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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龙号”的轮机在沉寂了西十七天后，终于重新发出了低沉的咆哮。那声音不再像搁浅巨兽的哀鸣，而是如同蛰伏苏醒的怒龙，带着修复后钢铁筋骨磨合的震颤，在嵊泗礁盘封闭的潟湖里回荡。墨绿色的艇身经过粗糙的修补和伪装网的覆盖，在正午的阳光下如同一块巨大的、长满海藻的礁石。
墨离鹰站在重新铺设了防滑格栅的艇背上，海风带着修复胶刺鼻的气味和咸腥扑面而来。他的目光越过潟湖入口那片伪装得天衣无缝的“坟场”——水下铁网、漂雷、沉底雷，以及礁石暗堡里黑洞洞的炮口——投向更远处波光粼粼的东海。怀中的生死簿隔着风衣传来熟悉的坚硬触感，那些亟待勾销的名字在纸页下无声地燃烧。
“头儿，所有系统自检完毕。”方明的声音从敞开的舱口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主电机出力恢复85%，声呐、被动雷达工作正常，储备压缩空气足够紧急下潜三次。就是…鱼雷舱还空着。”
墨离鹰点点头。没有鱼雷的潜艇，就像拔了牙的老虎。他看向潟湖滩涂上热火朝天的景象：王贵正挥舞着一根鲨鱼骨磨成的鞭子，嘶吼着驱赶一群赤膊的海盗，将最后一批从“筑波丸”抢来的、晒得半干的鱼干和粗粮扛上几艘加固改装过的中型帆船。铁匠陈锋则带着几个俘虏技师和精壮海盗，正叮叮当当地往船帮上焊接简陋的钢板，架设从沉没炮艇上拆下的重机枪。
“王当家的，”墨离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嘈杂，“你的人，准备好了？”
王贵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油污，焦黄的脸上那道刀疤兴奋地抽动着：“墨当家的！‘黑风’、‘浪里钻’、‘鬼见愁’，三条船！六十号兄弟！家伙都备齐了！就等你一声令下，去舟山本岛给鬼子放血！”他拍着腰间崭新的王八盒子——那是从日军运输船军官尸体上扒下来的。
“不是放血。”墨离鹰纠正道，眼神锐利如刀，“是刮鳞。舟山本岛的鬼子是鱼鳞，我们要刮的，是那条大鱼的眼睛和脑子。”他指向西方，“目标，上海吴淞口外的日军锚地巡逻舰‘海风号’。它负责警戒长江口航道，打掉它，鬼子进出上海的喉咙就卡了根刺。”
王贵和周围的海盗头目都愣住了。吴淞口？那是日军华东舰队的巢穴！重兵把守！去那里打巡逻舰？这和摸老虎屁股有什么区别？
“这…墨当家的，”一个绰号“泥鳅”的头目咽了口唾沫，“吴淞口…鬼子炮艇跟鱼群似的，还有岸炮…咱这几条破船…”
“所以不是硬打。”墨离鹰打断他，指向正在整备的三条改装帆船，“你们是鱼饵，也是烟雾。大张旗鼓，贴着嵊泗本岛鬼子炮艇的巡逻线走，打旗语，放火把，闹得动静越大越好！让鬼子以为‘黑鲨’倾巢出动要打嵊泗本岛！”
王贵的独眼里精光一闪：“调虎离山？！”
【系统提示：作战任务“刮鳞行动”激活。目标：击沉日军巡逻舰“海风号”，瘫痪吴淞口外警戒。奖励：“幽灵”半潜突击艇（带消音鱼雷x2）x1。失败惩罚：暴露嵊泗基地位置，招致日军大规模围剿。】
“铁匠！”墨离鹰看向正在给重机枪压子弹的陈锋。
“头儿！”
“你带夜枭（老周），跟王当家的船队行动。负责电子干扰，瘫痪鬼子巡逻艇之间的通讯。青囊随队，带上急救包。”
“明白！”
“小七！”
“在！”少年像弹簧一样蹦起来。
“你跟我。”墨离鹰的目光投向静静漂浮的“海龙号”，“我们走水路。”
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熔金时，“黑鲨”王贵的三条“主力战船”在震天的锣鼓、火把和粗野的号子声中，浩浩荡荡地驶出了礁盘水道，首扑西边的嵊泗本岛方向。船上挂着破烂的黑色鲨鱼旗，海盗们挥舞着步枪和鱼叉，故意将引擎开到最大，黑烟滚滚，隔着几海里都能看见。
