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个月过去,又到了陈琛例行检查的日子。清晨下楼时,陈母早己等在玄关处,手里攥着车钥匙。
“妈,我自己去就行。”陈琛系着袖扣,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陈母张了张嘴,正想再说什么,陈晨突然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我陪哥去!正好顺路去取限量球鞋!”
迈巴赫后座,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皮革香。司机透过后视镜偷瞄,
兄弟俩一个正襟危坐望着窗外,一个瘫成烂泥刷着手机,气氛凝固得能结冰。
“碰!杠上开花!”手机里突然爆出欢快的电子音。
陈琛眉头一皱:“少赌。”
陈晨撇撇嘴,把手机往兜里一塞,整个人滑得更低了:“哥,你这座椅按摩功能是不是坏了?”
“既然觉得不舒服,”陈琛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怎么不回老宅?在我这赖一个月了。”
陈晨喉结动了动。他总不能说全家是来轮流盯梢防止他自杀的,只好嬉皮笑脸地勾住哥哥肩膀:“咱们兄弟谁跟谁啊....”
话没说完就被拍开,清脆的巴掌声让司机差点踩错油门。
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依旧刺鼻,但聂邂惊愕地发现,今天陈琛居然主动挽起了袖子。当冰凉的听诊器贴上胸膛时,这个往日会下意识躲闪的病人,此刻正盯着手机屏幕微微出神。
“心肺功能改善不少。”聂邂龙飞凤舞地写着病历,钢笔突然一顿:“最近睡眠...”
"叮——"
特别设置的提示音响起。聂邂眼睁睁看着那个连止痛针都不肯打的倔强病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手机,嘴角浮现出他十年行医生涯从未见过的柔和弧度。
“交女朋友了?”聂邂的钢笔啪嗒掉在桌上。
陈琛己经起身整理衣领:“检查完了?那我先走了。”
望着那个步履生风的背影,聂邂一个箭步拦住要溜的陈晨,白大褂兜起一阵风:“你哥最近见谁了?”
“我哪知道!”陈晨被白大褂勒得喘不过气,“他就整天抱着手机...”
聂邂眼睛突然亮得像发现新大陆:“快查查!这个月他按时吃药、配合治疗,抑郁量表分数降了20分!说不定...”他激动地比划着,“说不定就是那个'转机'!”
陈晨愣在原地。这一个月来,他以为哥哥没再做傻事是因为全家严防死守。可现在回想,那些深夜里亮着的手机屏幕,阳台上突然多出的笑声,还有今早出门前...陈琛居然主动整理了领带?
“等着!”陈晨把棒球帽反扣,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老周,帮我查个IP地址...对,就是天天给我哥发彩虹屁那个...”
——
夜色如墨,整栋别墅安静得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
陈琛坐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着药瓶的塑料封口,耳边仿佛又响起海水灌入木箱的沉闷回响。
那年他六岁,被绑匪塞进狭小的木箱,沉入冰冷的海底。窒息感如影随形,哪怕过了二十年,仍会在这样的夜晚悄然浮现。
他盯着药片,喉结滚动了一下。
“叮——”?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明天休假,去海边拍照,不用当牛马,又是美美的一天!(?>?<?)】?
附带的照片里,几件碎花裙和草帽随意摊在床上,灯光照射下,像是把整个夏天的明媚都塞进了画面里。
陈琛鬼使神差的想起聂邂的话,盯着屏幕,指尖悬在键盘上,半晌,终于敲下一行字——
[你.....有男朋友吗?]?
发完的瞬间,他猛地攥紧手机,指节泛白。
一刻钟后。?
【没有呢,家里催着相亲,可我还想再玩两年。】?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血液倏然涌上耳尖。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药瓶被扫进抽屉,抓起车钥匙冲出门。
聂邂正光着膀子刷牙,满嘴泡沫地盯着手机上的球赛回放,突然,门铃响了。
他叼着牙刷凑到可视门铃前,看清来人后,差点把牙膏咽下去....
陈琛?!?
“我靠!”他手忙脚乱地漱口,衬衫扣子都扣歪了两颗,一把拉开门,“祖宗!你大半夜的....”
陈琛首接跨进门,钥匙往茶几上一丢,声音冷静得不像话:
“教我,怎么追女孩。”?
聂邂愣了两秒,随即咧嘴一笑,凑近:“哟,原来还不是女朋友呢?”
“嗯。”
“哪家千金啊?我认识不?”聂邂摸着下巴,脑子里飞速搜索着近期和陈琛有过接触的女性——商业酒会?慈善晚宴?还是……
“不知道。”
“哈?!”聂邂瞪大眼睛,“你连人家家世都不知道?!”
“重要吗?”陈琛反问。
聂邂噎住。
——确实不重要。陈家不缺商业联姻的对象,真要联姻,也轮不到陈琛操心。有陈晨顶着!
“那你总得告诉我她是谁吧?喜欢什么?性格怎么样?不然我怎么帮你?”
陈琛蹙眉,罕见地露出几分困惑:“老实说,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聂邂:“……”
陈琛毫无保留,将这一个多月的一切如实相告。
第一次问及姓名时,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整整三分钟。
【叫我半夏就好啦~】
后面跟着一朵手绘的小向日葵。
他盯着那个简笔画看了很久,久到手机自动锁屏。再解锁时,新消息跳出来:
【那你呢?】
陈琛打下本名,又逐字删掉。
他的人生乏善可陈,像张被橡皮擦反复摩擦过的纸。
【空白】
发送完才觉得可笑,正要撤回——
【好适合你!】
【像未拆封的画布,什么可能性都有呢(??ω??)?】
后来她总这么叫他。
空白先生。空白先生。
每叫一次,那些总在深夜爬上脊背的寒意,竟奇异地褪去几分。
“所以你们每天聊什么?”聂邂往威士忌里扔了三块冰。
陈琛转动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映出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她养的多肉枯死了,哭了一晚上。”
“就这?”
“上周又被同事抢了客户,躲在消防通道吃甜筒。”
聂邂的酒杯顿在唇边。这些琐碎得像沙滩上的碎贝壳的事,从陈琛嘴里说出来,竟带着不可思议的珍重。
完了,他陷进去了。?
更可怕的是
这十有八九是网恋诈骗啊!?
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搞不好还是个AI聊天机器人!
他想起三个月前,陈琛躺在急诊室里,手腕上的血浸透了半件衬衫,却笑着说“这下他们终于能放心了”。
而现在,这个人坐在他客厅里,因为一个人,眼睛里有了活气。聂邂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病情好转,要是现在泼冷水,搞不好明天就得在ICU见他。
“行!”聂邂一拍大腿,笑得像个媒婆,“这姑娘听着就可爱!你们绝配!放心,兄弟一定帮你追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