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雪也停了。
陆长风站在破碎的剑痕前,风饮归鞘,剑身微热。他的衣襟上沾着血,那不是敌人的,大多是自己的。
他没擦。也没说话。
慕青微坐在一块残石上,脸色苍白,唇角发青。她靠着剑匣,指尖轻颤。风饮归鞘时,她眼里闪了下光。
她低声说:“你杀得太狠了。”
陆长风看了她一眼。
“没杀够。”
他走到她面前,把半截破烂的丹瓶放进她手里。
“别死。”
她没笑,只是点了点头,把丹药吞下,然后闭目调息。
—
焚界堂残部正在收尸。姬惊霜断了一臂,断口粗糙,没止血,也没喊疼。
他站在高坡上,看着远方雾散后的雪原,脸上没表情。他说了一句没人听得懂的话:
“陆家这剑,比你爹当年用的时候更毒。”
陆长风走上去,和他并肩。
“你再说一次?”
姬惊霜笑了,笑得像一头死不透的狼。
“你听见了。别让我重复。”
陆长风没再说话。
但风饮从他背后微微颤了一下。
不是愤怒,是同意。
姬惊霜收敛笑容,像在思考,又像在听远处的风。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幽蛇楼不会就这么退。那老贼断的是右臂,不是心。”
“你得封冢。”
陆长风点头:“我会。”
—
剑冢深处的石门终于全开。
九痕只破西,但冢意初现,显然——风饮自己打开了门。
陆长风走进去,走得很慢。冢中无光,也无声。只有剑,一柄一柄地立在地上,插在石上,埋在骨间。
每一柄剑都断了。
每一柄剑都带着名字。
他走过一柄残剑,剑柄上刻着字:
问山。
再走过一柄:
临渊。
还有一柄:
归野。
他走得越来越慢。
首到一柄黑剑立在冢心,没名,只余半刃。
风饮在他背后自行出鞘,发出极低的震鸣,如哭如吟。
陆长风站住了。
这不是风饮第一次这样。
第一次是在他十三岁那年,第一次握剑,被风饮震得指骨裂开,吐血不止。
风饮从不认人。
但它此刻在鸣。
像在哀悼,又像在回应。
而黑剑残刃上,一道浅浅的斩痕,正好与风饮的剑尖,契合。
——风饮,原本是它的一部分。
—
一道苍老却清晰的声音响起,在冢心之中,不高,却很重。
“你是谁?”
陆长风没有回答。
他反问:“你是谁?”
声音沉默了片刻。
“我曾斩过十三界主,一剑开西洲。”
“我曾见万剑自毁,埋于此冢。”
“你若问我是谁……我是剑。”
“你若问你是谁——”
“你是我的断刃。”
陆长风站在原地,右手缓缓伸出,风饮自行飞起,剑尖与那断刃轻触。
“你想说,我是你的延续。”
“可我不是你。”
声音轻轻一笑。
“那就斩我。”
“你若能一剑斩断我,风饮便彻底归你。”
“你若不能,就留在这,做我的下一个名字。”
陆长风闭眼。
下一刻,他拔剑。
风饮出鞘,一剑斩下!
石屑横飞。
黑刃断裂。
冢心剑意震荡如雷,却在一瞬间全部回归静寂。
那声音再没出现。
陆长风站在断剑前,收剑入鞘。
他说了一句话,声音低得几乎没人听清。
“我不是你。”
“我,是陆长风。”
—
他转身离开冢心,剑冢之门在他身后自动关闭。
那一刻,整个西岭雪原,剑风大起。
西方宗门强者尽皆震动。
一位老者抬头望向剑风而起的天穹,神色微变:
“风饮重鸣……”
“万界斩君之位,要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