几乎同时，嵊泗本岛日军警备司令部的电台被强烈的杂波淹没，巡逻艇之间的通讯瞬间中断！
“八嘎！‘黑鲨’！是王贵那个混蛋！”嵊泗本岛的日军指挥官看着望远镜里那几条嚣张至极的帆船，气得暴跳如雷，“所有巡逻艇！出击！给我碾碎他们！”
三艘日军炮艇立刻拉响刺耳的警报，加足马力冲出港口，杀气腾腾地扑向王贵的船队！一场“激烈”的追逐战在黄昏的海面上演。王贵的船队看似狼狈逃窜，却总在炮艇即将进入射程时突然转向，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船小灵活的优势，将日军炮艇引得晕头转向。铁匠陈锋在“黑风”号上，用改装过的电台持续释放着干扰电波，让日军的通讯一片混乱。老周则趴在船舷，用缴获的日军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炮艇的动向，不时低声提醒舵手规避炮击路线。青囊在摇晃的船舱里，默默准备着止血带和夹板。
就在嵊泗海域闹得天翻地覆之时，真正的杀机己悄然潜行在深水之下。
“海龙号”如同一条真正的海龙，悄无声息地滑出隐蔽的礁盘水道，潜航在五十米深的黑暗海水中。艇内灯光昏暗，只有仪表盘的幽光和声呐屏上不断扫描的绿色光带。墨离鹰坐在指挥席上，像一尊冰冷的礁石。小七紧张地趴在声呐屏前，少年断指的手紧握成拳。
“航向280，航速5节。距离目标区域，八十海里。”方明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他正盯着那台拼凑的被动雷达和缴获的日军海图。
“保持深度，静默航行。”墨离鹰命令。没有鱼雷，他们现在唯一的武器就是隐蔽。这艘伤痕累累的潜艇，必须在黎明前幽灵般穿越日军在东海布设的巡逻网，抵达吴淞口外。
航程是漫长而压抑的。每一次声呐屏上出现可疑光点，艇内的空气都凝固几分。所幸，王贵船队成功吸引了附近海域日军的绝大部分注意力。“海龙号”如同深海中的一抹阴影，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几艘匆忙赶往嵊泗海域的日军运输船。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海龙号”终于潜航至吴淞口外二十海里的预定攻击阵位。声呐屏上，一个清晰的光点正在规律地移动，旁边标注着方明输入的参数——航速12节，航向稳定，正是他们的目标：日军巡逻舰“海风号”！
“上浮至潜望镜深度！”墨离鹰的声音斩钉截铁。
潜艇如同巨大的鲸鱼缓缓上浮，潜望镜悄无声息地刺破冰冷的海面。墨离鹰贴上目镜。视界里，灰蒙蒙的晨光勾勒出一艘五百吨级巡逻舰的轮廓。双联装25毫米高炮指向天空，甲板上有水兵在走动，舰桥的灯光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它正沿着固定的巡逻航线，像一头慵懒的看门狗，来回逡巡着进入长江口的咽喉要道。
“目标确认，‘海风号’。”墨离鹰的声音冰冷，“距离一千五百米，航向稳定。”
艇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知道，没有鱼雷，他们只能看着目标从眼皮底下溜走。小七不甘心地咬着嘴唇，拳头攥得发白。
就在这时！
【系统提示：任务“刮鳞行动”第一阶段（抵达攻击阵位）完成。奖励发放：“幽灵”半潜突击艇（附消音鱼雷x2）己投放至艇艏鱼雷发射管。】
冰冷的机械音如同天籁！
“装填‘幽灵’！”墨离鹰眼中寒光爆射！
方明和小七立刻扑向控制台！一阵轻微的机械运转声后，方明报告：“一号发射管！‘幽灵’装填完毕！消音鱼雷x2，准备就绪！”
墨离鹰深吸一口气，再次贴上潜望镜。十字线牢牢套住了“海风号”的舰舯要害。“设定深度三米，磁性引信。发射！”
“砰！”
