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尸啊——!!!”
年轻城卫兵魂飞魄散,凄厉的尖叫划破了黄昏的宁静,尾音都变了调。他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双腿如同灌了铅,又像是被无形的恐惧钉在了原地,只会筛糠般抖个不停。
老兵“疤哥”终究是见过血的,惊骇之下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瞳孔缩成针尖,口中怒吼一声,不是进攻,而是——退!
“退!!!”
疤哥怒吼炸响的同时,脚下猛地发力,灌注了微薄灵力的身体如同受惊的狸猫,不顾一切地向后疾掠!什么同僚,什么职责,在眼前这挂着七八件致命兵器、浑身浴血却狰狞扑下的“尸变”怪物面前,统统都是狗屁!保命要紧!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但李长寿这蓄谋己久、以身为器的“血刺猬”坠击,更快!更狠!更出人意料!
疤哥只来得及退出半步。
轰!!!
如同一个装满血肉和铁器的破麻袋狠狠砸在石板地上!
沉闷的撞击声令人牙酸。鲜血如同炸开的番茄酱,瞬间在李长寿身下和周围泼洒出一大片刺目惊心的放射状猩红图案。
“呃啊!!!”
两声重叠的惨叫同时响起!
一声,是李长寿发出的。从数丈高带着一身贯穿伤砸落,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感觉自己全身骨头都碎成了渣,内脏更是如同被攻城锤狠狠砸过,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再次去世。那几件依旧穿透要害的兵器更是狠狠搅动,痛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另一声,则属于那个吓傻了的年轻城卫兵。
他离得太近了!
李长寿砸落的位置,几乎是贴着他的脚尖!溅起的滚烫血点子和碎肉屑,劈头盖脸地糊了他满头满身。更要命的是,李长寿身上一根斜斜刺出的、沾满黑红血痂的断矛矛尖,借着下坠的巨大惯性,如同死神的獠牙,“噗嗤”一声,毫无阻碍地捅穿了他那毫无防护、只穿着普通皮靴的左脚脚面!
“嗷——!我的脚!!”年轻城卫兵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剧痛终于冲垮了他最后一丝意志,再也支撑不住,仰面朝天摔倒在地,抱着被穿透的脚疯狂打滚哀嚎。
“操!!”疤哥看得目眦欲裂,又惊又怒。他退到了相对安全的几步之外,长刀横在胸前,心脏狂跳如同擂鼓。眼前这一幕太过血腥诡异:那本该死透的“尸体”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趴伏在血泊中抽搐,身上还插着那么多要命的玩意儿,居然还能暴起伤人?
这他妈是人是鬼?!
“鬼…鬼啊!尸变了!救命啊!!”年轻城卫的惨嚎在空旷的城墙根下回荡,更加剧了这黄昏时分的恐怖氛围。
疤哥握刀的手心全是冷汗,他死死盯着血泊中那个微微抽搐的身影,眼神惊疑不定。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玩意儿绝对不对劲!但职责和一丝侥幸又让他不敢立刻转身逃跑——临阵脱逃,被城卫军抓住也是死路一条!
“起来!别他妈嚎了!用你的刀!砍他!”疤哥冲着在地上打滚的年轻城卫怒吼,试图稳住局面。
就在疤哥心神被同伴惨状吸引的这电光火石之间——
血泊中,李长寿猛地抬起了头!
满脸的血污掩盖不住那双眼睛里燃烧的疯狂和饥饿!如同盯上了猎物的重伤孤狼!
他的目光,没有看向持刀戒备的疤哥。
而是死死锁定了那个正在地上翻滚哀嚎、左脚被断矛贯穿、头顶气运光柱正以肉眼可见速度飞快黯淡下去的年轻城卫兵!
年轻城卫头顶那原本稀薄、灰白的气运光柱,此刻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正疯狂地逸散!一股远比李长寿自身血液精纯浓郁得多的、带着鲜活生命气息的“气”,正随着他的重伤濒死,如同喷泉般涌出!
那是……即将消散的生命气运!
对此刻油尽灯枯、急需“燃料”续命的李长寿来说,这无异于摆在饿死鬼面前的一桌满汉全席!
“吼——!”
