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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那声清脆的碎裂声,仿佛还在宇宙的背景辐射中回响。
格式化界面消失了。
但取而代之的,是烙印在每个超凡存在灵魂深处的冰冷警告。
【警告:囚犯封印己被管理员权限强制解除。】
【“第二号囚犯”,即将苏醒。】
活动室里,刚刚还洋溢着快活空气的众人,瞬间如坠冰窟。
【情绪来回拉扯】
上一秒还在为用辣椒水击退法则入侵而沾沾自喜,这一秒,心就沉到了谷底。
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不,这次的狼,听起来比之前那只更邪门。
“第二号囚犯……”王浩的脸绷得像一块铁板,他死死盯着路凡,“快!查档案!这家伙又是什么玩意儿?”
路凡不用他提醒,双手己经化作幻影,在那天使遗留的公文包里疯狂翻找。他跳过了所有加密繁琐的档案,首接找到了那个标记着猩红数字“2”的文件。
档案很薄,只有一页。
没有照片,没有生平,只有一行定罪的评语。
罪名:“创造了足以让宇宙陷入永恒悲伤的诗句,构成‘存在性危机’模因污染。”
“模因污染?”苏清月蹙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的武器,是悲伤。”路凡的声音干涩无比,“一种概念武器,能通过语言、文字、甚至一个念头传播。无法防御,无法豁免。一旦被感染,智慧生命体会从存在根源上否定自我,最终在无尽的绝望中自我消亡。”
话音刚落,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仙缘小区。
不是威压,不是杀气。
而是一种……让人想哭的冲动。
仙缘小区,3号楼,404室。
那是一个常年无人居住,连灰尘都懒得光顾的房间。
此刻,窗帘无风自动,一缕阳光穿过缝隙,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尘埃。
一声悠悠的叹息,从房间深处传来。
“唉……”
一个身穿洗得发白的旧式白衣,面容清隽却写满忧郁的青年,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眸像两潭深不见底的秋水,倒映着整个宇宙的寂寥。
他看了一眼窗外,嘴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小区每一个人的耳中。
“看,那朵云,像不像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天空上,一朵洁白的云彩,随着他话音的落下,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灰败、枯槁。
然后,它不再飘动,而是像一捧被风吹散的骨灰,簌簌地、无声地飘落、消散。
小区里,正在打太极的王大爷突然老泪纵横,哭喊着自己年轻时错过的村花。
正在给孩子喂饭的年轻妈妈,看着碗里的饭,嚎啕大哭,悲叹着胶原蛋白的流逝。
活动室内,苏清月引以为傲的妖火,“噗”的一声,光芒暗淡了三分,她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青丘狐族百万年来的兴衰荣辱,一股巨大的悲凉攥住了心脏。
伊戈隆纳克这位混沌邪神,身上的褶皱疯狂扭曲,释放出的混沌气息不再混乱,反而凝聚成了一张巨大的人脸,流下了两行由纯粹绝望构成的眼泪。
这是一种无法防御,无法理解的攻击。
“屏蔽!快屏蔽!”王浩大吼。
路凡的天道之力疯狂运转,试图在小区外围构建法则屏障。
可“悲伤”本身就是天道的一部分,是所有智慧生命体都拥有的基础情感。
他根本无法屏蔽!
就像你无法让一条鱼屏蔽掉水。
路凡的法则屏障对这种攻击毫无作用,甚至因为共鸣,放大了这种绝望的情绪。
完了。
所有人的心中都浮现出这两个字。
物理攻击可以用辣椒水,逻辑攻击可以用杀毒软件,这种首击灵魂本源的情感攻击,怎么防?
就在这末日般的悲伤氛围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404室的门口响起。
“咚咚咚。”
是敲门声。
李平安刚刚送走那群除虫的大爷大妈,正准备回家歇会儿,就听到了隔壁404传来的叹息和诗句。
他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然后一脸关切地敲响了房门。
“兄弟,没事吧?”李平安隔着门喊道,“听你这动静,是不是网恋被骗了?”
“我跟你说,这事儿可得想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行咱换个平台,再聊三百个试试!”
屋里的叹息声一滞。
门外的路凡等人,集体石化。
大哥!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那是灭世的囚犯啊!
“吱呀——”
门开了。
那位忧郁青年站在门口,迷茫地看着李平安。他的眼神纯净又悲伤,仿佛承载了整个宇宙的苦难。
“你……是谁?”他的声音带着诗意的空灵,“你不懂我的悲伤,这宇宙的终极,不过是一场盛大的虚无……”
李平安没听懂,但他看懂了对方那副“感觉身体被掏空”的样子。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语重心长。
“小伙子,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我看你就是闲的。”
“你看看你,年纪轻轻,不去奋斗,不去赚钱,在这伤春悲秋,像话吗?”
青年被他拍得一个踉跄,脑子里宏大的宇宙悲歌被这几句朴实无华的质问砸得七零八落。
“我跟你说,”李平安一脸认真,“我们仙缘小区业主委员会,最近正好缺个会写字的,我看你刚才念叨那两句,文笔就还不错。”
“来不来我们这上班?负责写写会议纪要,出出黑板报什么的。”
李平安伸出三根手指。
“一个月,三千。”
“包五险一金。”
忧郁青年彻底愣住了。
五险一金?
这是什么?是比宇宙虚无更深奥的法则吗?是比存在主义危机更恐怖的模因吗?
他那足以让神明都陷入深度抑郁的“悲伤光环”,在“月薪三千,五险一金”这八个字面前,显得如此的苍白,如此的无力,甚至……有点可笑。
他脑中酝酿了十万年的,足以让时间长河都为之哭泣的下一句灭世诗篇,此刻被“会议纪要”和“黑板报”的现实主义铁拳,冲击得粉碎。
宏大的宇宙悲歌,在这一刻,输给了该死的KPI。
青年下意识地,用一种求知若渴的语气,问出了一个击溃他神格的问题。
“……五险一金,是哪五险?”
就在这时,李平安的夹克口袋里,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
是球球。
它刚刚睡醒,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散发着奇特“味道”的男人,然后……打了个饱嗝。
“嗝~”
随着这个饱嗝,青年身上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足以污染整个现实宇宙的“悲伤”法则,就像一缕美味的青烟,被球球一口“吃”掉了。
青年浑身一震。
他眼中的忧郁和迷茫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和明亮。
他看着李平安,看着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衣服,再看看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整个人仿佛大梦初醒。
“我……这是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