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要忘记来此地,所为何事!”
竹琴紧紧盯着眼前之人。
对面那人却冷冷地回应道:“你越界了!”
竹琴听后,脸煞白,微微躬身行礼,
口中惶恐无措地回应道:“对不起,殿下。竹琴告退。”
语毕,竹琴离去,只留下苏夜冥略显落寞的背影。
苏夜冥静静地望着竹琴逐渐远去,心中不禁感到一阵烦闷与焦躁。
没错,此次前来的目的,是找法夏解除婚约的。
他乃妖族太子,而法夏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苏夜冥指尖轻抚腰间褪色的蛇纹图腾,檐角铜铃随山风轻晃,恍惚间又将记忆扯回十六年前那道血色悬崖。
彼时他还是条化形未稳的小白蛇,鳞片间嵌着村民掷来的碎石,蜷缩在荆棘丛里奄奄一息。
当年,法夏的母亲,雪瑶身着月白襦裙的女子拨开刺藤时,发间玉簪跌落,在他眼前碎成齑粉。
她徒手掰开捕蛇人的竹笼,用衣服裹住他渗血的七寸,指尖温度烫得惊人:"莫怕,跟我走。"
村民的火把将山林染成炼狱。
雪瑶护着他躲进岩缝时,崖壁突然崩裂。
她惊呼着将他甩向安全处,自己却坠入深谷,最后一眼是沾着血的笑,像极了蛇族圣潭边开败的曼陀罗。
雪瑶失足跌落悬崖,并因此身负重伤。
那条蛇就是苏夜冥本人。
当年他年少不懂事,逃跑出去人界历险。
苏夜冥把生命垂危的恩人带回家找族长父亲。
蛇族地宫寒气刺骨。
族长望着石床上昏迷的女子,蛇瞳里泛着金纹:"救她需破族规,儿可知后果?"
“蛇族有规定,族中法力不可救治非外族。”
少年苏夜冥攥紧拳头,鳞片从手背蔓延至脖颈:"她因我而死,我愿以命抵罪。"
老族长为了孩子报恩,破例让病危的雪瑶饮下蛇血,使其成为蛇族的一员。
这样就能顺理成章,运用蛇族世代相传的精湛医术,全力以赴地治疗雪瑶身上的伤势。
老族长叹息着取出玉瓶,猩红蛇血滴入雪瑶唇间的瞬间,地宫穹顶的夜明珠齐齐爆亮。
谁也没注意到,雪瑶小腹处掠过一丝淡金微光。
三日后,雪瑶在缠满曼珠沙华的石榻上醒来。
她摸着颈间新浮现的蛇鳞胎记,听老族长解释"归化之术"时,指尖死死攥住床单。
首到提到腹中胎儿必须留族抚养,她才骤然抬头,鬓角碎发间露出决然:"我可入族,但孩子...请留在人间。"
按照蛇族自古以来的规矩,
蛇族成员在尚未成年之际,皆不得擅自离开族群外出闯荡,如离开蛇族者身体自动生成血咒,活不过18岁。
雪瑶那尚在腹中的胎儿,原本应该留在蛇族之中,被悉心呵护并抚养长大。
然而,雪瑶会受伤,阴差阳错地成为蛇族的一员,完全是因为她舍身救下了族长之子。
加入蛇族并非她的本心所愿。
可族有族规,这规矩就如同铁律一般不可违背,血咒未到18岁之时,无人可解。
面对如此棘手的情况,众长老绞尽脑汁,殿外突然传来幼蛇蜕皮般的嘶鸣。
苏夜冥撞开石门,额间王纹未褪,眼底却凝着水光:"若是婚约,是否能让他们离开?"
众人同意将雪瑶腹中那还未降生的胎儿,提前许配给族长的儿子或女儿。
老族长将自己半片逆鳞注入雪瑶的体内,以换的怀中婴儿外后18年的人形。
族长更是拿出了蛇族最为珍贵的图腾作为标记,同时还送上了独门绝技—易容术当作聘礼。
蛇族主母,也就是苏夜冥的母亲,将刻着双蛇交尾的图腾玉佩推至案前:"待他或她成年,你自可亲手摘去这枚枷锁。"
并且约定,如果这个孩子将来是个女孩,那么等到她长大之后,便嫁给下一任族长,也就是他;
倘若生下的是个男孩,则需与族长之女喜结连理。
不过,当这个胎儿成年到可以谈婚论嫁之时,这桩婚约便可自动解除。
届时,无论男女,皆能自主选择伴侣,婚姻大事全凭个人意愿。
如此一来,这个尚未出世的小生命便能以未婚妻或者未婚夫的特殊身份,能够离开蛇族生活在外界。
而族长也和雪瑶仔细商议过,等孩子长大后,便解除这份婚约,也会按时完成逆鳞献祭仪式,永保人形。
关于这件事,不仅整个蛇族皆知,
大家对于雪瑶的救命之恩皆是感恩戴德。
毕竟当初定下这门亲事,也仅仅只是为了应付一下族里的规矩罢了。
而苏夜冥此次前来,就是与法夏取消婚约,为其完成逆鳞献祭仪式。
只是没想到,苏夜冥来到之时,雪瑶被人追杀。
苏夜冥发誓要为恩人报仇,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蛇族历经二十载扩张兼并之战,吞山河、纳万妖,终成妖界第一大族,威慑西海八荒。
作为族长长子他生来便承父辈荣光,兼天赋卓绝、谋略过人,被万妖共尊为"妖界太子",其名如雷贯耳,令诸族仰望。
及至蛇族势力如日中天,其父顺天应命登妖王宝座,以雷霆手段治世,以仁善之心抚民,妖界竟现百族来朝、万兽同鸣的鼎盛之景。
此刻,苏夜冥立于山巅,墨色衣袍被夜风掀起猎猎一角。
他望着山下法夏居处的袅袅炊烟,指间无意识着腰间褪色的蛇纹图腾——那里藏着一段被岁月尘封的往事,亦系着一枚即将解开的羁绊。
微风掠过他棱角分明的面颊,却拂不开眸中翻涌的暗潮。
今日相遇的片段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打转——她垂首饮茶时睫毛投下的阴影,指尖抚过书页的轻柔弧度,都化作细密的针,将记忆深深刻进心尖。
他无意识勾起嘴角,忽而又被愧疚拽回现实:指尖残留的法术余韵,似在嘲笑他的卑劣。
明明是足以颠倒凡人心智的摄魂术,为何在她眼中只激起半点涟漪?
是她天生灵窍通透,还是...他指尖攥紧袖口,忽然想起她转身时,发间晃动的银镯——那是当年蛇族所赠的易容术信物,或许早己在她血脉里种下了抵御妖术的根苗。
月色爬上他蹙起的眉峰,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声响。
他望着掌心渐渐消散的金光,忽觉喉间干涩:若法术无用,那她今日对他展露的笑意,究竟是出于本心,还是...
他不敢再想,袖中蛇纹图腾却在此刻发烫,似在提醒他与生俱来的筹谋与权衡。
夜风卷着几片落叶掠过脚边,他忽然自嘲地笑了。
妖界太子算尽天机,却算不透一颗凡人之心——这究竟是笑话,还是...宿命赠予的谜题?