于他的文字，都写在笔记本的后半部分。

"对了，"徐汉风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书签，"这个给你。看你笔记里夹的都是便利贴，这个可能更方便。"

书签是手工制作的，薄木片上烙着一幅简约的足球场线条画，末端系着深蓝色的流苏。叶晚晴接过来，闻到淡淡的檀香味。

"你自己做的？"

"嗯，以前在青年队时学的木工，用来打发时间。"徐汉风有些不好意思，"做得不太好..."

"很漂亮。"叶晚晴轻声说，突然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接下来的两周，他们形成了一种默契的相处模式。徐汉风每天下午都会来图书馆"看书"，实际上是在叶晚晴值班时陪她聊天；叶晚晴则开始认真阅读徐汉风推荐的足球书籍，甚至尝试写一些足球评论文章。

文学院足球队的训练徐汉风一次不落，但他总是提前离开，赶在叶晚晴下班前出现在图书馆。陈昊对此颇有微词，但碍于徐汉风的技术确实为球队带来了质的飞跃，也不好说什么。

十月初的一个雨天，叶晚晴在图书馆整理新到书籍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虚弱又疲惫：

"晚晴，你爸爸又提起转专业的事了...他说学文学没出路，非要你转到金融系..."

叶晚晴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妈，您别操心这个，好好养病。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

"他说如果你不转专业，就不再支付你的生活费和我...我的医药费。"母亲的声音带着哽咽。

叶晚晴闭上眼睛，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像是无数细小的锤子敲在她的心上："我会想办法的，妈。您别担心。"

挂断电话，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一转身，徐汉风不知何时站在了书架另一端，手中拿着几本要还的书，脸上带着犹豫的表情。

"你...没事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叶晚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事，家里的一些琐事。"

徐汉风没有追问，只是递给她一张纸巾。叶晚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角湿了。她接过纸巾，两人的手指再次短暂相触，这一次她没有立即缩回。

"谢谢。"她低声说。

"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徐汉风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但如果你需要，我随时都在。"

这句简单的承诺像一束光照进叶晚晴阴霾密布的心。她点点头，突然很想靠在这个宽厚的肩膀上哭一场，但最终只是擦了擦眼角，回到工作岗位。

晚上，叶晚晴在笔记本上写下新的文字，这次不是关于足球，而是关于一个男孩递来的那张纸巾，和他眼中无声的理解。写完后，她翻到笔记本最后几页，那里藏着她不敢示人的秘密——从第一次见面起，所有关于徐汉风的片段描写。

"他的眼睛像是装下了整个夏日的晴空..."

"他笑的时候右嘴角比左嘴角高一点..."

"他思考时会不自觉地用拇指食指侧面..."

这些零散的观察像是一幅拼图，拼出一个她不敢承认的事实。

手机震动起来，徐汉风发来消息："下周省里有个业余足球联赛的选拔，陈昊帮我报了名。如果入选，可能要经常去外地训练比赛。"

叶晚晴盯着屏幕，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那很好啊，祝你成功。"

"比赛都在周末，不会耽误上课。"徐汉风似乎急于解释什么，"如果...如果你有时间，欢迎来看比赛。"

"我一定去。"叶晚晴回复得很快，然后又补充，"带上我的笔记本，为你写战报。"

徐汉风发来一个笑脸表情："那我得好好表现，不能辜负你的文字。"

叶晚晴把手机放在胸口，感受着那里传来的悸动。窗外的雨还在下，但她的心里却前所未有地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