李长寿喉咙里发出一声非人的低吼,压榨出刚刚砸落地面时震出的一丝残力,双手猛地撑地!
噗!噗嗤!
这个动作让穿透他胸腹的几件兵器再次搅动,鲜血狂涌!但他不管不顾!
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西肢并用,在粘稠的血泊中,朝着几步之外、倒在地上惨叫的年轻城卫兵——疯狂地爬了过去!动作僵硬而迅猛,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决绝!
“拦住他!!”疤哥头皮瞬间炸开,亡魂皆冒!他终于确定了,这鬼东西的目标是活人!他怒吼着,鼓起勇气,双手握紧长刀,刀锋上微弱的灵力光芒闪烁,朝着李长寿爬行的轨迹,狠狠一刀劈下!不求斩杀,只求阻截!
刀风呼啸!
李长寿血红的眼睛余光瞥见刀光,爬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或闪避!
他只是在刀锋即将及体的瞬间,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扭!
嗤啦!
灌注了灵力的制式长刀,狠狠劈砍在李长寿的右肩胛骨处!
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但李长寿只是身体一震,闷哼一声,爬行的速度甚至更快了一分!仿佛那刀砍的不是他的身体!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那疯狂爬行的动作上,目标只有一个——那个重伤垂死的年轻城卫!
“疯子!!”疤哥被这悍不畏死(或者说求死)的打法彻底震慑住了,劈出这一刀后,竟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半步,握着刀的手微微发抖。他看着李长寿在血泊中拖出的长长痕迹,看着那不顾一切扑向同僚的狰狞身影,一股寒意从心底首冒。
就在这疤哥被震慑、年轻城卫因剧痛和恐惧彻底丧失抵抗力的瞬间——
李长寿爬到了!
他沾满血污和污泥的手,如同铁钳,猛地抓住了年轻城卫那只没受伤的右脚脚踝!
“不!滚开!怪物!放开我!!”年轻城卫兵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冰冷触感和巨大的力量,吓得魂飞天外,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另一只没受伤的脚疯狂地踹向李长寿的头脸。
李长寿不闪不避,任由那带着泥污的靴子踹在自己脸上、头上。他眼中只有对方头顶那疯狂逸散、浓郁鲜活的生命气运!
“给我……过来!”
他心中无声咆哮,刚刚领悟的那一丝“气运吞噬”的本能,被他以最大的意志催动到极致!
目标,锁定!
吸!!!
嗡!
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吸力,瞬间笼罩了濒死的年轻城卫!
“呃啊——!!!”
年轻城卫兵踹向李长寿的脚猛地僵在半空,眼睛骤然瞪大到极限,眼珠暴突!他感觉有什么极其重要的、维系着他生命的东西,正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自己体内狠狠抽走!比脚掌被穿透的剧痛更恐怖百倍!那是生命本源的流失!
他头顶那疯狂逸散的灰白色气运光柱,如同找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漏斗,不再散向天地,而是被强行扭转方向,化作一道肉眼不可见但李长寿能清晰“看”到的灰白气流,汹涌澎湃地朝着李长寿抓住他脚踝的手掌奔涌而去!
轰——!!!
比之前吸收自身残血强烈十倍、百倍的暖流洪流,瞬间冲入李长寿残破的躯体!
这股外来生命气运的注入,如同滚烫的岩浆浇灌进濒临干涸龟裂的河床!
剧痛!被这股狂暴的“燃料”强行冲开的经脉剧痛!
但紧随其后的,是爆炸般的力量感和……生机的疯狂复苏!
“呃……呃啊啊啊——!!!”
李长寿忍不住仰头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极度舒爽的嘶吼!他残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蚯蚓般贲张蠕动!那些穿透要害的冰冷兵器,似乎在这股骤然爆发的力量冲击下,也变得不再那么致命和牢固!
“妖…妖术!!!”疤哥亲眼目睹了这超越他认知的恐怖一幕:那“尸体”抓住同僚脚踝后,同僚瞬间僵首,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而那“尸体”身上虽然依旧插满兵器,但散发出的气息却诡异地……在变强?!
这绝对不是尸变!这是邪魔!是吃人的妖魔!
巨大的恐惧彻底淹没了疤哥最后一丝战意。什么职责,什么同僚,在无法理解的妖魔面前都是笑话!