沉闷的液压释放声被厚重的海水隔绝。“幽灵”半潜突击艇如同一条真正的幽灵鱼雷，脱离发射管后并未激起明显的水花，只在海面下留下一条极其微弱、几乎无法探测的航迹，悄无声息地扑向浑然不觉的猎物！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声呐屏上，代表“幽灵”的微弱光点和代表“海风号”的光点正在快速接近！
轰！！！
一声沉闷如滚雷的巨响从海面上传来！即使隔着几十米的海水，艇内也感受到了强烈的震动！
潜望镜视野中，那艘刚才还悠闲巡逻的“海风号”舰舯部猛地向上拱起！一个巨大的火球夹杂着浓烟和破碎的船体结构冲天而起！整艘战舰在可怕的爆炸冲击力下剧烈颤抖，瞬间断成两截！燃烧的油污和挣扎的人体如同垃圾般被抛入冰冷的海水！仅仅十几秒，这艘五百吨的钢铁造物就消失在海面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漩涡和一片燃烧的油污！
成功了！消音鱼雷恐怖的威力加上精准的要害打击，一击毙命！
“目标摧毁！”方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紧急下潜！最大深度！全速撤离！”墨离鹰没有丝毫喜悦，只有冰冷的决断。巨大的爆炸必然惊动整个吴淞口的日军！
“海龙号”猛地扎向深海！几乎就在它下潜的同时，刺耳的警报声和引擎的轰鸣声就从吴淞口方向传来！数艘日军炮艇和驱逐舰如同被捅了马蜂窝，高速扑向爆炸海域！
接下来的十二个小时，成了真正的亡命潜逃。“海龙号”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在日军疯狂的反潜网中艰难穿行。深水炸弹的闷响如同死神的鼓点，一次次在周围海域炸开，冲击波让艇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动雷达的屏幕被代表深弹爆炸的刺眼红点和代表敌舰的密集光点填满。
“左舷！深弹！规避！”小七的尖叫带着哭腔。
“右满舵！全速！”墨离鹰的声音在剧烈的震颤中依旧稳定。
“轮机舱温度超标！电机过载！”铁匠的声音从管道传来，带着焦糊味。
“注入冷却液！撑住！”方明的手指在控制板上快出残影。
“艇壳…有异响！可能是旧伤…”老周佝偻着背，耳朵贴在冰冷的舱壁上，脸色凝重。
每一次规避都耗尽心力，每一次引擎的嘶吼都像是在透支生命。青囊默默地为在剧烈颠簸中撞伤的艇员包扎，眼神坚毅。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被抓住，等待他们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
当“海龙号”最终像一条濒死的巨鲸，挣扎着浮出舟山群岛最西端一片荒无人烟的海域时，己是第二天的黄昏。夕阳如血，映照着潜艇艇壳上新增的几道狰狞凹痕和裂缝。
舱盖打开，墨离鹰第一个爬出。咸腥的海风带着劫后余生的味道。他疲惫地靠在湿漉漉的艇壳上，望着西边大陆方向那模糊的轮廓。怀中的生死簿沉甸甸的。
【系统提示：任务“刮鳞行动”完成。奖励“幽灵”半潜突击艇及附属装备己整合入“海龙号”武器系统。基地声望提升，“黑鲨”海盗团忠诚度+20%。】
“头儿，王当家的船队…撤回来了。”老周的声音嘶哑，他指着东南方向海平线上几个蹒跚的黑点，“损失了一条船…‘浪里钻’…但把鬼子的炮艇引进了暗礁区，撞沉了一艘。”
墨离鹰点点头，目光扫过伤痕累累的潜艇和疲惫不堪的队员。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生死簿封面那道深深的弹痕。
“修船。”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然后，去上海。那里有更多的‘鳞’，等着我们去刮。”
夕阳沉入海平线，黑暗再次笼罩海面。但在这片黑暗的边缘，一点新的、更致命的锋芒，己经在深海的熔炉中淬炼成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