“救命啊!!!有妖魔吃人啦——!!!”
疤哥发出撕心裂肺的、破了音的尖叫,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连滚带爬,如同丧家之犬,朝着城门方向疯狂逃窜!连掉在地上的刀都忘了捡!
李长寿根本没理会逃跑的疤哥。
他所有的精神都沉浸在体内那翻天覆地的变化中。
年轻城卫兵头顶的灰白气运光柱,如同开闸的洪水,被他的吞噬之力疯狂抽取。仅仅几个呼吸间,就彻底黯淡、消失。
而李长寿——
他身体周围那层稀薄黯淡、被白衣女人抽走三成的气运之光,此刻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不仅瞬间恢复了被抽走的部分,甚至比之前还要浓郁一丝!呈现出一种稳定的淡白色。
更重要的是他体内的伤势!
那股汹涌的生命气运洪流所过之处,破碎的经脉被强行冲开、粘合(虽然过程痛苦无比);被贯穿的内脏在强大生机的滋养下,以远超常理的速度止血、修复;甚至连骨骼的裂痕都在微微发痒!
力量!
久违的力量感,如同退潮后重新上涨的海水,一点点充盈着他残破的躯壳!
“噗!噗嗤!”
李长寿眼中厉芒一闪,双手猛地抓住穿透自己腹部的一柄锈蚀铁剑和一根短矛的柄部,咬紧牙关,双臂肌肉贲张,在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支持下,狠狠向外一拔!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和飞溅的血肉,两件带血的凶器被他硬生生从体内抽了出来,扔在一边!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体内奔涌的力量感和修复力,让他硬生生抗住了!
他没有停下。
紧接着是穿透大腿的长枪……
手臂的断刃……
每一次拔出,都带出大股鲜血和难以想象的痛苦,但每一次拔出,都伴随着身体控制权的一分回归!
当最后一根较为细小的、穿透他肋部的铁钉被咬牙拔出时,李长寿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浴血,身体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稳。
但他终究是……站起来了!
脚下,是年轻城卫兵彻底失去气息、变得灰败冰冷的尸体。
远处,是疤哥逃窜时留下的、回荡在空旷街道上的惊恐尖叫。
李长寿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他血污覆盖下的脸上,却缓缓扯出一个狰狞、冰冷、带着劫后余生和一丝……嗜血的弧度。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和污泥的双手。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吞噬那鲜活生命气运时的……奇异触感。
“气运吞噬……”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这能力,是魔道?是邪术?还是……天地间另一种残酷的法则?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是这能力,把他从万剑穿身、被抽走气运的绝境里,硬生生又拖了回来!
是这能力,让他第一次尝到了掠夺他人、壮大自身的……甜头!
冰冷,残酷,但……有效!
李长寿抬起头,血红的眸子望向疤哥逃跑的方向,又望向城内那些隐隐升腾的、强弱不一的气运光柱,最后,仿佛穿透了重重屋宇,望向城池中心那道通天彻地的紫金光柱。
眼神复杂,有贪婪,有忌惮,有愤怒,更有一股被这残酷世界逼出来的、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踉跄着,走向年轻城卫兵的尸体。
摸索。
很快,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灰扑扑的粗布钱袋。掂了掂,里面发出几块碎灵石的轻微碰撞声。还有一块硬硬的、刻着“临川城卫丙字营”字样的铁牌。
又摸索着,捡起了疤哥掉在地上的那把制式长刀。刀身沾了些许血迹,但寒芒依旧。
做完这一切,李长寿最后看了一眼钉满兵器的“示罪墙”,和自己留在墙上的大片暗红血迹。
然后,他拖着依旧重伤、但己能行动的身体,一步一个血脚印,踉跄却坚定地,朝着与疤哥逃跑方向相反的、城墙根下一个堆满杂物的幽深巷口,隐没进去。
夕阳,将他染血的身影拉得很长,最终彻底融入巷道的阴影之中。
只有浓郁的血腥味,和地上两具形态各异的尸体(一具被吸干气运的城卫,一具被踩踏过的、属于李长寿的“血泊”),在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与诡异。
城卫军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声,终于从远处隐隐传来。
但巷道深处,只有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